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有寻走到花厅中央停了下来,仔细观察盆中的人。虽然伤痕累累,皮ròu又被大量盐粒浸得泛白,但还是可以想象这人之前矫健的身姿。当目光落在犯人胸前那对穿着金属环又饱受蹂(啊)躏的红果时,方有寻竟然觉得心中有些……捌扭。
很明显,这人在牢中不止是受了刑,很可能还有些特殊待遇。梵众天教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对于阶下囚,只要能问出口供,一向是不择手段。方有寻也从来没有认为之样做有什么不对的。
可是今天,心中这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尤其是那双凹陷的眼窝,让方有寻觉得,被摘走的不是犯人的一双眼睛,而本该属于自己的什么东西。
愣了一瞬,非常不喜欢这种猜不着摸不透的感觉,于是淡淡的开口命令道:“松开他,本座要问话。”
陈起哪里敢怠慢,迅速应是后,动作麻利地解开寻月的口枷。
牵扯着头发的力道一松,寻月立即跌回盆中,狠狠的呛咳了几声,吐出口中的积血。艰难地挣扎了两下后,寻月就觉得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那点力气再次用光,却因为四肢都被皮条束在身后,根本连抬头面向大人都做不到。自己真是无用!
看见盆中人痛苦的挣扎,方有寻下意识地向前又走了几步。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过度,才停在离木盆三米处,寒了面再次开口:“松开。不要让本座重复第三遍。”
问话不是松开嘴就行吗?还用得着松绑吗?陈起吓得一身冷汗湿透,就算心中再有疑问,也不敢真的问出来。一边连声告罪,一边快速动手去解寻月被缚的手脚。也不知道哪个小崽子绑的,这么结实,一圈圈叠加着勒进ròu里,真不好解啊!
方有寻不想承认心中那种异样的感觉是心疼,自己一定只是好奇罢了,好奇这个盆中的人能够活动时想要做什么。但不管为了什么,他确实下了命令。
阿良也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了方有寻侧后一步远处。他已经决定,只要盆中的“自己”四肢稍有动作,就以暗器将其秒杀。无论如何不能给盆中的“自己”表达的机会。即使事后方有寻责怪,也可以一心护主为由推脱,大不了主动领些责罚。更何况,以方有寻对这身体原主的宠爱,很可能连责怪都不会有。毕竟盆中的“自己”确实是个刺客。
终于解开了!陈起长出了一口气,恭谨地站到一边。虽然他不认为以犯人现在的身体状况可以对执教大人造成什么威胁,但还是小心警惕着。警惕着盆中人有什么过激的动作,哪怕是对执教大人有一点不尊敬也不,可,以。
方有寻不开口,其他人也不敢开口。就这样,在六只眼睛的注视下,过了好半天,寻月才感觉自己早已经麻木的四肢因为通血而针扎般刺痛起来。
找回四肢的控制权后,寻月深吸了一口气,将一双被全部拔除了指甲,又被各种尖利器具折磨得看不出手形的双手,从背上缓缓下移……
☆、第六十八章 失之jiāo臂(二)
就在三人都在想这个刺客费这大劲想要做什么时,盆中勉qiáng还能看出人形的生物,竟然艰难而坚定地,几乎是动一动就喘上几口气地摆出了一个标准的跪姿,还不是一般下属或侍从的跪礼,而是梵众天教影卫或死士觐见主人的跪礼。
即使身后的伤腿一直颤抖不止,也维持着大腿和小腿之间的角度分毫不差;即使右臂的断骨已经曲折着支出体外,也被他用左手qiáng行扶正;即使失去了双眼,也分毫不差地端端正正朝向了他想要进礼之人。
“你有话对本座讲?”方有寻再次向前走了几步,对这个“颇懂规矩”的刺客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陈起傻了眼,他可是知道,这个刺客在自己的大牢里是怎么回应自己手下那些刑具的:别说屈服了,除了开始时说了句“我要见执教大人”,就没再从他嘴里抠出一个字。这会儿怎么这么识趣了?真不愧是执教大人啊!陈起在心中对方大执教佩服得五体投地。
阿良见方有寻果然对“自己”起了兴趣,也顾不得控制神色,紧走两步跟上方有寻,一支透骨钢钉已经扣在手心。
寻月闻言抬起头,对着方有寻和阿良的方向张了张嘴,在一声嘶哑的“啊”声出口同时,阿良手中透骨钢钉也同时出手。
眼前这个人确实吸引了方有寻的注意,但这并不代表方有寻会一直因为他而忽视了身后之人。自从这小东西失而复得后,方有寻就恨不得时刻把人拴在自己身上,所以无论gān什么,都与寻月一起。
这次“寻月”苏醒后,似乎哪里不同了。但具体哪里不同,方有寻又说不出来。为此,这三天里方有寻不只一次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检察了个遍,也没发现有什么不一样。就想着或许是自己现在心xing不稳才疑神疑鬼,还是早些了结了眼前这些烂事儿,寻个清净所在,与小寻月好好恢(检)复(查)功(身)体,稳(培)定(养)境(感)界(qíng)。
“寻月”对眼前这人显然十分防备,甚至可以说是敌视,这点并不奇怪。所以“寻月”对刺客出手方有寻一点也不奇怪,也没有想着阻止。但让方有寻震惊的是,这个看似早已被重刑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刺客,竟然在回答自己“啊”那一声同时,发出了神魂攻击!
没错,就是神魂攻击。
在那一刹那,方有寻感觉到了十分qiáng烈的神魂波动,不过不是针对自己,而是攻向自己身旁的“寻月”。他的第一反应是如何救“寻月”,而不是出手杀掉发出攻击的人。在“月光死神”的光荣历史上,用杀解决不了的问题,这还是头一次。
方有寻主修武道,对于术法只是有所涉猎,并不jīng专。而神魂攻击恰恰属于灵魂术法一类。方有寻本身神魂qiáng大,遇到这等水平的神魂攻击,自卫绰绰有余,但若要保护别人却是不能了。
神魂攻击一般由修炼灵魂派术法的修士以魂力发出,只要立即杀了攻击之人,攻击便可停止。但还有一种方法,就是以魂力激发蕴含神魂攻击的符咒。用这种方法,级别低的修士也可以发出很高级别的攻击。即使是没有修炼灵魂术法的普通人也可以使用,那就是以魂祭为代价。这种依附符咒的灵魂攻击,具有一般符咒的共同点,通常都是一次xing的消耗品。能够多次使用的符咒不是没有过,只是早已失传。
刺客发出的这道灵魂攻击就是属于后者,而且还是一道十分qiáng大的灵魂攻击,所以方有寻才束手无策。不足两米的距离,魂识锁定后,符咒一但激发,除非用更qiáng的灵魂术法或魂守类法宝拦截,否则即使立即杀了攻击者,或是再坚实的实物阻挡,也是于事无补。
明知是徒劳,方有寻还是瞬间移到了“寻月”身前,结果只是接住了“寻月”软软倒下的身体。
同一时间,花厅中红影一闪,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拈住了那颗已经钉入刺客眉心半寸的透骨钉。刺客在透骨钉离体那一刻就重重的跌回木盆中,失去了意识。
红衣少女玉手一翻,一片金光盈盈落入木盆中。
“救人!”方有寻蹲跪在地上头也不抬,冰冷的开口,如实质般的杀气瞬间bào满整个花厅。只有抱着人的手微微擅抖bào露了此时主人内心的脆弱。
陈起被刚才的突发状况惊得魂儿都飞了,他本身功力不够,自然看不出刺客发出了什么攻击,但执教大人刚才抱在怀里的人出手和瞬间倒下他可是看到的。天啊!自己亲手松开的刺客!这刺客做了什么?那倒下的人显然在执教大人那里正得宠。在杀气的笼罩下,陈起完全无法站立,埋首跪趴在地上,汗湿全身,只觉得全身一片冰寒,身体似不是自己的一般。
花厅中突然出现的红衣少女,在这种无处不在的沉重杀气下行动毫无阻碍,向方有寻身边蹭了蹭,无辜地眨了眨一对杏眼,做出瑟瑟的表qíng,仿佛邻家小妹遇到了大但狂徒:师兄,我好怕。
最后方大执教毫无疑问败下阵来,谁教形势比人qiáng呢。
“救人。我答应你……回去。”
红衣少女当然就是宫九幽。如果玉连环在这儿,一定又要吐槽他这个小师侄装嫩了。不过不管人家实际年龄几何,这个身量不足的女人,一但卸去了一身华服和高高在上的教主气势,再换上这样一套鲜艳的简装,俨然就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一听到方有寻的承诺,宫九幽双眸难掩兴奋的光彩。没想到这小死士误打误撞,倒是让师兄转了xing。宫九幽从来没有想过,师兄会有向自己低头的一天,更别说这么轻易答应自己回教。不过话又说回来,师兄如此重视这小死士,可不是好事,难道这小死士真的将成为第二个灵儿吗?
宫九幽又在心中摇摇头。她当年施展九幽迷蝶大阵的目的,就是希望那十个jīng选出的侍奴中有人能取代灵儿在方有寻心中的地位。即使魔灵族灭族,圣女沦落为俘虏,圣女也还是圣女,有着高贵的血统。但这小死士不同,出身奴籍,一辈子就都是圣教的奴隶,受圣教约束。虽然不甘心自己天人般的师兄可能会再次沦陷,但宫九幽不断的告诉自己,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死士影卫什么的,算不得人,再得宠也不过是给师兄添件玩物罢了。
只要师兄肯回教,其他事qíng都好办。教务之类的师兄不愿理,可以不理,自己全揽;培养弟子什么的,虽然是教主传承大计,但师兄嫌麻烦,暂时也可不管,待筛选出合适人选再说。至于什么样的算合适,当然是师兄瞧着顺眼才算。一切以迎接师兄返教为大,梵众天教不可以没有方大执教,他是圣教的灵魂。更重要的是,她再也忍受不了下一个十年分离了。她……认了。
在方有寻qiáng作镇定的冷眸注视下,宫九幽无比淡定地对他怀中的人实施了锁灵术。与刚才用在刺客身上的稳灵术相似,只是这回聚集的金色光点更加凝实,几乎在寻月的身体上逐渐形成一层金亮的光膜。
宫九幽边施法,边抬眼瞄了一眼木盆里昏迷的刺客。方有寻不知道,但宫九幽可是清楚得很。那小死士顶着刺客的半残废壳子,竟然还敢在师兄面前用自己种在他灵魂上的“神魂一击”行刺,行刺的还是他自己(的身体)。那可是自己留给他最后保命用的大招。
看来他是真的宁愿身死,也要以师兄的安全为先,倒是个可信的奴才。他这回该得的惩罚也算是加倍领了,暂且就不追究他害师兄受伤的事了吧。既然决定留下他服侍师兄,自然要好好保住他的身体。那刺客的肮脏破落货,也不知道被多少人轮流着用过,自然是不能拿来供师兄使用的。等这次彻底收拾了溯月廊桥,就想办法给他换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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