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琴记_萧九凉【完结+番外】(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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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何氏道:“着急忙慌的,怎了?你弟弟明日就要进京赶考了,你也不早些回来关心关心。”

  裴云惜哪里管得着这些,急道:“大哥呢?他人呢?”

  “大哥他,似乎在账房算账。”

  “诶,云惜,云惜――”

  裴云惜背着琴捏着信,火急火燎地冲到账房,一把推开门,“大哥!”

  裴明惜被他吓得一抖,字都歪了,“云惜?何事匆忙?”

  裴云惜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又想笑,又想哭,“大哥你看!你看这信!”

  裴明惜接过他手里灰扑扑的信,展开一看――

  吾爱明惜:

  因事回京,暂不得脱。虽归期无定,然我心似君心,明月皆可照。

  戴持 亲笔

  “大哥――”

  裴明惜颤抖着,抬起头看裴云惜,眼中已是满含泪水。

  第十七章

  这封迟来的信,犹如久旱逢甘霖,霎间化了裴明惜的忧愁。

  他的泪不慎滚落在信纸上,惊得他急忙拂袖去擦。裴云惜上前拉住他,道:“大哥,这信yīn差阳错被小雀儿塞在了墙fèng里,想必戴大人临行前就已送信而来,怎料下人马虎,出了这等乌龙岔子。大哥,这般你总可信了戴大人的真心罢?”

  裴明惜自知失态,仓促地拭gān双泪,道:“他若付了真心,我当是欢喜,可……可他也道归期不定,我若等不来……”

  “大哥,你真真糊涂!”裴云惜欣然道,“他可不来,你且不动?”

  “这是何意,云惜?”

  裴云惜握紧他的手,心中涌起莫大的勇气,冲裴明惜灿然一笑,卖了个关子。

  这日晚饭难得裴家七人聚全,桌上菜色丰盛,为的便是给裴文惜践行。明年开chūnchūn闱,各地举子皆赶赴京城应试。临安离帝都虽不近,但比起岭南那带,自然好得多。路上慢慢走,得走上近一月,赶快些,约莫大半月。裴何氏不想裴文惜去的迟水土不服还要适应,盘算着早些去还能安心温习一段时日。

  “爹爹,我有一提议,不知当讲否?”裴云惜忽然道。

  全家皆一顿,望向他,裴老爷问道:“何事?”

  “方才我听阿眉说道,家中有一单大生意,是要押货进京,给京城最大的茶楼供货,可是?”

  裴老爷点点头,裴云惜微微一笑,又道:“这单生意可是戴大人介绍的?”

  “没错。”裴老爷狐疑地看着他,心道他的二子又在想什么幺蛾子,“云惜,你问这作何?”

  裴云惜不疾不徐,偷瞥了一旁默默吃饭的裴明惜一眼,道:“戴大人因事回京已有一月余,他对我们裴家的恩德如同再造。我是想提议,这次押货进京可否由大哥亲自前往,他与戴大人关系最亲,若能登门拜访以表诚心,戴大人定愈关照我们生意。”

  “这……千里迢迢的?”裴何氏忧心道。

  裴明惜亦是诧异地盯着裴云惜,后者报以一个劝慰的笑容,继续道:“我并不是空xué来风,想到文惜亦是首次赴京,便放心不下他一人。路上跟着大哥的货队,彼此有个照应,岂不两全其美?倒是大哥陪着文惜在京两月,等chūn闱结束再归也不迟。”

  “云惜……”裴明惜听他头头是道,自然对他的小心思心知肚明,眼中浮上感激之色。

  裴云惜拍拍他的肩,笑道:“大哥,这一月来,你消瘦太多,我道你甚是想念戴大人,正好趁此机会去京城看望一番,领略一下繁华尘世,有何不可?”

  “嗯,云惜说得有理。”裴老爷沉思片刻,道,“难得明惜与戴大人如此jiāo好,我们家的生意多亏了戴大人,亲自登门拜谢,理所应当。况且文惜尚幼,独自上路确实不便,有大哥作陪再好不过。”

  裴宸惜听他们嘀嘀咕咕,不满道:“我也想去京城!想去看花花世界!”

  裴玉惜亦道:“那我也想去!”

  “去什么去?你们俩近年来愈发顽劣,真是疏于管教了,等你们大哥三哥走后,我遣你们去铺子里学算账。”裴老爷横眉一竖,威严而立。

  裴何氏道:“那文惜便跟着明惜的货队一起进京吧,这样为娘才是放心些。”

  裴文惜自然是没有异议,而诡计得逞的裴云惜暗自得意着,在底下撞了撞裴明惜的腿,裴明惜亦是无奈地回看他,拿这弟弟束手无策。

  这夜裴明惜在裴云惜房中聊了半宿。两人好似回到儿时,同席而卧,恣意嬉闹。裴云惜细细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大哥,到得京城,你便送上拜帖,择日携礼登门,好好与戴大人诉通qíng意。我知前路不易,但若你二人qíng比金坚,总会金石为开。戴家双子不好惹,你最好避开他们。而戴侍郎,我听闻是好官,你无须过度奉承他,不卑不亢则可。倒是戴夫人,当初听霍龄说过,她极爱霍家的水粉,你就买些来送她,讨好她的欢心。哦,你若遇见霍龄,可万万不能理睬他――”

  “云惜――”裴明惜失笑,打断他,“你竟是如此心细如尘的人,说得我已没了胆气进京。”

  “怎会?!”裴云惜讶然。

  自然这是裴明惜玩笑,他道:“日子还长,我自不会如此急切,这事讲求循序渐进,怎可一步登天?我,我只求见他一面,嗯,见他一面……”说着,竟露出寂落神qíng,“若他已变心,我,我亦不必纠缠……”

  “大哥!短短一月他若就变心,也只当我们看走了眼!”裴云惜愤然,“你对戴大人有些信心,可好?”

  裴明惜见他说得义愤填膺,顿感自己太过悲chūn伤秋,于是压下伤感愁绪,点了点头。

  翌日,裴明惜和裴文惜整装出发,裴云惜一直送他们到城门外,挥手作别,暗暗祈求两人平安归来。

  明年chūn天,若能迎来大哥与戴持薜南惭叮裴云惜便觉死而无憾。

  一切尘埃落定,裴云惜忽想起他已许久未去探望贺廉了,也不知这些日子贺大哥过得如何。他来到贺廉的陋室门口,敲了很久的门,等了很久,迟迟未见有人开门。许是贺大哥当差去了?于是他又找到巡逻队,岂料巡逻队的一名官差告诉他,贺廉已辞去差事大半月,早已不gān了。

  贺廉……还是走了?

  裴云惜不解,他心道薄肃已回京,无人会捉拿他,为何他还要走呢?莫非……?莫非薄肃回来了?!

  这个猜测恶狠狠地锤击了裴云惜的心脏,让他狂跳不止,薄肃回来了?他发现了贺廉把他抓了起来?

  为了一探究竟,裴云惜转身又往西大街去,他快步赶着,心内难以平静,一边为薄肃若真抓了贺廉而愤恨,一边又思绪复杂地想,那人既回来了,为何半分动静也不曾有?啊,自然了,他来去自如,与自己何gān呢?又凭何知会自己呢?

  对于薄肃的莫名指责,裴云惜感到自己很是荒唐,没有任何立场的指责仿若断了线的纸鸢,必定是会飞远的。但一想两人曾对面和曲,共谈琴事,又曾同塌而眠,肌肤相亲,怎么也算较为熟悉吧?但他离去时,从未想过知会自己,那他回来,自然也毫不在乎他的感受。

  裴云惜总道薄肃是瞧不上他这等商贾之子,不屑与他为伍,可内心却已隐隐将薄肃归为相jiāo知己一侧。他明知这世上能遇见一个志同道合,琴瑟相契的人有多难,多不易,却因着那门第的鸿沟,硬生生无视他,歪解他,甚至扭曲他。

  世间最糊涂者,莫过于当局者。

  西大街,柳居。

  裴云惜站在大门口,一月未来,柳居如故,除却那紧闭的大门。裴云惜拍响门环,静静地等候。不多会儿,门开了,一个下人探出头来。

  “何人,何事?”

  裴云惜道:“在下裴云惜,想拜见戴持薮笕恕!

  那下人诡异地看着裴云惜,道:“我家大人已回京一月余,早不在府上。”

  “那……薄肃薄公子可在?”

  “薄公子?”下人的神qíng更加奇怪了,“薄公子他不过是来临安小游,回京后怎还会来?”

  若不是这下人直白话语瞬间捏碎了裴云惜朦胧的希冀,怕是他还要傻傻地暗示自己,等他们回来,可以再……

  “是吗?打扰了。”

  砰!

  门无qíng地关上,徒留裴云惜一人在柳居大门外傻站。薄肃没有回来,意味着贺廉没有被捉去。那贺廉会去哪里呢?

  之后几日,裴云惜每日都会出门一趟,去贺廉的住所敲门。但那门从未应声而启。开始裴云惜还十分担心,甚至起了报官的念头。后来一想,若官府查出贺廉出逃薄府的事,岂不是自找麻烦?他还试图询问周边的邻里,但每个人都说许久未见贺廉了。

  如此过了半月余,裴云惜收到了裴明惜的信,他道路途顺利,已抵达京城,下榻会馆,因而忙提笔写信,报个平安,择日往戴府送上拜帖,登门拜谢。

  想来货队用马车赶路,自然是快于徒步的。让裴文惜跟着货队走,果然是明智之举。

  裴云惜读完裴明惜的信,稍稍安心,他真心希望裴明惜能顺利见到戴持蕖H欢此时家中却又出了一事,那便是裴宸惜与裴玉惜顽劣不堪,逃了铺子的管账学习,溜出去玩耍。阿眉不敢将此事告知裴老爷和裴夫人,他代铺子的掌柜来求裴云惜出面管教。

  “是吗?宸惜和玉惜去了何处?”裴云惜沉吟片刻,锁紧了眉头。

  阿眉愁眉苦脸道:“顺兴赌坊。”

  “什么?!”裴云惜大惊。

  他赶忙出府,赶去顺兴赌坊,这赌坊赫赫有名,是临安城中最大也是最黑的赌坊,饶是裴云惜这等不沾赌博的人,也如雷贯耳。裴宸惜与裴玉惜两人不知好歹的臭小子居然跑去这等吃骨扒皮的地方,简直作孽。

  待裴云惜快要赶到顺兴赌坊门口时,却远远瞧见那门口围了许多人,大家喧闹低呼,隐约夹杂着什么惨叫声。裴云惜心神不宁地拨开人群,却见是一群高大qiáng壮的男人正手持木棍,凶狠地殴打着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那蜷缩着地上满身尘土的男人嘴边全是血迹,痛苦地呻吟着,场面惨不忍睹,但无人上前。

  “你他妈还不还钱!?嗯?!”为首的打人者说着便是毫不留qíng地一脚飞踹。

  地上的男人滚了一圈,快要说不出话来,“求、求求你们……我、我没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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