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遇皮肤一阵凉意沁骨,淋在他发烫的脸和身上,顿时似又清醒了不少,又有些混沌,正是昏昏沉沉神志不清之际。夏芸忙一把推开他,赶紧径自跑远了。
篱二醉眼朦胧中只看到了一个模糊地白色背影渐渐跑远了。
跑出巷口,夏芸才敢在一个拐角处藏了身,大呼了几口气。回想刚刚那一幕心内无味陈,惊吓多于羞恼,又拍了拍胸口,暗自庆幸无熟人撞见。
☆、捡猫得恩人
雨势渐大,一直淅淅沥沥下到了傍晚时节。原本炎热的酷暑经过一场好雨的冲刷竟带了丝丝寒意。
夏芸回家时身上衣衫已是湿透了。
夏母心疼的不得了,忙叫小丫头绮儿上来给他拿了gān净衣裳换了,又问他去了何处,夏芸只含糊着搪塞过去了。对舅舅的尖酸嘴脸只字未提,未免使母亲忧心。
一番jiāo代后,夏芸便起身去了书房,随手捡了本书看。
掌灯时分,绮儿进来给他摆了晚饭。夏母独自在自己房间吃了,说是怕打搅他。
夏芸看着明显多了分量的菜,又瞅了绮儿一眼。
小丫头明显的红着脸低下了头,夏芸便心内了然。这傻丫头又把自己的菜多加给了自己。
看着小姑娘明显有些瘦弱的身形,夏芸想说点什么,自己家还不穷至如此地步,她这样也帮衬不了什么。
但想想一来怕臊着她,二来,自己家确实也是很穷。到底止住了没说话,只淡淡的点点头,轻笑了下示意她出去了。想着自己还是赶紧想个发家致富的路子是正经。
夏芸到了小饭桌旁,夹了一筷子青菜往嘴里送,又瞥了眼书桌上摆的那本《四书》,摇了摇头,不禁感叹父亲的博学天赋真是半点也没给了自己。
凭自己在文学天赋上的造诣,若依母亲之言去考科举,莫说再过三年,恐怕就是再过三十年,读书入仕也与自己无缘。
不禁又塞了口青菜,将桌上唯一的一个荤菜――炒jī蛋拐进碗里后,瞅了眼空空的菜盘子。决定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重要,明天再去王员外家碰碰运气赚点银钱讨生活要紧。
吃完饭,夏芸回到窗边的小书桌上继续看书。带着丝丝凉意的夏风chuī过木窗,送来阵阵泥土的清香,不由得让他深吸了一口气。
这样带着淡淡凉意的晚风chuī来,没来由的让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夏芸一惊,忙摆摆头,让思绪回到书上。
二更时分,夏芸便安静睡下了,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夏芸便去了王员外家拜访。
这王员外素日是个和气近人的老爷,在这一带有些善名,为人正直宽厚。他因为买过几幅夏芸作的画,便一来二去熟知了夏芸这个人。
说来也是夏芸的造化。他虽然不善于那些仕途正书,但在花柳画功上颇有造诣,很入王员外的青眼。
王员外知道夏芸的脾气秉xing,是个知冷热、懂人qíng世故的人,不比那些读混书蒙了心的憨书呆子。因此对他格外优厚些。
只进去略说了一说,便给了他二两银子,命他给自己作几幅仙鹤图好放在书房里。夏芸千恩万谢的拜别了方退出来。
赶着在集市上买了画具,一路便高兴的回家去。
路过上次的红狐狸巷口,只略略瞥了眼舅舅家,铺子里的生意颇好,哪里是穷困的样子呢。
叹口气接着往前走了,不由得感叹这世间亲友二字有时还及不上萍水相逢,归根究底不过是看世态人心罢了。
因为昨日一场好雨过后,江边绿糙生意盎然,夏芸不禁止了脚步,站在桥上看岸边的绿糙。
天色yīnyīn的,远处江心的帆船都显得迷迷蒙蒙的,随làng涛漂泊不定,身似浮萍。
不由得让夏芸想到了自己,自己是家里唯一的支撑,这么度日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自己受苦倒无妨,不能让母亲苦了这么多年还跟着自己受苦。
但又要如何呢,看着那江心,夏芸觉得自己就像那船一样,别无他物支撑,不过靠自己一己之力尽全力往岸边游去罢了,也别无办法,不由得有些伤感。
风chuī过,才发现自己眼睛有些湿润,夏芸抬手抹了把脸,暗道自己还真是没用,这样就气馁的话才是真的没用,不禁呼了几口气,抬脚打算离开这座该死的惹自己伤心的桥。
脚步刚动,余光中看见了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是篱二。
夏芸转头,见他正愣愣的看着自己,自然的想到了昨日他喝醉酒调戏自己的事,不禁有些羞恼又有些害怕,但见他没有什么行动,只是瞧着自己,夏芸招呼都没打忙就心虚的一转身溜开了。
路上暗自思忖了昨日的事,侥幸的想着他醉的那么厉害,未必还记得自己的面容,也就放心了,就是他记得是自己淋了他一身酒,说来做的过分也是他,论理如何也不是自己的错。
夏芸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的回了家。
回到家中,将手里买的几个热腾腾的ròu包子递给了绮儿,让她做晚饭,又给了几百钱让她自己留着买个簪花儿戴着,绮儿都接下依旧放在往日存钱的匣子里了。
其余的一两多银子夏芸都jiāo予了母亲,只留下了一点自己作画儿用。
日升日落,一月一晃而过。
夏芸又在几处找了些画画儿写字的活儿,因为他谦卑守礼,能说会道,很是讨人欢心,有时还能得点赏钱。
一月下来,手里竟有了几两闲银子。
他母亲见儿子自从乡试又落榜后,便不再jīng心于学业,而是落于市井之流,阿谀奉迎、四处走动,不免有些忧心。
但一想到儿子素日的恭谨孝顺,责难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更多的只是自责家里没有给他一个好环境供他读书,常常嗟叹。
这一日yīn雨缠绵,夏芸将画儿送到林府后便起身告辞,林老爷留他不住,便给了把伞让他去了。
依旧是之江桥上,绿糙绵延,点点摇曳。
夏芸望向江心的帆船,嘴角携了丝笑意,全然不像一月前时的颓废了,心下想到,果然对自己这种俗人而言,再多的孔夫子圣言、四书五经都不及一两银子来的踏实。
找对了合适自己的路子才能走的长远。
夏芸微微弯了弯嘴角,目光及到近处时,看到有块木板顺水漂了过来,摇摇晃晃,上面有团黑点,漂近时才看到是团小猫。
浑身都被江水拍湿了,湿漉漉的一个毛团子。但还是认得出来是只猫,在风làng中淹没又浮起,爪子死死的抓着木板趴在上面,苦苦挣扎。
桥上人影匆匆,并没有人看到这只小猫,怕就是看到了也无人理会,一只猫而已,与自己何gān。
小猫依旧漂在木板上随làng涛起伏,小小的身躯湿漉漉的,在làng涛拍打中越发显得瘦弱无力,四只尖利的爪子却死死的抓在木板上趴着,仿佛用尽的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在垂死挣扎。
木板渐渐漂近了,到了桥下方。
夏芸一向喜欢猫,看着江水中的小身影,在风雨飘摇中不屈不挠的死死抓住板子求生存的样子更是不由得动容。
这一动容……脑子一热就跳下去了。
扑通一声落入江水里,夏季的水不算刺骨,夏芸逆流而上像木板方向游去。此时桥上的人却是听到动静都惊醒了,顿时乱作一团大喊:“有人跳江了……!救命啊……”
顿时桥上聚了许多人,但也都只敢看着湍急的江水,暗道这人必定疯了才这么寻死。
夏芸勉qiáng游到木板旁时,顺着水势一回身抓住了木板,果然一只灰色的小猫伏在上面,浑身冰冷,夏芸以为它死了,但见它爪子死死的钉着木板,十分有力,才松了一口气,忙将它从木板上拉下来。
那猫儿很有灵xing,江水拍打中,夏芸只将手伸过去,它便松了爪子让夏芸提起放在肩上了,柔弱的小身躯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衣襟。
夏芸想将它一起带回岸上去,一望四周才觉江水涛涛,汹涌澎湃,原来为了抓住小猫的板子不知不觉已游到了江心,一时有些力竭。
岸上的人见了这幅qíng景,才知道他不是寻死,却又急的直骂这人是个疯呆子,没事豁出命去捞个猫gān甚!江水太急,岸上虽然人声鼎沸,却也没人敢跳下去搭救。
他奋力游离江心的漩涡,已是拼尽了全力,感觉到肩上的小毛团紧紧的抓着自己,夏芸奋力的划水,波涛涌过,又让他呛了几口水,呼吸不过来。
再游了一段,明明快到岸边了,夏芸竟有些意识模糊起来,虽然拼尽了全身力气在划水,却手脚软软的,使不上一点力,岸上的人声听着也有些模糊了,直直的往下沉去……
意识模糊间,感受到小猫还在死死的抓住自己,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它,要是自己不cha手它或许还能漂到岸边活下去。一时眼前又浮现了母亲的身影,儿时父亲的身影,夏芸只觉得脑袋里一锅浆糊般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应该快要死了……
夏芸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随水坠下失去意识时,一双手潜入水下揽住他的腰浮出水面往岸边游去。
站在岸上的人见状纷纷伸了长竹子过来,篱二一手揽住夏芸,一手顺势抓住那长竹子游上了岸。
篱二瞥了眼死抓在夏芸肩上的小黑猫,轻轻将它拿下放在一旁。猫有九条命,果然是不错的,一番风làng后,那小猫虽然央央的,趴在那里不动,却还活着。
夏芸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挺尸一样的躺在糙地上,面色煞白。有人去请了郎中,但最近的郎中也要一炷香的时间才赶得到,众人都一时没了主意,只能gān看着等。
看着躺在那里浑身冰冷的人,人命关天,恐怕等不了了,渐渐的夏芸连呼吸都没了,篱二顿时心急如焚。
想起走南闯北时有个土郎中教过自己的法子,虽然听着荒诞,却也顾不上许多了,只得一试。
篱二拿衣服垫在夏芸脖颈后,从他腹中按出几口水后,便捏了他的鼻子,对着嘴一口气chuī了进去,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又使劲对着嘴多chuī了几口气进去。
围在边上的人见状先是一惊,后来也恍然明白了,篱二见多识广,这必定是个救人的法子。
早有妇人、女孩见这qíng景羞红了脸扭过头去,但人命关天,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如此反复几次后,夏芸呼出了一口长气,回过气来,微微睁眼意识还不清,便感觉唇上一软,紧接着一口气chuī了进来,和自己呼出的气息相撞,不由得让他又呛出一口水来,咳嗽出声。
篱二忙退开,嫌恶的抹了一把唇上的水,面上却喜道:“呀!你总算醒了,急死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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