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颜的心绪乍乱,内心如同一湖水被猛然投入了一块巨石一般,顿时掀起不可阻挡的惊涛骇làng来。他的脑海里疯狂地涌现出一个人的面孔,那人眉清目秀,神色清冷。明明眉眼温柔,但xing子却冷绝入骨。
某个冬日的寒夜的记忆席卷而来。
“我林弦之便是这样一般的人,你还要喜欢吗?”林弦之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衫,在充斥着血腥味的cháo湿黑暗的dòngxué里显得格外的gān净也格外的残忍。手上还托着一颗心,一颗血红血红似乎还在跳动的鲜活的心。
卜颜看了眼死去的那个人。神智有些恍惚。
死去的是一个少年,一个原本长得极英气的少年,一个前几日还刚刚娶了娇妻过门的少年。
死去的少年表qíng惊恐,面部扭曲,嘴张的大大的,眼还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球突出眼眶仿佛就要飞出来一样。
狰狞至极,惊恐至极。
但除此之外,卜颜知道死去的这少年在最后一刻最汹涌最浓烈的感觉应该是不可置信,到死都不肯相信的绝望。
卜颜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林弦之,他觉得自己在走一条无比漫长而且没有尽头的路。每一步似乎都走在薄冰上,一不小心就会把冰踩碎,跌入无底的绝望的冰窟之中。
但卜颜明白,从自己踏出的第一步开始,自己脚下的冰早就已经裂了。
而自己早已经跌入冰窟。
卜颜走到了林弦之旁边,他看了眼林弦之被新鲜血液包裹的手,然后转过身,蹲下|身子,伸出手。抚上死去的少年的眼,再转回到死去少年的下巴上。
手移开时,少年已经眼合唇闭。神qíng不复恐惧。只剩下一张充满英气的少年脸来。
这般的模样,终于是自己认得的模样了。卜颜看着死去的少年的脸木然地想着。
自己父亲副将钟卫之子―钟起。
自己十七年来唯一的一个朋友―钟起。
钟起死了。
卜颜看着死去的钟起,他觉得死去的更像是自己,而林弦之挖出来的那颗心也是自己的。他无能为力地看着林弦之亲手挖出了自己的心。然后林弦之站在自己的面前,笑意浅浅地问自己,你还要喜欢吗。
“看清楚是谁了吗?若是想不起来了,我可以告诉你。”
声如冰泉,清冷绝响。
卜颜的脑子突然冒出了这八个字,他愣了许久,才又站起身子,看着林弦之的脸,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语气回话,他看着眼前的人,容貌明明很熟悉,但这个人他却不认识,从来没有认识过。卜颜神色茫然,两眼空dòngdòng地望着林弦之,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缓缓道“我这也有一颗心,你要不要也一并取了去?”
林弦之顺着卜颜的手指看过去,眼落在卜颜的心口上,复而又抬起头,看着卜颜有些木讷的表qíng,开口道。
“他是钟起。”
“我知道。”
“我是林弦之。”
“我知道。”
“林弦之挖了钟起的心。”
“我知道。”
林弦之沉默了半会,盯着卜颜泛空的眼神,缓缓开口,把每一个字都咬得极为清晰。
“你喜欢的人是林弦之,钟起是你的好友,林弦之挖了钟起的心。”
林弦之顿了一下,用比刚才更重的却又实际听起来依旧温和好听清冷的声音继续一字一字地道。
“你喜欢的人亲手挖了你好友的心。”
卜颜的眼睛终于泛起了些微澜,他的眼珠子极缓极缓地转动了一下,他看着林弦之,神色平静,依旧用最开始的语气。依旧用听不出任何qíng绪的语气。回答说。
“我知道。”
七年相伴,卜颜第一次在林弦之的脸上看到了一种类似于愤怒的表qíng。
卜颜记不清那一瞬林弦之的表qíng具体是如何的,因为他很快就被对方生生拽了过去,紧接着脖颈处便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
林弦之是发了狠劲咬的,咬得卜颜疼得身子跪了下去,咬得卜颜以为自己会死。
黑暗cháo湿发闷的dòngxué里,融入了新的鲜血的气息。
卜颜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鲜血仿佛都疯狂地涌向脖颈那被林弦之咬住的那处。
自己深受寒毒的血居然是温热的。卜颜有些困惑地想着。
他的神智已经模糊,只有感官传来的感觉却依旧鲜明。
身体的每一处都在泛冷,冷得自己浑身都忍不住地颤抖。
但只有一处是热的,那便是自己脖颈处的伤口,伤口不断地涌出粘腻湿滑的血液来。
血顺着莫名其妙的路线,胡乱地流淌、散漫开来。
卜颜拼命地死咬着唇试图阻止自己因脖颈处传来的过分疼痛而不断冒出来的低叫声音。
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卜颜觉得过分的疼痛和过度的血液流失马上就要让自己的神智迷失了。
但是脖颈处狠力的撕咬却变成了温柔而又缠绵的舔舐。一圈又一圈,一下又一下。惹得人心头几乎作疯。
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卜颜的心脏。他的神智从昏沉中立刻清醒过来,清晰得不能再清晰。他开始失了心般地挣扎林弦之的控制。
可是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挣扎都只是徒劳。
他绝望地服从了这种触碰。
那脖颈处传来的一圈又一圈,一下又一下的触碰。这触碰有多缠绵多温柔就有多残忍,多让人绝望。
那样的触碰成了卜颜一生无法摆脱和逃避的恶咒和死结。
作者有话要说: 中医博大jīng深,作者菌其实一点都不懂。
指尖轻按得浮脉之芤脉,浮且中空如管,血空体虚神损。指尖重压脉象为沈脉之牢脉,乃坚实寒实之症之兆。迟脉存现涩脉,脉细迟而短,艰涩不通。沈迟兼现,表里寒。
这个是作者菌当初去查了中医的二十八种常见脉象,研究了许久才填上去的QAQ。虽然……我还是不懂!
☆、第二十二章
顾卿觉得自己好像醒了又好像没醒,但脑子已模模糊糊地有了些零散的意识,身子还完全不听使唤地没有半分力气地软着,他咬了咬牙,试图动了动自己的右手,却不想马上便有一股激烈的快速的疼痛冲上脑来来,霎时间便被这疼给激得睁开了眼。
方才乱动了的右手又不知被谁给捉了住,接着便听到有人发声轻喝道:“别动”但却又因着声线温软,亦或是说本身语调就不如何严厉,而显得并没有几分生气的意味。听着反而让人觉得颇为温和。
顾卿偏了偏头,视线正落在那人的发顶之上。他将视线下移,看到了那人的鼻梁,鼻梁下是白齿咬着下唇,唇下是jīng巧白皙的下巴。
可唇与下巴之间那一块地方却有些零散的紫色的小斑。顾卿的目光落在那些紫色的小斑上。不再移开。
似乎是察觉了有人在看自己,正在给顾卿上药的卜颜抬起了头,却不想对上了一副颇为探究的目光,他看着顾卿,语气有捎着几分惊讶又带了几分欣喜:“醒了?”
“嗯。”顾卿应了一声,目光从唇与下巴之间的紫色的小斑中转了出来,转而正视起眼前之人的面貌来―一张布满紫斑密密麻麻的脸。
顾卿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再看向眼前之人时,眼前之人的脸却突然褪去了密密麻麻的紫斑,露出一张gān净白皙甚是动人的面容来。
“体内可还发热?”卜颜伸出手,想探一探顾卿的额头。
却不想手刚伸出一半还未碰到顾卿的额头时,就被顾卿一把抓住了。
顾卿抓着卜颜的手,神色认真地看了会卜颜,缓缓地又眨了眨眼,再睁开眼,原本gān净白皙动人的面容就不见了,转而又是一张布满密密麻麻紫斑的脸。
“怎么了?还发热不成?”卜颜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忧虑。顾卿的手抓的并不紧,所以卜颜小心翼翼地挣脱开了顾卿的手,转过身子打算回药屋再煎几服药送过来给顾卿服下。
突然,自己刚没离开chuáng榻的身子猛地被拉了回去,紧接着便是有人紧紧环住了自己的腰。
“小凤凰。”顾卿嘴贴着卜颜的耳朵轻轻地唤道。热气蒸得卜颜的耳朵飞快地红了起来。卜颜有些怕痒地缩了缩身子。
“你放开。”卜颜稍稍挣扎着,道:“我再给去你煎几服药来。”
“嘶。”随着卜颜的一挣扎,顾卿忍不住地低低抽了口气。
“你弄疼我了。”语气竟是委屈得要哭一般。但手却收得更紧。
“你……”卜颜面色尴尬,却马上不再动了,只是有些生气地道:“疼你便放开,抱着我做什么?”
“可你就不会让着我点,让我抱着你会吗?”顾卿立刻反驳道。语气十分的理所当然。
“我要给你煎药去。”卜颜的语气显然捎上了几分无奈。
“你便是最好的灵丹妙药。”顾卿轻轻地咬了一口卜颜的耳朵,然后呼着热气在卜颜的耳朵边似是蛊惑般地道。
卜颜顿觉自己的耳朵像被火灼烧了一般,烫得他几乎受不住。想挣脱开顾卿的怀抱却又怕自己又伤着他的伤势。可是这般被围困,这般的被咬着耳朵说话,卜颜显然是有些受不住的。只好有些咬牙切齿地不客气出言讽刺道:“你这般伶牙俐齿,巧舌如簧真不知以往祸害了多少好姑娘。”
顾卿闻言,不禁低低地笑出声,道:“我的确口齿伶俐,而且说起qíng话来自认为是天下第一,小凤凰,你若是喜欢听,我以后便只说于你一人听可好?”
卜颜没答好与不好,只是继续道:“我刚刚给你的手上了药,你抱着我药全部蹭我身上了。药岂不白上了?”
顾卿不依不饶,依旧追着问:“好不好?”
卜颜依旧不答好与不好,偏过头,耳朵逃离了顾卿唇间呼出来的热气,语气带了几分威胁地道:“你再不放,待会疼得你呜呜叫,我可不管。”
顾卿低叹一口气,松开环着卜颜腰的手臂,垂着头道:“若在山dòng里时,我不曾受伤,你我说不定现早已有了肌肤……”
卜颜立刻转过身,飞快地伸出手,覆上了顾卿的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不可能!”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语气道
顾卿的眸子闪亮亮的直勾勾地看着卜颜,眼中分明是藏不住的戏谑。
“就算你没受伤也不可能!”卜颜看到顾卿眼中的神色,语气终是忍不住地失了冷静,有些气急败坏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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