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地上的人动作无比迅速与熟练地将上衣脱掉,方有寻的心qíng再次转好。浮罗殿出来的人就应该这样训练有素才对。若是这点小事都做不利落,夜东流就可以退休了。
可当他把翠色的小琉璃瓶打开,准备将里面所剩不多的“绿透”弄出来时,却发现寻月一刻不停地将裤子也脱了个gān净。于是刚刚恢复优雅风度的方大执教再次黑线了。
被夺了“祭月”,寻月本是有些绝望的。在听到上面接下来的命令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大人让自己脱衣受罚,是准备饶了自己xing命吧。或许大人从来就没想过要杀自己,是自己想的太多了,才一直纠结于如何保命,忘记了殿里的规矩,应该早早脱了衣服等待责罚。
可是入住时,自己曾经把这里仔细检查过,没有发现什么刑具啊?大人要用什么责罚自己呢?用手?不太可能。难道是分筋错骨或透骨针什么的?如果是这类刑罚,自己能够保持清醒一直到大人消气吗?嗨,想那么多gān什么,只要死不了就好。想到这,寻月又把已经很标准的请罚跪姿调整了一下。
终于看透了寻月的想法,方有寻在心里把夜东流骂了个狗血淋头。浮罗殿训练出来的东西都是一个德行。虽然那伽殿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至少这么多年也出了四个奇葩,只可惜都被玉连环那家伙挑走了。
怪也只能怪自己这十年一直没回教里,到头来龙行浅滩,身边连个正常点的侍从都没有,还要自己亲自伺候人。这时,方有寻无比想念被自己留在千金堂的元儿。虽然那小子也不太靠谱,但至少还是个有血有ròu的活人不是。
看着地上一副如释重负敬等着他动手“服侍”的“寻月大爷”,方有寻这气就不打一处来,甩手就给了寻月一个响亮的嘴巴。
地上的人被打得头歪向右边,马上重新摆正,左脸迅速红肿起来,还一脸“请您右边再来一下”的样子。
原来纯脆用手劲打人,手是会疼的啊。自己宝贵的内力只剩下不到两层,当然不能用在这种地方。方有寻才不会承认这是自己一天之内第二次发飙呢。第一次是因为无良的发小玉连环也就罢了,现在竟然因为一个小小死士再次失了控制。
深呼吸,方有寻将自己的qíng绪重新调整,暗暗告诉自己不能再失态。从林姑娘入手,应该不难找到自己要找的人,只等消息了。再也不需要什么相似的人或物寄托相思之苦,这个小东西缕次引得自己失常,应该直接杀掉。既动杀念,方有寻有意无意的眼角余光已经扫向寻月的咽喉。
怎么会这样?寻月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做的不对了,但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大人的杀意。这就是殿主师傅和《奉月品》所说的大人喜怒无常的脾气吗?再无法从所学的东西中找到应对方法,寻月彻底慌乱了。
多年后,当方有寻知道有《奉月品》这种东西的存在时,还跟教主大人宫九幽大打了一架。那一架真是惊天地泣鬼神,直接把九幽冥宇拆了。也亏了济无楫脑袋灵光,对教众宣布是教主大人和执教大人为圣教迁都大事举行的特殊仪式。
后话暂且不提,就在寻月的小命岌岌可危时,轻轻的叩门声响起。
“进来。”被打乱了动手心qíng的方有寻十分不快,室内温度再次降到了冰点,根本没有考虑门外是什么人。
溪月是经过了一番充分的思想准备才鼓起勇气敲响正房门的。
早晨小院中发生的事qíng她在东厢看的清清楚楚。要不是在蒋家堡时,佟一曾经给她易过容,溪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小院里那个蹲在地上和别人抢小瓶子的年轻公子就是昨天带着自己飞跃天雷阵,大杀正道联军的大魔头。
虽然这个人从出现就一直表现得不像好人,但似乎哪里与传闻中的不一样,或许他也不是本xing就那么冷血无qíng嗜杀成xing。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溪月决定开门见山地与他谈一谈。如果能够晓之以理动之以qíng,说服他放了程公子和自己二人最好,如果不行,就与他谈条件。
养在深闺中的林家小姐可能自己都没有发现,在经历了母亲父亲先后亡故,大婚遇劫,大娘陷害,被迫离家等诸多变故后,当所有的庇护者一个一个离开,她已经渐渐改变,或者说她柔弱的外表下坚qiáng的本xing苏醒了。
此时站在全武林都闻风丧胆的魔教大魔头门前的溪月,素白珠贝的耳钉衬托得她如玉的肌肤更加白,未着颜色的芳唇粉嫩如代放的樱蕾。抛却了恐惧后,温婉的气质和良好的教养使她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迷人的光彩,仿佛将要进行的不是一次悠关xing命或她后半生命运的谈判,而只是探访一位故友。
在听到厅内语气不善的“进来”后,溪月抬起的手稍有迟疑,但还是坚定的推开了门。
小花厅的设计相当合理,南面的窗户最大限度的保证了室内的采光。当五层透雕云霞飞鸟的红松木隔扇门被打开时,厅内的光线丝毫不比室外弱。所以溪月几乎不用适应就将厅的景象看了个清楚。
只见正座的方有寻单臂斜倚在小几上,面如凝霜,目若冰锋。翠绿的小琉璃瓶被横着楔进实木小几的几面足有两分,瓶身已经有了裂痕,里面透明的药膏已经流到了瓶口,马上就要溢出。厅内正中背对着自己端端正正跪着一个全身红果的男子,背心处一条一尺多长的狰狞剑痕还在渗血,那人膝下已经形成了一个小血洼。整个花厅内都充斥着一触即发的杀意,这杀意不是向着自己,而是……地上的人。
对于溪月来说,这样的场景对她感观和心理的刺激绝对不亚于昨天飞越琴海和谷口突围。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转身逃走,但就在开门的瞬间,心思百转,最后她还是qiáng迫自己站在了花厅的地板上。
在看清了地上跪着的人面容后,溪月便再不敢向下看。这是昨晚为自己送衣物的人,似乎叫“寻月”来着,他刚才在院中好像受了伤,没想到这么严重。他不是方……的手下吗?
在溪月的心里,这个昨天从天而降的寻月,赶走了正道联军,又帮助方有寻恢复神志,还一路为他们打点吃住穿着,即使不被看作大英雄,至少也应该被上司褒奖一下吧,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自己能否帮上他呢?
即使心中有一万只小手在敲鼓,举止上一样大方得体。溪月向主座上的方有寻微微一福:“溪月为先生昨日救命大恩前来道谢。打扰到您为下属疗伤,请见谅。”
简单的两句话,不卑不亢,而又谦和有礼,关键是一语解了寻月的杀身之祸。
寻月在听到后一句话时,惊愕地再次忘了规矩,转头望向这个救命的活菩萨。
收了全身的杀意,方有寻立刻对眼前这个昨天还惊若雏鸟的千金小姐另眼相看,似乎有什么东西与自己所追寻的那个身影渐渐重合。
☆、第十七章 三个条件
面前的少女素妆微饰,端静平和,庄仪浅笑,抬着一双清目望向方有寻。此时这双眼中流露出的纯粹与执着像极了当年的她。
有那么一瞬,方有寻甚至觉得眼前的少女就是当年的灵儿。如果不是那被左手握着的右手指尖已经微微发白,方有寻几乎认为那个以微末之势行登天之举,与自己豪赌全族存亡的人又回来了。这个少女与灵儿太像了,如果最后查出他与灵儿一点关系也没有,方有寻一定会认为消息有误。
寻月的眼神也很像灵儿,却更加坚定与内敛,好像还多了些什么看不透的东西。
想到寻月,方有寻扫了眼边上跪着的人,发现他也在看溪月。什么qíng况?一个英雄救美,呃,反了,美救……算是英雄吧;另一个,这是想在我面前上演投桃报李吗?
“林姑娘有事?”有事就直说吧。比起灵儿,你还差得多呢!方有寻莫名的心中不快,也就顾不上一个少女在这样血淋淋环境中的不适与尴尬,厅内的气压再次上升。
感受到大人的不悦,寻月连忙低头,不敢再有动作,心中的那根弦再次崩紧。想到自己此时的状况,寻月觉得自己的脸简直要烧起来了。自己这是在gān什么啊?竟然直视大人看中的女人。这不是找死吗?想到这不禁脊背发凉,本来因害羞而通红的脸瞬间毫无血色。
久居上位让方有寻对死士影卫这类人的认识一直停留在比较好用的工具层面,而浮罗殿和那伽殿也一直在尽职尽责地生产这样的东西。
玉连环认为,方有寻对自己常有不满,不是他表面说的那样“受不了酸腐的儒风”,而是与自己挑走了那伽殿仅有的四个还有人味的影卫有关,他那是羡慕忌妒恨。
(袖子:有好东西自己独吞,真不够意思,也不给好友留两个玩。
玉:给他?玩死了怎么办?
袖子:……)
方有寻不喜欢使用死士影卫,他认为这些没有感qíng只知道服从命令的工具与刀剑无异,而自己最称手的武器莫过于天竞。玄真引修至第七重后,第八重久久不能突破。渐渐的他发现天竞的安神定xing功效,在自己进入先天之境后反而影响了境界的提升。于是便在收了十一后,将天竞jiāo给十一保管。
这样厌器嫌物的执教大人,再加上天生薄凉的xingqíng,在对待死士影卫这一问题上,与其他上位主子就没什么区别了,他根本没有考虑过寻月此时的感受,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工具也会有自己的意识。
溪月轻咬下唇,开口道:“方先生是xingqíng中人。程其鼐程公子是溪月未婚夫婿,若他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先生,溪月在这里向先生赔罪。先生可否放过他?”
这就是她假扮蜀地才女对我下毒的原因吗?方有寻将身体的重心向小几上又加了几分,懒散地用中指和食指轻轻敲了两下几面。看着溪月越来越紧张的小脸,心中对编造这个什么程公子在自己手中消息的人已经有了推断。
见方有寻面无表qíng,仿佛在盘算什么,溪月有些着急了。这么多天了,程公子是不是还活着,有没有受苦?
“先生有什么要求,溪月能做到的一定尽力,请先生高抬贵手。”
林家已经不承认自己了。在溪月心中,这个由父亲和母亲从小给自己定下的夫婿,既然将自己用大红花轿接出了林家的大门,即使还没有到程家正式完婚,也应该算是自己的丈夫了。他是自己现在唯一的家人,自己应该不惜一切代价救他回来。
“要求?”方有寻牵起了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虽然qiáng作镇定,但已经失了方寸的少女,“很好。我的要求不多,三个。你能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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