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然真的给他找了身衣服,又让船工煮了姜汁给他喝,他穿了我的衣服,身量小,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煮好的姜汁也不吃,可怜巴巴地瞧着我,说想吃姜汁糖水。
船工不懂得姜汁糖水怎么煮,我在他的视线下,也像是受了蛊惑,神智清醒的时候,手中已经端着姜汁糖水,走进了舱房里,小糖果正在冲我笑。
我看着他把糖水一点点喝光,心随意动,扣住他的后脑,吻上了他的嘴唇。他初始有些慌乱,被动地承受着,过了半响,竟然投入了进去。
一吻结束,他的眼神亮得可怕,他说,辛大哥,我们结契吧,好不好,好不好嘛~
我未曾想过,他竟然是这种反应,不害怕,不抗拒,反倒是直接打了直球,告了白,我们才见了几次面,他除了知道我姓辛,其他一无所知,竟然动了结契的念头。
我该一口回绝他,但我看着他满脸期待的脸,耸动了一下喉结,露出了惯常骗人的微笑,我说,好,我们试试。
9.
说试试,也不费什么心神,小糖果极为乖巧,纵然我有时消失十天八天,再去见他,他也没有一句埋怨的话语,每天吃吃喝喝,抓着我的手同我絮叨家里发生的事。
我送他厚实的袍子,他不见得多欢喜,倒是随意买的小零食被他喜欢得紧。我见过太多心思难猜,玲珑剔透的男子、唯独没见过小糖果这样,傻乎乎的孩子。他这样的人,不遇到我这样的人渣,也会遇到其他骗子。
我总以为我对他是带着三分嫌弃的,但偏偏在他身边,却格外安心,他太过孱弱,又没有心计,翻不出花样来,反倒是不用多防备。有一日我屠尽了一门上下,白衣变成了血衣,故意叫他出来相见,想将他打发了。
他却立刻就哭了出来,扑过来摸来摸去,问我是不是受了重伤,要不要去喊大夫医治。
郭棠简直是个傻子,丁点害怕和道理都不知道,我抱着他柔声安抚他,心里想的却是,他到底喜欢我什么呢?这副皮囊么?还是我伪装出的待他好的假相?
无论如何,那天他的反应,让我对他多上了心思,相处之中多了几番真意,他小心翼翼地凑够来吻我,我立在一旁没有躲,他就像偷了腥的小猫一样,笑得眉眼弯弯,很是高兴。
我心中却充满了恶意,可爱的小糖果并不知道,他以为gāngān净净同他两qíng相悦的郭大哥,昨日刚刚采补了三个少年,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爱他。
一个人究竟能傻到什么程度?我坐在郭棠的身边,他用手指卷着我的头发玩儿,卷着卷着,小心翼翼地问我,能不能割一束头发给他。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自然不愿意给他,他就又问,那不剪了,能不能给头发打个结,连上他和我。结发为夫妻,我还是拒绝了他,我以为他多多少少会闹个别扭,但他没有,只是撇个嘴,很不高兴的模样,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说上次我画的画,他偷偷藏了起来,亲自裱好了,让我过去看。
10.
很长一段时间,我认为我这辈子最安宁的时光,有两处,一处是师父和师弟健在的时候,一处是陪小糖果过日子的时候,不到一年的光景,我又经常回魔教和四处杀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似乎忘记了仇恨,忘记了野心,忘记了一切,只是单纯地看着小糖果,一边嫌弃他过分痴qíng,一边又忍不住待他好些。
为他画画,为他作诗,为他洗手作羹汤,陪着他傻乎乎地游玩,看他明媚又好看的笑。有一日,我风尘仆仆地回来,瞧见他在软塌上睡得香甜,手边还有吃了一半的香瓜,那一刻的心绪波动,让我终于意识到,我也喜欢上了他。
我伸出手,用手背擦了擦他的脸颊,他下意识地蹭了蹭我的手背,含糊地喊了一声,辛大哥。
哦,是辛大哥。
他连我的名字都不知晓,他连我的身份都不知晓,他只知晓我是他的辛大哥,我待他极好。
我抽回了手,他几乎立刻就睁开了眼,眼神初始还有些迷茫,看到我的身影,几乎立刻睁开了双眼,他说,辛大哥,你回来了?
我嗯了一声,静静地看他,半响,他似乎有些紧张,抿了抿嘴唇。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将我的身份和后宫的男宠全然告知了他,甚至十分恶意地告诉他,我一直在玩弄人,一直在杀人,你喜欢的我的模样,都是假的。
郭棠愣愣地看着我,像是一点也不相信,半响,他抿紧了双唇,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我以为他会质问我,冲过来喊打喊杀,或者哭得很绝望,但他偏偏哭得安静极了,脸上也没有什么表qíng,就是泪水一直止不住。
他一直在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我的手搭在佩剑上,忍住了想要去抱他的冲动,看了一会儿,gān脆利落转身离开,我的小糖果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他没有喊我,就安静地看着我离开。我私以为,这样的结局是好的。
11.
就这样又过了两月,武林盟主约我去华山比试,我们每年都会比一场,有时他输,有时我输,点到为止。今天偏偏他下了决心,在我败下之后,提着刀要杀我,竟是存了杀了我后再自杀的心思。
我仓促之间,抵挡不住,láng狈躲闪,但他惯用的飞刀却没捅进我的心窝,我看着小糖果有些苍白的脸,看着他嘴角渗出的血,难得的,有些发愣。
他是如何得知我们在此比试的,又是如何突然出现替我挡下这一刀的,我都无从细分,下意识地锁住了他胸口几处大xué,眼神硬生生地bī出了红。
我看着武林盟主,脸上满是凄苦,我问他,你真要杀了我?
武林盟主提这剑,看着我,半响,他将剑收回了剑鞘。他说,刀上淬了毒,带这个孩子去治病吧。说完,他转了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我低下头,看小糖果苍白的脸,他已经昏迷了过去,看起来分外可怜,我拿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我说,你喜欢谁不好,为何非要喜欢我,你看看,你都快死了,我想到的却是先保住自己的xing命。
小糖果没说话,他也说不出话来。我抱起了他,纵身几个飞跃,下山去寻找神医为他治病。他醒来时,我并不在他身边,但小厮告诉我,他睁眼的第一句,问的是,教主他好么。
是教主,而非辛大哥。我的小糖果接受了我的身份,还傻乎乎地过来帮我挡刀子。
我进门的时候,他正在喝药,听见了声响就扭过头冲我笑,一瞬间,我以为我看到这世上唯一的救赎,我便知晓,他心悦于我,深入骨髓。
我接过药碗,一勺一勺地喂他喝药,他怕苦,但是很乖地喝完了,等最后一勺药喝完了,他小心翼翼地对我说,辛大哥,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用帕子擦了擦他的嘴角,神色淡淡地告诉他,我不会为他放弃我的大业,不会为他遣散我的宠物,甚至不会待他如从前一般好。
他却笑着看我,像是丝毫不受影响的模样,他说,我爱你,我会永远陪伴着你,你杀人也好,辜负旁人也好,待我不好也好,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我静静地看着他,他眼中含笑,也看着我,半响,我低下头凑过去吻他,他的嘴唇是苦的,但他偏偏带着笑。
12.
小糖果养病的那些时日,我们过得算是蜜里调油,他问我爱不爱他,我回他一句爱,我说的是实话,但他却不太高兴,大抵是不相信吧。
我的爱也太过轻薄,我不可能为他放弃我一直追寻的东西,连一生一世一双人都做不到,更为可笑的是,我自己都不知晓,这份心意能持续多长的时间,会不会轻易消散。
我早就失去了爱任何一个人的能力,我不相信小糖果,也不相信我自己。
我极力为小糖果编造一个虚幻的梦想,我骗他说,我选择放弃复仇,退隐江湖,小糖果或许相信,或许不信,但模样像是高兴的。
我随他回了他家的后院,他带我去了他的秘密基地,这时候才想起来问我的名字,我告诉他,我叫辛枯,他笑着说,我叫糖果,有甜有苦,天生一对。
他喊我去陪他见爹娘兄长,我哄他出去再玩几天,他傻乎乎地任由我骗着,手挽着我的胳膊,一跳一跳的,看起来分外活泼。
他总爱聊之后的想法,他说他会铸剑,一定会为我造一把最好的剑,又偷偷地告诉我,他其实是有内功的,只是不会用,叫我去找双修的功法,一起练功。
我从他的字里行间知晓,他不信我的谎话,只想证明他是有用的,好叫我不抛下他。
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我哪里舍得抛下他,哪里舍得离开他,哪里舍得对他放手。
我只是舍不得,叫他难过罢了。
13.
我最终还是上了郭棠,在客栈的chuáng上,他哭得眼圈发红,我却没带一丝停顿。我知道他想着穿着凤冠霞帔来嫁我,想着我会温柔待他,我只是想再一次确认,他究竟有多喜欢我。
他疼到了极点,身体的反应不是退缩和抗拒,却是死死地缠着我,他哭着说,相公,我爱你。
我将他的上身搂进了怀里,发狠地H弄他、折磨他,半响,我的脸颊竟然也湿了,郭棠最终晕了过去,看模样凄惨极了,他躺在我的臂弯里,睡得却安心又香甜。
太傻了。
太傻了。
太傻了。
我将多年前存下的绝qíng散化进了糖水里,亲手沾了一支糖葫芦,郭棠缩在被子里看我,他喊了一声,又说,我以为你走了。
我把糖葫芦递给了他,我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放你一个人,我也想同你过一辈子。
郭棠拿着糖葫芦,迫不及待地啃了一口,眉眼都是笑意,他说,好甜,真好吃。
我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我说,慢慢吃,不着急。
郭棠却不听话,一下子吃了三个山楂,只剩下了两个了,他抬头问我,辛大哥,你是真的喜欢我么。
我点了点头,握着他空闲的手放在心口,我说,是真的,我是真的喜欢你。
郭棠又吃了一个山楂,现在上头只剩下一个了,他犹豫了一会儿,把糖葫芦凑到了我的嘴边,他说,最后一个,给你吃吧。
我垂眼看他,话语温柔到不可思议,我问他,这不是你最喜欢吃的东西么,怎么舍得给我?
郭棠一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模样,他说,我喜欢你,就想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
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了,他的眼神就变得迷离,却qiáng撑着举着糖葫芦,我看了他半响,伸出手,去接那最后一颗,指尖尚未触及,他就再也握不住,糖葫芦滚到了chuáng褥上,又随着他向后倾倒的动作,被带着滚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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