黎清殊不禁舒适的哼唧出声,凌萧然却不以为然,反问他:“你对赵怀景也这么说?”黎清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忙改口解释道:“才没有,舅舅你才是我唯一的亲人啊,你是独一无二的。”
这样恭维的话黎清殊简直是信手拈来,凌萧然却被逗乐了,不过却将澡巾丢下,转身拿了gān布擦手,一边说道:“从小到大你哄我多少次?你自己洗吧。”
黎清殊笑了笑,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眼角泪痣带着几分狡黠,不知打着什么歪主意,突然问凌萧然:“舅舅,除了我之外,你还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
凌萧然笑了笑,语气淡淡的道:“油嘴滑舌,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你?”
可黎清殊还是嬉皮笑脸的凑过去,不作羞的笑道:“因为我是你唯一的外甥嘛!我也喜欢舅舅啊!你就别害羞了,快告诉我有没有?”
从来没关心过凌萧然的感qíng生活的黎清殊,竟突然关心起来自家舅舅的感qíng大事。
凌萧然好像并没有怀疑什么,毫不犹豫的摇了头,“没有。”
黎清殊咋舌道:“没有吗?那舅舅你就没有在意的人吗?或者你感觉特别一点,能吸引你注意,还能让你忘不掉的人?”
凌萧然顿了下,依旧摇头:“没有。”
“当真没有吗?”
黎清殊有些怜悯的,看着凌萧然,“舅舅,你的感qíng生活太失败了,难怪你总是不理解我和淮景的感qíng。你看你都一把年纪了,也不年轻了,自己也不知道给我找个舅娘……”
总算知道黎清殊的意图了,想要动之以qíng,晓之以理,让凌萧然不再为难赵淮景。自己养大的孩子,胳膊肘却总是往外拐,凌萧然微微蹙起眉头,不悦的开了口:“你是说我老了?”
似乎生气了呢……黎清殊感觉不妙,眨了眨眼睛,gān笑道:“没有,没有……舅舅你忙,就别陪我了,我一会儿就洗好了!”
凌萧然没再计较,当真转身出去:“药放在桌上,快些起来趁热喝了。”
黎清殊忙不迭点头,凌萧然走到了门口,顿了顿,又回身说了句:“今晚赵怀景不来了,他衙门有事,先下山了。”
“……好的,我知道了。”
闻言黎清殊有些失望,忍不住想入非非,因此没注意到凌萧然的不正常。
月朗星稀,院内秋叶萧瑟,落满一地,凌萧然却不大有兴致看着美景,却因着黎清殊的问话,忽而起了几分怀念之意,薄唇微微开启,溢出低低的呢喃细语。
“忘不掉的人吗?”
也不是没有,有那样一个独特的人,在他的记忆力,让他总是无法忘却。
二十三年前,黎清殊未满两岁,母亲却突然撒手人寰。
唯一的姐姐去世,凌萧然很是难过,悲愤之下,迁怒黎家,要将不足两岁的小外甥黎清殊带走,黎将军自觉有愧,不许人拦着。可就在黎家门口,凌萧然却被一个小不点拦住了。
当然,当年的凌萧然,也还是个十二岁的少年。
他认得那个约摸六岁的孩子就是黎清殊同父异母的二哥,与黎将军那个郡主夫人的孩子。凌萧然没来过黎家几次,平日里也没注意过这个孩子,却没想到,这时却是被他揪住了衣摆不准自己离开。
那瘦瘦小小的身子几乎跪在地上,鼓着白嫩的小脸蛋,眼睛里含着委屈的泪水,活脱脱一个小哭包。
看起来似乎痛彻心扉一般,小哭包哭求道:“大哥哥,不要带我弟弟走嘛……”
那小哭包长得玉雪玲珑,jīng致得就像观音座下的童子。
这小哭包叫黎轻言。
凌萧然突然感觉别人家的孩子也是挺可爱的。
可凌萧然还是冷着脸将他拉开,没想到黎轻言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那年的凌萧然也还是着半大孩子,还没有现在这样老练镇定,自然被吓着了,而后……
抱着个孩子蹲在门口,陪着黎轻言玩了一下午。
最后特别láng狈的被黎将军发现了,并且求凌萧然将黎清殊留下。凌萧然却依旧很固执,很羞赧的抱着孩子离开了。
想起来还把自己逗乐了,唇角微微扬起,忆起与他相识后发生的许多事qíng,凌萧然不自觉的想着:世间能让他妥协的人没有几个,黎清殊算一个,黎轻言也算一个。
长安秋夜。
同一轮明月下,黎轻言似乎是心有灵犀一般,也抬头望向了天空。
身后有人走近,恭敬的禀报他。“二少爷,找到三少爷了,他现在跟一个叫凌萧然的人在一起,赵怀景也找到他了。我们要不要……”
那人yù言又止,意味不明。
黎轻言负手望月,似乎松了口气,周身的冰冷气势也微微减弱,“不必了,你们暗中保护他,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怎么能不带上几个保护他的人……等等!”
黎轻言回身,望着那人皱起眉头,有些急切的问:“你说,他跟凌萧然在一起?”
那人应了声是。
黎轻言却是笑了,叹道:“那没事了,跟他在一起,三弟就安全了。”
他想了想,又吩咐道:“你们还得暗中保护他,但是切记,一定不要让他发现。若是被发现了,便说是宋凌派去的保护他的。”
那人跪在黑暗里,应道:“属下明白。”
黎轻言点点头,“去吧。”
那人三两下便消失在黑暗中,没了身影。黎轻言长舒一口气,回忆起记忆中的凌萧然,忍俊不禁的笑了出声,连最近朝局动dàng,被云王压迫的沉郁心qíng也变得愉悦起来。
四年前,黎清殊中毒之前,云王秘密下令黎轻言毒害亲弟黎清殊,以表黎家的忠心。
在靖安王府,黎轻言与老王爷密谋将侄子黎君凌扣下,已经逃离的黎清殊果然又回来了,且在再度逃离的途中,中了黎轻言下的至毒。
虽所幸被赵大人不顾一切的救了回去,可中毒之深已然无药可解。
其实大家都不知道,当时的黎清殊早该毒发身亡了,却是黎轻言冒着巨大的风险在云王书房里偷到的解药救了他一命,可惜毒已入肺腑,解药也无法一时治愈,
而在当年,前去找黎轻言讨解药的人,正是凌萧然。
第五十六章
秋风起,寒雨落,山上的道观也比苏州城更早入秋。
道观的一方小院,似乎与外世完全隔离。那美人正侧卧在窗边小榻上,手中拿了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黑黝黝眸子认真专注的盯着书页上的内容,时不时蹙眉深思,而后自己又红了脸。
huáng昏时分,天色渐暗,秋风寒雨淅沥沥的,自昏暗的天空飘飘洒洒的落下,院内进来一个人。
手持二十四骨纸伞,明红的官袍,衣摆下蔓延了深深的水渍,他却并不在意,只知道埋头向前走,在门前停下,收伞,露出一张明俊如玉的脸。
尤其是那双似醉非醉,犹带三分寒意的桃花眼,与微微蹙起的眉宇间氤氲着的浅浅的冷淡厌烦之色,很是引人注意,这个人看起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好相处。
他站在门前,却是好好的整理了自己的衣衫,摘下乌纱帽,理了理略微凌乱的发丝,才慢慢的推开房门,却一眼璧便看到了在小榻前看书,却被他惊得慌慌张张,原本懒散的侧卧忽而端坐起来,脸颊泛着红润,貌似满脸羞赧的美人。
“淮……淮景!你来了……”
看到赵大人进来后,黎清殊以迅雷不及的速度的将手中的书合上,语调有些慌张的,面上故作自然的将书丢到小几下藏好,一双眸子溢着流光似的,濯濯生辉。而后又似乎作为掩饰一般,抿唇冲赵大人笑了笑。
有些奇怪……赵大人微微挑眉,合上门,将五杀满随意放在桌上,走进黎清殊,眸光狐疑地看向那藏在小几之下的书,问道:“在看什么,还要藏起来?”
“没什么!外面下雨了,你怎么还上山了?”
来字的尾音刚刚落下,黎清殊便迫不及待的岔开话题,并且作势下榻,莹润白皙的光|luǒ脚尖正要触碰到冰凉的青砖地面。
今日天气已然转凉,见状赵大人便不再注意心头那一点好奇,皱着眉急忙走过来拦住他:“别下来了,今年入秋早,地上凉得很,你又没穿鞋……”
虽嘴里轻声责骂,可他却动作轻柔的拉着黎清殊回到榻上,自顾自的坐在一侧,将黎清殊白皙秀气的双脚放到自己大腿上,在两手手心中呵了一口暖气,而后将他的脚踝握在手中仔细的暖着,轻轻揉按着,动作行云流水,无半点停顿与犹豫。
赵大人面不改色,倒是让黎清殊红了耳尖。
“不……不用了淮景!我不冷的!”
他羞赧的想把自己的腿缩回去,赵大人却没放开他,一手轻轻抓住那细瘦的脚踝,皱着眉很认真的看着黎清殊说道:“不行!你身体还没好,不能冻着了!”
赵大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比任何人都更着急,也更担忧黎清殊的身体状况。见他如此,黎清殊心头那点羞赧倏地消散了,倏而笑吟吟的看着赵大人:“淮景,你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对方语调轻轻的,却是有几分揶揄之意,赵大人面色一顿,将黎清殊的双腿放回踏上,拉过边上的薄毯,仔细盖过了膝盖。他在黎清殊探究的眸光下,不大自然的偏过头,qiáng装镇定道:“哪里不一样了?”
黎清殊眼眸含笑,牵着赵大人的手笑道:“你好久都没骂我了,我都要不习惯了。”
往日里黎清殊极爱逗赵大人,因为对方生气时,炸毛害羞的模样在他眼里甚是好玩,这一恶趣味,从一开始认识,到现在好些年都没有改变过。可突然间赵大人对他的脾气好了起来,像变了个人似的,处处体贴关心。
而黎清殊最近常常出言逗弄他,再没见他上过火,红过脸,黎清殊反倒觉得缺了什么。
这话简直让赵大人不可思议,且很无语的抽了抽嘴角,斜睨着黎清殊那双亮晶晶的眸子,艰难说道:“黎清殊,你是不是傻?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吗?”
对方面色怔了下,眼睁睁地看着赵大人,却不语。
就在赵大人误以为他生气了,提心吊胆,正要想办法哄回来时,黎清殊却扑哧一声笑了,嘴巴也合不拢了,捂着小腹,断断续续地道:“哈哈……淮景,你还是这样正常一点,这几天那样太不可思议了,我都以为……都以为你变了个人了,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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