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了哼,从chuáng上下来,慢吞吞地穿好鞋子,这才走到蓝衣青年几旁另一端的椅子上坐下来,敲敲桌面:「茶呢?」
很殷勤地将自己的茶杯递了过去,在祈发作前,很快解释道:「刚倒的,没喝过。」
怀疑地将茶杯转了一圈,确定未看到被人碰触过的痕迹,这才仰首饮下。中过迷香后口渴实在难过,否则他断不会如此迁就。
「那位『南安侯』是你的替身影卫?」
「是。」
「事实上他才是用来掩护『凌虚子』?」
「是。」
「论剑大会上的『柳残梦』也是他?」
「是。」
「凤五不断呱噪无尘是你授意?」
「是。」
「你是来与夜语煌见面?」
「是。」
「抓我来是勉qiáng当个人质,顺便让暗流群龙无首,指挥失灵?」
「是。」
「但是你不敢杀我,免得与朝廷正式对上?」
「是。」
「好,问完了。」放下茶杯,站起身,祈世子打了个哈欠:「困了,去睡。请便,不送。」
「你真的都问完了吗?」柳残梦跟进锦帐,笑得诚恳又大方。
「还没完。柳兄能不能提供两个貌美温柔,善体人意,红袖添香,多qíng识趣的美人来陪区区?」祈世子也笑得风流又自赏。
「没问题,在下可以自告奋勇,自荐枕席。」
「谢了,可惜阁下容貌平庸xing格无趣,区区实在很难看上眼。」用挑剔的目光哼两声,祈世子当真掀开锦帐倒头就睡。
柳残梦打量他半天:「你就这么放心?」
祈世子脸蒙在枕头里:「区区功力被制,你要当小人就当,我困了。」
柳残梦耸耸肩:「在下一向不qiáng人所难。」见祈世子不答,鼻息隐隐,似已入睡,当下解衣躺在祈世子身边,竟也闭目睡去。
这一睡,直到天色全暗下来,婢女在门外叩门道:「公子,晚膳已备好,要摆到哪儿?」
柳残梦睁开眼,看身边睡得很熟的人,弯唇一笑:「晚膳摆到郁芳阁去。」说罢,靠近熟睡之人,在他耳畔缠绵细语,极轻极轻地吐字道:
「祈兄,你该回郁芳阁,将屋子让给我了。」
「你!」祈世子睁开眼,哪还有一点睡意,瞪着眼前的骗子气结。
「咦,难道祈兄喜欢这间房吗?在下身为地主,确实不介意与祈兄同chuáng共枕的。」柳公子善良又体贴地为祈世子着想。
知道此时就算大骂,对方也会反打一耙说是自己没问。祈世子平了平气,虽不甘让柳残梦住在无尘旧居,还是比自己触景伤qíng来得好。
见祈世子要下chuáng,柳残梦傍在枕头上笑吟吟问:「话说回来,在下为你做了这么多,又备香榻又备食宿,难道没有个谢礼吗?」
「谢礼?」没bào打一顿就是客气了。祈世子斜睨着柳残梦,突然一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起。
柳残梦眼也不眨地回望着祈世子,全没躲避的神qíng。
粗bào而始,粗bào而终,辗转而过的唇,如风bào般激烈,却又是一触而过。在来不及有更深入的接触前,祈世子扔下柳残梦,转身走了出去。
柳残梦眨了下眼,脸上还是笑吟吟的,一点异变都没有。过了会儿,手指缓缓抚过唇,闭上眼,笑意更深。
「难为……就先放过你一次。」
离开转波阁,顺着记忆的道路走向另一端的郁芳阁,熟悉的回廊风景点滴无差,廊外鲜花招摇,幽芳暗沁,时光似乎也停留在十年之前。那样一个郁闷的夏日,他随无尘离京,来到转波阁。无尘不喜人多,整座山庄几乎只有他们两个。他告诉无尘,靖王送的礼物有他一份功劳;他带她去看他费尽心思弄出来的花圃;他笑嘻嘻地等着她用喜悦赞赏的目光回望自己。
以为早已忘怀的旧事,为何还是如此鲜明?愚蠢痴傻,只会用目光偷偷仰慕无尘,为能帮到她而满足的自己,终究比不过那个有着温柔皮相,疯狂内在,矛盾而yīn鸷的寒惊鸿。
停在郁芳阁的走廊上,门是开的。当初不愿住二楼,说像女子绣房,于是无尘便将起居改到了楼下。偌大的房间以屏风巧妙隔为几重,一道湘帘断去前后进,偏厅的桌子上,摆满了菜肴。杯盏筷碟,无一不是jīng致。千巧站在桌旁等着,见到祈世子进来,嫣然一笑:「祈爷终于来了,不然这菜都要凉下来,又得重做了。」
「耶,千巧姑娘千巧百灵慰体人意,区区何幸,能得姑娘侍奉,日夜为伴,实是人生一大快事。」握住千巧纤纤素手,祈说得深qíng款款十分顺口,顺便探一下千巧的内功心法。千巧虽知祈qíng此举不安好心,但这么近的距离,看着这般俊美的脸,还有会醉人一般琥珀色眸子,顿时心跳加速,暗下叫苦--或许该建议庄主找个老翁来盯着祈世子,才有可能逃脱魔掌。
眼见千巧脸色越来越红,被祈世子盯得炔怀裳裕门口之人轻咳一声:「千巧,祈王爷现在不需要人伺候,可以下去了。」
听得凤五下令,如蒙大赦,连礼也没施便急忙退了出去。祈世子失望地叹了口气,看向凤五,重振jīng神:「五公子屏退千巧姑娘,可是要自愿……与本王相谈吗?」
「王爷真是好风度。」凤五对调笑听而不闻,「虽成阶下囚,还是过得如鱼得水。」
「因为本王没有阶下囚的感受啊!如果五公子将本王投入大牢,或许就有了。」祈世子坐下来开始吃饭,招呼道:「五公子要一起进餐吗?」
「在下已吃过了。」凤五也在一旁坐下,看着祈世子挑肥拣瘦,一边吃一边皱眉挑剔。过了会儿,微微一笑:「王族的人吃起饭,总是按这个顺序啊……」
祈世子停箸,看向凤五。凤五静静地回望他。
「原来你也会笑啊!」祈又开始嚼着菜,心思却已不在上方。见凤五全无再说话之意,忍了半天,终问道:「你刚才说的王族……不知是指哪位?」
「我有说过什么吗?」凤五轻笑,起身微微一欠:「在下有事,先告辞了。希望王爷在这能过得好。」
凤五出去,祈世子放下杯箸gān瞪眼,半晌,啐道:「被你这样吊胃口,区区过得好才怪。」
凤五虽没明说,但与柳残梦关系最密切的王族,自是九王叔。在边关时虽曾听李凌文说个大约,但详qíng却未得知。九王叔对他们而言,亦师亦友,从未想过要追查他的事,但若因此搁下心事也是不好。
盘算半晌,瞧滴漏已晚,正yù更衣就寝,却听不知何处传来乐声,音声萧索,悠长而凄厉,却难掩音下的拂郁慷慨之气。清泠繁复,婉转亭亭,不似中土之音。
听了片刻,祈世子心下一动,循声而去。出了回廊,穿过花圃,走了半天,果然在落樱亭里,见到正在chuī着短箫的蓝衣人。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大地一片苍白,白日里鲜艳妩媚的娇花,也被月色染上惨淡青灰。傍着花,依着藤,蓝衣青年专注地chuī着短箫,睫毛微垂,瞬也不瞬。他的音律未必绝佳,但随着音律流传出来的复杂qíng绪,却轻易感染听到的每一人。
那是胡音凄凄,一夜征人尽望乡的怨慕。
曲声悠悠,嗖然止住。
「祈兄来了,何不进来一谈?」chuī曲之人开口相邀。
「区区见柳兄如痴如醉,不敢打扰啊!」祈世子缓缓踏上台阶。
柳残梦将短箫纳入袖中,笑道:「知音世所稀,在下不怕没人听,只愁没知音。」
「区区不敢当柳兄知音人,只是听柳兄此曲充满故园qíng深……不知对柳兄而言,何处才是故园?」
「故园吗?」柳残梦眸子微微一凝,看向天际。过了会儿,才将目光落在祈世子身上,伸手指着心口:「--在这里。」
两人对视片刻。
「武圣庄一切依旧,未曾稍改。柳兄他日有暇,不妨回头一观。」
「多谢轩辕帝盛意,只是此路不归,无意回头啊!」笑叹一声夜色渐凉,静静看着祈世子,「倒是祈兄这么晚还不睡,是否有什么心事?」
「心事没有,问题倒不少。」
「原来祈兄又有问题了,不知这次又是什么问题。」
「简单!你与九王叔!」
柳残梦眼睛眨了下,笑得十分老实善良。
「祈兄,错过机会就该加利息。一次一个答案。」
「什么?」祈世子一怔,看柳公子展开笑容,慢条斯理道:「条件jiāo换啊!之前祈兄不肯问,现在在下不肯答了。非要在下答的话,就要一次换一个答案。祈兄这么聪明的人,该知道在下在说一次什么吧……」
脸色乍红乍白乍青乍黑了片刻。
「好。」祈世子回答得非常慡快,快得出乎柳残梦的意料,接着话锋却是一转。
「不过伺候人总不如让人伺候好,只享受不是更好吗?不如就让我来伺候你吧!只要你答应了,这个jiāo换条件区区绝不反对。」
天上有月,地上有花,一阵晚风chuī来花香浓郁,正是花前月下花好月圆。
柳残梦就着月色看了祈世子半天,从他得意飞扬的眉,到桀骜不驯的眼,过了会儿,低声一笑:「好。」
「呃?」没想到柳残梦会回答得这么gān脆,祈世子一时倒是有点呆怔--难道他不介意被人压在身下吗?
「呃什么呃,不要的话,那我就收回这句话了。」柳残梦有些脸红地将目光转开,向花圃游移。
「那可不行!」生怕难得的机会丢失,虽然这姓柳的家伙已不在他狩猎范围,但虽得可以扳回一城,错过了他作梦都会吐血。
两人原本便靠得极近,祈世子说完,搂住柳残梦的腰就吻了下来。细细的碎吻在唇畔游移,感觉到对方双唇微启,忙趁虚而入。
滑腻的舌尖jiāo滑而过,祈猛然张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双眸微微闭着。
有些怪异地重闭上眼,与以往一般,努力取悦着与自己唇舌jiāo缠的人,但心下始终有些别扭,心跳也加快了点。
因为眼前这个人身份实在大不相同……
细吻由缓和转向激越,祈世子一边吻着,一边解开柳残梦的衣领,间或问道:「要在这里?」
「对。」微带笑意的眸子睁开,看着祈世子在为自己的洁癖而苦恼,「你不觉得气氛正好,回去后,我未必再有这个心qíng答应你了。」
「光天化月下……」咕哝了声,祈不再抗议,脱下外衣摊平在地上,柳残梦很主动地坐了上去,祈比划一下姿势,不好直接推倒他,只得跪到他两腿之间,捧住他的脸,细吻从唇畔慢慢转向耳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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