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沙漠蝎子抓紧了树藤,他微一提气,将树藤向上拉起。蝎子却并非他自己说得那样蠢笨,手脚迅速地攀着藤条而上,转眼间便来到了树上,紧挨着萧素寒坐下了。
“你瞧,前面是山,后面是云水的寨子,那边是八水峒的方向,他究竟会去哪?”
“云水这几日不准人出入,通往八水峒的吊索绞盘已被锁起,那条路不通。前方的山是绝壁,根本爬不上去……云水的寨子我先前也找过了,都是女人,没有南宫翼的踪影。”沙漠蝎子摸了摸下巴,故意道,“除非他穿了苗女的衣服,我没认出来。”
想象了一番南宫翼穿着苗女衣着的样子,萧素寒不由嗤笑了一声,摇头道:“胡说八道。”他笑了一会,才察觉到沙漠蝎子一直盯着自己,不知在出什么神,便问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沙漠蝎子怔了怔,又眯起眼睛笑道:“我只是觉得你这人,生气起来也好看,笑起来也好看。”
萧素寒只当他又拿自己取笑,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却忽然看见远处水波粼粼,不由道:“那边是什么地方?”
沙漠蝎子拨开眼前的枝叶,向前方看了半天,笑得满脸诡异:“少庄主好眼福,那边有几个苗女正在水中嬉戏呢,”他顿了顿,“那个瑶瑶也在其中。”
萧素寒一听,立刻敲了他一下:“非礼勿视,快别看了!”
沙漠蝎子眼珠转了几转,又笑起来:“少庄主这个反应,怎么像是没碰过女人似的?我从前还以为你们这些世家公子都随便睡睡丫鬟,收好几房姬妾的。”
萧素寒怒极反笑:“我父亲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敢这样胡闹,我怕是活不到今日。”他顿了顿,还不忘反唇相讥,“哪里比得上你从前待的那贼窟。”
“贼窟?”沙漠蝎子笑了笑,“少庄主知道贼窟里的日子是怎样的么?”
萧素寒摇头。
“我十六岁那年,义父给我安排了第一个女人,我的一切事,都是那个女人教的。之后的几年,又换了几个女人,”蝎子说着,轻轻摇了摇头,“可我心里从不觉得快活。好像相较她们而言,还是银子更让人喜欢一些。”
萧素寒显然没料到还有这样的事,一时有些呆滞。
“不过后来,我才发现,这世上终有比银子更让人欢喜的东西。”蝎子一面说一面不自觉伸出了手去,还没碰到萧素寒,就忽然觉得手指一痛,竟是一片树叶从上飞下,擦过他的指尖。他立刻抬起头,只见边旭站在更上面的树梢上,低头看着他们,不知已站了多久。
萧素寒抬脸见了他,立刻问道:“怎么样,找到南宫翼没有?”
边旭摇了摇头,他如同飞鸟一般悄无声息地落下:“四处都没有他的踪影。”
萧素寒一听,不由皱起眉头:“他该不会真出事了吧?”
“不会,”边旭很笃定地道,“他这个人行走江湖多年,若真是出了意外,定会留下记号。像这样毫无痕迹,绝不会是受人所制,多半是他自己出去了。”
萧素寒莫名其妙地道:“他xing子又不像你,整日独来独往惯了,平日从不见他这样擅自行动,怎么到这里,反而古怪起来了。”
边旭轻声叹了口气:“这里毕竟是他父亲曾经来过的地方,想必他也想四处走走吧。”
蛊林深处,沿着溪水走进去,就是一眼深潭,潭水上飘着薄薄一层白雾,却不是热气,而是冰冷的寒气。
南宫翼跟在苗王身后,慢慢走到此处,他抬起眼睛,视线穿过那雾蒙蒙的水面,看见一个近乎□□的女人,不由微微吃惊。女人虽然闭着眼睛,可是面容姣好,身体也十分妖冶诱人。她平平躺在水面上,肌肤如玉,让人无法看穿那究竟是活人还是一具艳尸。
“她是……”
“她是一个器皿,还魂蛊就种在她体内。”苗王转过头来,“还魂蛊虽然能使人死而复生,可另要取一个活人的xing命来炼蛊。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个合适的女人,你瞧,她生得是不是很美?”
他说话时,女人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南宫翼惊讶地道:“她还活着?”
苗王轻声笑着:“当然活着,直到蛊虫从她体内取出的那一刻,她才会死。”
南宫翼看向他:“还魂蛊要炼制多久?”、
“一年。”
“一年?”
面对他的惊愕,苗王依旧是笑:“不必担心,这蛊我早已开始pào制,等到七日后正好一年时间。”
“这么说……苗王在一年前便料到我们会来到这里?”南宫翼后退一步,不动声色地向他打量,“难道苗民们说的都是真的,云水苗王半人半神,竟还有未卜先知的神力?”
苗王微笑着道:“客人不必对我如此防备,你不是答应同我做一笔jiāo易么,那么,我们便是同伴了。”
南宫翼怔了怔,脸色慢慢平静下来,因为太过平静,显得近乎冰冷:“既然答应了这笔jiāo易,那么苗王就应该知道,我对于同伴,并没有过多在意。”
“我很喜欢你这样的人,就像当年的那位刀客,为了得到这奇蛊,竟向中原人眼中的邪教屈膝俯首,还跟自己的同门反目成仇……”
南宫翼冷声打断道:“这些旧事不必再提了,苗王打算何时动手。”
“过几日吧,”苗王叹息般抬起下巴,看着水洗般的青空,“等蛊神归位的那场盛大夜宴后,我要他永远留在云水。”
“其他人,你想怎么处置?”
苗王沉吟了片刻:“听说沙漠蝎子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若是他肯为我所用,倒是省了一些麻烦。”
南宫翼摇头:“道听途说做不得准,沙漠蝎子此人虽然爱财,可却是极为守信之人。先前他有个义父,是沙漠里臭名昭著的刀客,只因从前救过蝎子,从此蝎子便对他死心塌地,直到最后,几乎被他杀死也没有反抗。后来,他认识了萧少庄主……”他说到这,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恐怕苗王就算拿出多少奇珍异宝,也不能让他背叛这位少庄主。”
☆、第十六章
一入夜,树木间的灯火又一盏接一盏亮了起来,雨丝细绵绵地阻隔了视线,在灯火边缘镀上柔和的光晕。萧素寒百无聊赖地坐在树屋边的雨檐下,忽然闻到风里一股馥郁的酒香,却是南宫翼携风带雨走了过来,脸上还有些微醺之色:“少庄主好雅兴,在这里赏雨么?”
萧素寒抽了抽鼻子:“怎么,你这一天不见人影,难道是去喝酒了?”
“偶然遇见几个苗女邀我尝她们新酿的酒,几个姑娘人长得漂亮,酒也好喝,不知不觉喝醉了,就在她们那里睡到现在。怎么,边旭和蝎子呢?”
萧素寒向左右瞥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去蛊林了。”
南宫翼一挑眉毛,有些诧异地笑了起来:“怎么是他二人结伴同行,却把你丢在这里了?”
一提起这事,萧素寒就显得没好气似的:“还不是怕你回来找不着我们,原想留下蝎子在此处等你,谁知他非不肯,定要去蛊林。”他说到这,枕了双手向后一靠,“只有我是乐得清闲。”
南宫翼又是好笑:“既然无趣,不如我带你四处走走?”
云水这座寨子皆是树屋相连,下面却是一色的青石板路,路上没有什么人,头顶树枝间的栈道上却有一群苗女正在轻笑着起舞。她们舞姿曼妙,脚腕上的银铃响声清脆,打破了绵绵的雨声,细碎地传到下面两个人的耳朵里。
南宫翼带着萧素寒在这幽暗的石板路上闲庭漫步。
“我记得江湖上从前提起萧少庄主,都说是极难亲近,整日被落梅山庄侍卫们护着,极少在江湖上露面。”南宫翼感叹般说着,转头问道,“怎么这些时候,少庄主倒对这些江湖事热心起来?”
萧素寒愣了愣:“从前我总觉得,那些江湖客整天打打杀杀,吵吵嚷嚷,既无聊又不知所谓。后来不小心掺和到边旭和神秘客的事里,才知道行走江湖,快意恩仇,竟也别有滋味。”
“这是因为少庄主对边旭的事格外在意吧?”南宫翼看着他,目光中隐有深意,“他不过是个独行剑客,剑术虽高,脾气却冷漠,为何少庄主偏偏对他青睐有加。难不成是因为从前被众人捧惯了,忽然见到个冷言冷语的,反而觉得新奇?”
萧素寒被他问得一怔,过了半晌,才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这个。”他看着眼前连绵的雨丝,眼神微些恍惚,“你说得对,我从来都是被人捧着,别人对我好似乎是天经地义,对我不好,我也并不放在眼里。可认识边旭,我才知道有些事是不一样的。”
他想起两人先前种种过往,竟轻轻笑了,声音近乎迷离:“你们都说他脾气冷漠,可我知道,他比谁都温暖。”
“温暖,边旭么?”南宫翼有些错愕。
萧素寒看向他,眼神忽然从恍惚变得锐利,他一把揪住南宫翼:“方才那些话不是我要说的。”
南宫翼绷不住似的笑了出来:“少庄主,你就算一时忘qíng,也不必急着矢口否认吧。”
萧素寒用力摇了摇头,他略一凝神,低声道:“是银铃声。”
“银铃?”南宫翼自然听到耳边的银铃,正是头顶栈道上苗女们起舞时所发出的。
“这银铃声不对劲,你凝神细听。”
南宫翼只得依言细听了起来,只觉那些银铃声响杂而不乱,心神一旦犹疑,便有些心旌dàng漾之感,竟像是能摄人神智。
见他微微变了脸色,萧素寒又道:“我方才没有防备,在这声响里神智迷离,才说出平日不会说出的话来。看来这些苗女所跳的舞绝不简单,怪不得初来那日我总觉得恍恍惚惚……”
南宫翼笑着摇头:“原来这是少庄主从不会说出的话,看来我需牢牢记住,才能做日后的把柄。”
萧素寒涨红了脸,一挥袖子:“先不提此事!南宫翼,这云水只怕比我们预料得更加危险,我担心这几日要出事,不如先行离开?”
南宫翼沉吟了片刻:“可是,这七日是云水制蛊的日子,他们把唯一通往外界的路都封锁了,我们恐怕无法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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