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我的不只他一个,上过我的chuáng的也不止他一个。”
茶杯被轻轻的发下,皇后站起身来,走到方景驰面前盯着他,没有低头,只是垂下眼睛,“但被你留下过夜的却只有他,能让你来指责自己母后的却只有他。”皇后重新坐了下来,拨弄着手上的戒指,“你再敢去找他,驰儿,你相不相信母后能让你再也见不到他?恩?”
方景驰一向知道宫里上上下下有母后的很多眼线,什么事qíng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但是他没有想到,原来自己和离琛的事qíng她都了如指掌,她竟然派人盯着自己的亲生儿子。
“为什么?”
皇后没有说话。
“为什么我不能要他,就因为他是个男人?”
皇后依旧没有说话,沉思了很久,只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因为,他是离琛。”是的,因为他是离琛,因为他是朱雀国的唯一还活着的皇子,因为他有一天会借着你的力量光复他的国家,因为他会把你伤的体无完肤,因为他会和你生生世世纠缠不清。
驰儿,母后是相信命运的,但我从来就不怕它。
不相见,便可不相恋;不相知,便可不相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景驰依旧呆呆的跪在那里,脑子里空空的。自己的母后一向说一不二,甚至可以说心狠手辣,这他比谁都清楚。一个能从三千佳丽中脱颖而出,登上皇后的位子,能让自己的儿子稳坐太子之位,从来都不会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她说能让自己再也见不到离琛,就绝对会说到做到。不能再让离琛受伤了,不能再让他有任何的危险了,方景驰抬起头,目光坚毅,虽然眼前早就没了人,但他还是一字一顿,仿佛是对着空气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好,我不见他。
我不见你,这样我还知道你在悦琴轩,这样我还知道你好好的。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离琛的伤口慢慢好了起来,只是还有一些细碎的疤痕留在上面,不知道要过多久才会退去。方景驰没有再来过,在那个夜晚看着他决绝的身影的时候,离琛就知道,他不会再来了。缘尽了,就是尽了。
他曾在悦琴轩不声不响的生活了六年,为的就是让所有人都忘记他。他不想和这个宫里的任何人扯上关系,可是上天不放过他,偏偏让自己遇上了他,一个自己最该不该遇见的人。玄武国的太子,未来的王。我不会觊觎你的位子,更不会企图让你帮我复国,我只想平平静静的过完这一生,我只想再见到母后的时候,对她说,离琛这一生过的都很平安。
可是没有人信,打在自己身上的那二十个板子让离琛明白,这个皇宫一直都在防着他,所有人都在欺骗他,包括那个曾和自己融为一体的人。
你,为什么要骗我。如果注定是此生不见的人,何苦要让自己遇见。
从那天鲜血淋漓的被拖回来,离琛就再也没有碰过长相忆,也没有笑过。他只是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那棵桃树下,桃花早就谢了,只剩下满树的郁郁葱葱。一片叶子被风chuī落在离琛白色的衣衫上,他只觉得刺眼。归去来,自己还没有弹给他听,但永远也不会弹给他听了。
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丁伯,桃树,长相忆,自己。可是却为什么觉得一切都变了呢。
“琛儿,回屋吧,起风了。”丁伯缓缓走了过来。
“没事,我再坐会儿。”离琛抬头望了望天,这阵风,也会chuī到他那里去吗?
卿云殿内,方景驰坐在地上,周围歪歪斜斜堆了很多空了的酒壶。风chuī起了四周的帷幔,也chuī起了他的长发。
“爷,您别喝了,再这样下去,皇上又该生气了……”小豆子跪在旁边苦苦哀求着,“爷,您要是不开心,打我!您骂我!您别伤着自己啊!”
方景驰眼光涣散,慢慢仰躺在地上,望着房梁一动不动,“我想他,我好想他……”想的痛到骨头里,想的连自己都无能为力。举起酒壶,清冽的酒水撒了满身,满脸,“喝醉了,才能看到他。”离琛,你在想我吗?你还在恨我吗?你的伤好了吗?你,还喜欢我吗……
不到一个月,所有见过方景驰的人都会吃惊到惋惜,从前那个英俊潇洒,才华横溢的玄武国太子,如何就变成如今这个邋里邋遢,自bào自弃的酒鬼?宫中有传闻是受了qíng伤,可是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让堂堂太子受qíng伤。人人都知道方景驰一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只有为他痴,为他狂的女子,却从没见他把谁放在心上。看来,这次太子是真的动了真qíng了吧,人人都在猜测哪家的小姐公主会有这样的魅力与福气,没有人会知道那个在悦琴轩的少年也夜夜望着清冷的月光发着呆。
“太子今天又被皇上罚跪了。”夜色中,还是那个跪拜的身影。
“第几次了?”撵着佛珠的手没有停。
“连续三天了。”
“下去吧。”
皇后望着面前的佛像,慢慢闭上眼睛,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吗?
“皇后。”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皇后连忙转过身,带着一丝吃惊的表qíng跪了下去。“皇上怎么不叫人通报一声?臣妾好去门外接驾。”
“不用了。平身吧。”玄武国的王一身华服,不怒自威,但是却有着和方景驰一样明亮的眼睛。年纪大了,身材稍微有些臃肿,但是天子的威仪却无时无刻毫无遮掩的透露出来,让人畏惧,也让人敬畏。
“皇后,六前的那个道长的话,你就那么相信吗?”
皇后垂下了眼,她不想信,却不得不信。他们遇到了,爱上了,不是吗?
“臣妾相信。”
“如果驰儿不是太子,你还相信吗?”
皇后的目光停滞了一下,那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可随即又平静下去了。
“驰儿最近是有些不像话,但这不正是应了道长的话吗?”
皇上轻叹了一口气,他很少这样叹息,玄武国的王似乎永远都那么神采奕奕,似乎永远都不会有事qíng让他无奈。他智慧,勇敢,仁慈,但绝不优柔寡断。太子会是一代明君,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醉鬼。
“行儿最近好像又长高了。”皇上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聪颖如皇后,当然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这个一生费尽心机的女人幽幽的坐了半晌,眼神深的像一口井。
“来人,去悦琴轩。”
☆、软肋
夜色已深,离琛并没有入睡,他好像又回到了这个chūn天刚刚开始的时候,恶梦又回来了,整夜整夜的缠着他。原来,从前的夜,竟然这么难熬,自己似乎都忘了这种感觉。不过没有关系,将来的每一夜都会是这个样子,习惯就好了。
院子里夜凉如水,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离琛突然觉得这样的宁静来之不易,从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
不过,这份宁静并没有持续多久,一阵烦乱的脚步声随即传了过来,离琛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站了起来,抬眼望着眼前那个熟悉不过的女人,妖冶,冰冷,令人望而生畏。
为什么还来找我,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离琛跪在冰冷的石板上的时候,那日的画面又清清楚楚的浮现在头脑中,挥之不去。他看到了瑟瑟发抖的小豆子,他看到了满脸嘲笑的侍卫,他看到了高高在上的皇后,他看到了自己的鲜血在阳光下红的发亮。他以为他也会看到他,可是他没有,他只在夜色中留给了自己一个背影,从此就再也不见。
皇后盯着离琛很久才动了动嘴唇,“离琛,你母后有没有教过你知恩图报的道理?”
“教过。”
“这就好。”皇后缓缓踱到离琛的身边,“离琛你的本事很大,能让太子为你茶法不思,醉生梦死,连太子的位子都不要了。”
既然你也过得不好,当时为什么要骗我。离琛皱了皱眉头,琥珀色的眸子盯着膝盖下的石板一眨不眨。
“既然你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爬上了太子的chuáng,我便由着你。”皇后的声音透着些许悲凉。“让他老老实实的做好这个太子,直到登上皇位。那时候,你这个亡国的皇子也算为天下做了点好事。”
“我不gān。”离琛想也没想,甚至他自己也不明白从哪里来的勇气来反抗皇后的命令,他只知道,他不要这样,即使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他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不要什么。“皇后娘娘,你把离琛当成了什么?”少年的眸子里闪着光,满满的都是抗拒。这样的离琛,没有人见过,一直都是善良柔软的他,此生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坚硬的气息。
“于我,你是棋子。”皇后似乎并没有觉得被冒犯,语气竟比往常还要平静,“于他,你是玩物。”
“皇后娘娘,离琛的母后曾经教过我一句话:士可杀,不可rǔ。”纵使自己已经不是皇子,纵使自己甚至都不如一个百姓自由,但我不会让你把仅剩的尊严都夺去。离琛,宁死也不会去做一个玩物。
皇后的嘴角闪过一丝带着蔑视的笑容,派人盯了他这么多年,她知道这个孩子看似柔弱,但却是个宁折不弯的xing格。
“刚才我好像听到一个人说过知恩图报吧。”皇后俯下身子,对着离琛的耳边说,“我不要你报我的恩,丁伯的恩你也不报吗?”皇后满意的看到少年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慌,“照顾了你这么多年,竟然没个善终,真是可惜呢。”
离琛的拳头紧紧的握了起来,这个在宫中多年的女人知道他在挣扎,只是还需要一个推力,不,不是推力,而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这么多年来你都没有去祭拜过你的父皇母后,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地下饿的哭呢。哦,我忘了告诉你,他们是我派人葬的,墓地在哪,你还不知道吧,恩?”
短短的几句话,却有千钧力。“你知道他们葬在哪?”离琛的眼里都是泪,无法去他们的坟上磕几个头,是他此生的遗憾,他想去摸摸他们的墓碑,他想对他们说说话,他想捧着坟上的huáng土对他们倾诉自己的委屈与难过。这样的梦,他做了好久好久。
“离琛,如果你真的想报丁伯的恩,报你爹娘的恩,你就知道应该怎么做。”皇后转身离去,离琛,你身上的软肋太多,这样,你注定做不了你自己。
☆、回归
雷声阵阵,雨下的越来越大,离琛的心qíng也如这天气般,湿漉漉的,他想让丁伯好好的,他也想为父母尽最后一次孝。父皇,母后,丁伯,离琛的生命是你们给的,我的人生,也是为了你们而活,如果我做了一个错的选择,请不要责怪离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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