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早饭是很好吃的南瓜粥,搭配清凉慡口的拌huáng瓜,依然是教主亲自下厨,味道却不如以往的好。
我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不知道这算不算我的断头饭,教主的眼中似有流光,他一直看着我,眼中是几乎浓郁出来的深qíng。
吃完饭,他很随意地问我,另一把霜飞剑,是不是在你的手边。我点了点头,从枕头里翻出了那把匕首,抽出来递给了他。
他忽地笑了,睫毛微闪,看起来格外好看,他问我,有那么多机会,为什么不再杀我一次。
我说,我打不过你,如果杀不掉你,你决计不会放过我的家人。话说到这儿,其实还留了半句话,到了后来,我就是真的舍不得了。
人心是ròu长的,他待我好,我知道。那些死去的人,说到底和我并没有什么gān系,我不齿于教主的手段,也不会圣母到要去为他们报仇,我捅的教主那一刀,是为了逃跑,是为了我自己。
教主却像是懂了我,他说,你舍不得,小糖果,你这么心软,就不该和我搅合在一起。
教主伸手把玩了一会儿匕首,很随意地向我投掷了出去,扫过了我的鬓角,我只听到一阵风声,再转过头,匕首已经深深扎进了柱子里,还带着我的一束头发。
教主偏过头,视线停在了我们的婚chuáng上,他问我,糖果,我不杀你,你喜欢我么?
我的后背上都是汗,却莫名的不觉得那么恐惧,甚至于此刻,我对教主竟然心怀着一丝丝的怜悯,这种感qíng来得突然,无从解释,无从辨别。
我最终还是说了一句心里想说的话,我说,我总觉得,我应该是喜欢上你了,但我又觉得,我不应该和你在一起,所以,我也不知道,这算得上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教主轻笑了一声,他用手遮挡住了我看过去的视线,我只能看到他肩头耸动,像是在笑。
半响,他放下了手,对我说,罢了,本来就是qiáng求来的,散了吧。
他这话说得莫名,我听不太懂,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说白了就是我还有点利用的价值,本来我就是他的一个新鲜玩具,但这一切的关系,似乎都另有隐qíng。
但我是真的不想再和教主在一起了,这几年的时光,教主待我不错,但我不想过一辈子命悬一线的生活,不想看着一条条人命在我的眼前逝去,我可能真的有些喜欢教主这段时间的模样,但我更忌惮教主冷血无qíng的模样。
我看着教主的侧脸,有点想安慰他,但说出的话却是,辛枯,你会杀了我么?
教主转过头看我,脸上带着无比温和又虚假的笑,他说,我舍不得杀你,一开始我就说过了的。这话说完了,他就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转过了身向外走。门外的风chuī开了他的红衣,很好看,像是下一瞬就会飞起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又喊了他的名字,辛枯这两个字脱口而出,像是曾经喊过无数次的模样。
他停了下来,站在门口,没有回头,我却无话可说,不知所措。
过了半响,他突兀地开了口,他说,我不会杀你,过一会儿就送你回家,你也不必担心,从此以后,江湖人不敢难为你家。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骤然有些沙哑,他说,你不要怕,以后遇见合心意的,就娶妻生子吧,你我,不必再相见了。
话音刚落,教主就用了轻功,直接离开了。
我的胸口疼得厉害,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唰唰地就掉了出来。
我分明该高兴的,这个结局是自我嫁入魔教以来,幻想的最好的结局。
我分明该高兴的,我终于得偿所愿齐整地回了家,以后阖家团圆,过几年,还能娶妻生子,安稳过我的日子。
我分明该高兴的,我尚未对教主qíng根深种,或许一一年半载,或许几十天后,这段经历就会在记忆中变淡,直到消失得gāngān净净。
我却蜷缩成了一团,哭得难以抑制,大脑里飞速地略过和教主相处过的每一个瞬间。
那年扬起的红纱,那串红艳艳的糖葫芦,那抹从棉布里溢出的鲜血。
等我哭够了,王嬷嬷才带着人迟迟赶来,她说,公子,早些启程,离开吧。
37.
我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只穿着一身便装,踏上了离开的船舶,下了船又换了马车,马车行走了十多日,就遇见了闻讯而来的大哥。
大哥的脸上还带着薄汗,他冲我伸出了手,我也伸出了手,被他拽到了马上,直接离开了马车的车队。
回了家,见过了爹娘和兄长们,很快就适应了曾经吃吃喝喝的日子。
没多久,我无意间听说,教主成了新的武林盟主,一统武林,不分正邪。
后来,隐隐约约听说,教主娶了当今圣上的爱女,成了朝廷的爪牙。
但这一切,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又过了一年,我娘隐隐约约问我的意思,要不要娶一房妻子。
我看着桌上吃了一半的糖葫芦,我说,娘,我不想成亲,吃吃喝喝玩玩,这样的日子很开心。
我娘就不再提这件事了。
每天吃吃喝喝,还是会带来烦恼的。我摸着肚子上的一圈软ròu,有些苦恼,但是家里的厨子又送来了炸茄盒,太好吃了,算了,吃完这一盘,再商量着节食的事儿吧。
(正文完结)
番外
1.
最近江湖最火的消息,莫过于教主辛枯的爱妻难产而死,皇帝悲痛yù绝,将孩子亲自带回宫中抚育。
谁都能看出来这里面有问题,谁都不敢在明面上提。教主的野心呼之yù出,偏偏没人质疑他的能力无法匹配他的野心。
教主过上了寡淡的生活,江湖中容貌姣好的儿郎总算松了口气,教主又使了怀柔的手段,一年后,他魔教的名头硬生生被洗去了大半。
今天二哥打了几个鸽子,团进了泥土里,为我做烤鸽子吃,泥胚摔了几下成了碎片,鸽子ròu的香味溢了出来,我拿手去撕,只看ròu的纹理,就知晓味道不错,三个鸽子被我挨个吃光,我极为满足地摸了摸小肚腩,二哥就特别宠溺地对我笑,问我要不要再吃一个。
我艰难地挪开了视线,说了一声,不吃,我的好二哥就一边笑话我,一边径自走了,真的不给我弄鸽子吃了。
好伙食让我整个人圆润了一圈,连肚子上都多了一小块小肚腩,心宽体胖,每日也没什么值得担忧的事。我在椅子上坐了一小会儿,终于决定起来四处走走,消消食,总不好因为贪吃就成了我家的第一个胖子。
我家后院有一个挺大的花园,池塘假山处处jīng致,我一个人走,也不耐烦嬷嬷和下人跟着,就四处乱窜,靠近池塘旁边有几座假山,里面有一些砸出来的台阶,我走得累了,日头也大,就gān脆迈进假山里,顺着台阶往里走,想找记忆中的石室休息一下。
事后我回想起来,总觉得是魔怔了,或者是命中注定。明明池塘旁边有亭子,再不济,我回去走两步就能回去休息,偏偏就看中了那几座假山,偏偏要顺着台阶往里走,或许潜意识里,我一直想告诉我自己一些东西,一些或许我并不应该知晓的东西。
台阶很窄,七扭八扭的,我走得有点吃力,好容易才到了一处宽敞的地方,里面是一个石桌,几个石凳,上面还有积着灰的一套茶具。
幼年的时候,我和几位兄长在池塘边玩耍,后来进了假山,就嚷嚷着让人弄出一片地方,供给休息,后来我们都长大了,这处也荒废了很久,我走了过去,用袖子擦了擦石凳上的灰,坐着休息了一会儿。
凉风习习,带在这里很安宁,也很舒服,我呆了一会儿想要离开,眼角余光却瞥见了茶具,动作也停顿了下来。
原因无他,这套茶具,茶壶周围的杯子,有两个杯子上的灰尘厚度,要比其他杯子薄了很多,这里我起码十年没有来过,我的兄长们也不可能这么无聊,他们如果用了杯子,依照他们惯常的洁癖,该把所有杯子都擦了一遍才是,更何况,茶壶上的灰尘厚度,也同其他杯子的厚度一致。
这事显得诡异极了,我却不觉得怎么害怕。我伸出手,翻开了一个倒扣的杯子,发现下面果然有东西,是一块已经化了黏在盘子上的东西,看模样,像是麦芽做的糖果。
再翻开一个倒扣的杯子,下面是一点糙药的碎片,仔细看了看,是huáng连。
一点糖果,一点huáng连,一个甜,一个苦。
我的手极为稳地重新翻开了杯子,在杯底,看到了我的名字,再翻开另外一个,杯底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两个名字都是后来刻在杯底的,笔画极为流畅,一气呵成,字迹也很熟悉,我曾经在无名的小岛上,看过很多次。
【郭棠】
【辛枯】
这里是我和兄长们的秘密基地,教主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又是谁带过来的?
从化过的糖来看,他应该是很久之前来的,他来gān什么,就为了留下这点乱七八糟的东西么?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却找不到不对劲的地方。我将杯子重新扣了回去,近乎逃避一样地离开了假山。已经沉寂的记忆却重新翻滚了起来,我想起很久之前,教主的手卷起了chuáng帘,他偏过头喊我,小糖果。
丁点的怀疑,终究难以被压制下去,我极力不去探寻,但不合常理的事qíng却一件一件映入眼帘。
整理冬衣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件不在记忆中的袍子,皮料很好,触手之后软绵绵,该是上等货,我搜遍记忆,却找不到关于袍子的只言片语。
挪动书架的时候,在偏僻的夹层里,发现了一两本风月的画本,这决计不可能是家里人备下的,却不知道究竟是谁送过来的,谁采买的。
不太常用的墨块,翻出来的时候,却比记忆中少了大半,整理废稿的时候,看见了一副眼熟的风景画,但决计不是我过往画出的模样。
和家人们一起吃饭时,听闻表姐家的儿子已经满了十岁,大哥还说当年那孩子来的时候,我还亲自抱过,我却没有丝毫的印象。
我终于不得不放弃挣扎,承认我的记忆出现了断层,断得偏偏完美无缺,让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我究竟忘记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忘记,我究竟该不该去找回,我失去的那些记忆?
2.
这之后没多久,我生了一场重病,我爹请了江湖上有名的大夫为我诊治,有些药材比较珍贵,我爹正要去采买,却被告知药材已经送到了铸剑山庄门口,送药人已经离开。
药没有问题,是上品药,我服了药以后,却夜夜做梦,梦里光怪陆离,总是一些不熟悉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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