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微眯了眯眼,招手让身后的一个侍卫上前,吩咐了一番,便当作未发生过什么一般,继续前行。
如此这般,楚归倒真觉得那股视线减弱了许多,不由心中疑窦更深。
不久,太子身边的侍卫便来回禀道,这车师国王子并无特殊之处,连日来与其他西域诸国王子一般,或在京城内看看,或在驿馆里歇息,但那侍卫据身边人说是王子新选上来的。
“这车师国的王子身世有何特别之处没?”太子对侍卫的回复不是很满意,问道。
“据说这王子是车师国国王的长子,不过母后早逝,国王后来又娶了一个王后,生了个比他小不了几岁的弟弟。”
太子微微点头示意,便让侍卫退下,命他继续注意。
等到了午间时分,太子与诸王子使节用过午饭,便令诸人回驿馆休息,等到傍晚再入宫赴宴。
经过上午那番,楚归也没什么心思打猎,再来苑中多是温顺的鹿、兔子、獐、狸、狐,还有飞鸟之类,如今正是哺rǔ的时节,他倒碰上一只母鹿带着小崽子的,让他去she哪一只都不太下得去手。他这番qíng态被其他人发现,还好生被嘲笑了一番,认为他是妇人之仁。太子也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还对他奇怪地笑了笑。他也觉得颇为窘迫,早知道还不如不来。
午饭大多也是上午猎来的小动物,主管芳林园的苑令将众人猎得的猎物剥皮送到太官处,烹制好再添些蔬果便作了午饭,也颇为盛大。楚归彼时不肯猎杀那些小动物,此时倒比谁都吃得更欢,越发被那些人嘲笑的更凶了。楚归自己一想,的确也有点那么点虚伪的意思,人家也没冤枉他,所幸也就任之听之了。那些野物本就ròu嫩鲜美,经过太官处烹制,更是ròu美鲜,这些猎物又是这些人猎来的,吃人手短,让他们笑一下,楚归更觉释然了。
自太子不断向楚归释放好意后,除了七皇子和yīn家的少数几个子弟,其他诸如邓家、马家以及yīn家的其他子弟,不管是见风使舵还是迎上媚主好,都对楚归十分客气起来,一个个有眼色的很。虽然楚归知道这么形容他们有点过,但从最开始的视如无物,到现在这般彷如知己,他心里虽清楚这是大家子弟使惯的,却还是如鲠在喉,十分不习惯。不走心的jiāoqíng,他玩不来。
等到午饭过后,他和窦笃准备结伴出宫时,结果却被太子身边的小宫人留下了。楚归面上显出为难之色,毕竟他两个爹爹现在还在京城,不久便要离京,他还是想多陪他爹爹的。
小宫人见状机灵道,“楚公子,太子说与上午的事有关,事关重大,特请楚公子一叙。”
楚归一想,说不定事关国家大事,边关安宁,少不得得回去和太子说到一番。拍了拍窦笃肩膀,以示歉意,便随着小宫人往东宫去了。窦笃站在原地,看着楚归背影,不禁面露深思之色,心中不禁替他大哥感到浓重的危机感。
作为他大哥坚定的第一线,早在东来居遇上太子一行,太子对楚归那点不对劲被他发现时,他就第一时间给他大哥报告了。他大哥因身份敏感,再加上如今白身和志向,常年在边关活动,好不容易年关回京城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两兄弟特意守在许府外,将楚归接到他家过年。
本来他看到楚归嘴上的痕迹,心里还颇为欢喜,想着即使他大哥没有一步到位,肯定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哪承想后来几天,两人都当没这回事一样!没多久,他大哥又离了京,到如今细数已有四五个月没回过京了,而太子的意图也是越来越明显了,只是碍于太子身份和名声,从来没有做过分而已。窦笃心里不禁越发有些急躁起来,他可不想他大哥到手的嫂子给飞走了啊!
实际上他作为一个好弟弟、好少年,若是可以的话,他也并不是希望自己兄长和男人在一起,只是他长这么大,他知道他大哥背负的东西太重了,自从祖父、父亲在狱中身亡,便一夜之间成熟起来,本来严肃的xing格越发冷冽,在外人看起来就跟个凶神似的。他难得看到他大哥有这么看重的东西,更幸运的是,他也十分喜欢楚归,对他十分认同,即使楚归是个男的,但只要是他大哥喜欢的,他大哥喜欢的是楚归,也便没什么不可了。
窦笃不禁给自己又坚定了下决心,决定要做好他大哥的第一防线,便也积极赶着回去报信了。
却说楚归直接被宫人领到了东宫,东宫离芳林园并不远,芳林园内园南侧便是中元殿和东宫,中元殿为天子居所,西侧一道宫墙之隔,便是后宫嫔妃居住之地。东宫大概是半个中元殿的大小,一套配置却是十分完善的,从太子少傅、到太子舍人、太子仓令、太子卫率,基本上是天子配置的缩小版,只要天子驾崩,多数都是可以直接上位的那种。
☆、23.东宫
23
此时太子向天子回禀接待藩国使者诸般事宜,还未回来。太子身边的大宫人将楚归迎了进去,带到了东殿里候着。楚归本来以为自己只要默默地坐着消食等人便可,却不知一队宫女宫人鱼贯而入,在里间的房间内将屏风、浴桶、衣物等一应物事都布置好,无声又迅速。
楚归都被这架势给弄懵了,不知道这是啥意思!那迎他进来的大宫人却十分淡定有礼道,“太子想着上午行猎,怕楚公子身上不舒适,他在圣上那,一时也回不来,便吩咐下来,让楚公子先行在这沐浴便可。”
楚归觉得自己有点被雷到了,他虽然心大,可也没有随随便便在别人家洗澡的习惯啊,更何况这还是在太子的东宫!这算怎么回事啊!太委婉地推辞了。
不料这大宫人不是省油的灯,以一副你不在这洗我们便通通过不好的样子委屈地看着他,被这么一个年长的宫人的眼神这么奇怪地看着,楚归有点招架不住,想着洗澡也不会掉块ròu,洗就洗吧,便乖乖就范了。
他洗澡本来就快,再加上在东宫洗澡这个认知便让他浑身不对劲,只用了平常一半的时间不到,便三下五除二搞定了。大宫人亲自伺候他更衣,让他颇不习惯,他向来都是啥事都自己动手的。可那大宫人真是各方面功力不浅,楚归只能节节败退。
这新衣是早就备好的,大小楚归竟然正合身,鬼使神差的,他竟然又想到过年他在窦府被换上的一身新衣,也是大小正合身,不由得有些奇怪的感觉。不过窦府里给他准备的新衣与他往常的衣服式样差不多,只是料子可能更好,可这一身衣服,明显更华贵,让他穿着简直哪、哪都不得劲啊!
不过也容不得他多想,这番一折腾,没一会太子便回来了。楚归自己还在被各种不得劲弄得各种不自在,也没注意到太子看到他时那眼睛一瞬间的亮采,虽然很快就被掩下去了。
太子将他引到窗边的榻上就坐,十分自然地给他斟了茶。楚归也未想太多,很自然地便受了,也没觉得有何不妥。怪他心底压根就没这意识!根本就意识不到寻常人受到太子礼待该如何如何受宠若惊的。
东宫在宫中所占据的位置是十分好的,处处都一派朝气蓬勃的景象。现在这时节阳光正好,万物生机正浓,真是无事都要喜上三分。
太子屏退左右,在案上摆开一张地图,与楚归直接开门见山道,“这车师国在蒲类海之北,要过敦煌昆仑塞,西出玉门关,与北匈奴离得最近。这次来的车师国大王子被送到我朝来,不管是被车师国见弃还是大王子私下勾结北匈奴,都是十分可能的。不过,小归你是怎么怀疑上他身边的那个护卫的?”
见此qíng形,楚归便也据实相告了。但说到底,他对那道如鹰隼的眼神感觉很熟悉,但确凿的证据却是没有的,就连那人的样貌他也并不清楚。
太子听得,不由面色越发严肃起来,起身自然地坐到楚归一侧,将地图摆在两人面前更方便看,用手指在金微山那带指了指道,“你们大概是在这里遇上匈奴骑兵的,”手指又顺延而下道,“然后匈奴骑兵一直追到涿邪山附近,后来遇上了窦宪和窦家的护卫,才得以脱险。”
楚归见太子说得一本正经,虽觉得两人有点挨得太近了些,有点别扭,但人家态度端正肃穆,又是正事,他也只得当作正常,点了点头。
太子手指又延金微山往下不远指了指,“车师国便在此处,虽与匈奴隔了一道金微山山脉,但有数条河流从金微山而发,又兼再往东南走,从金微山阙口到车师,也并不难。”
太子看着楚归,有凑近些道,“所以,你的怀疑很有可能。”
太子本就离楚归十分近,这又凑近了些,楚归只觉太子整个人都近在眼前,一时间觉得全身都局促的不行。虽说诸皇子之中长得最美的是六皇子,但太子生得英俊,又兼一身威仪,向来也是十分令人心往的,即使是侯门贵女,也不例外。想到太子登基为帝后,一下纳了窦家、梁家两个女儿,再加上现在太子宫中本就有个当今马皇后的外甥女,一想到这太子女人这么多,他还要凑他这么近,楚归就觉得自己浑身冷嗖嗖的,觉得怎么都不是一件善事。和女人争男人很难看就算了,而且那些女人各个都不是好惹的,他都不一定有信心全须全尾的,小命还是要紧。
不知怎么,莫名其妙的,楚归眼前又浮现出窦宪的身影样貌来,那人看着一副凶煞的样子,可实际上对他却颇为关怀。不过楚归转念又呸了自己几嘴,他虽然不排斥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但不代表他就非得找个男的啊!他还是很想要小孩的,抱着如花美眷和大胖小子,不比和男人在一处被压来得美啊!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不争气,怎么一想就想着自己是被压的了!这事真不能深想,一想简直到处都是黑dòng啊,爬都爬不起来!
太子还在对楚归继续说道,只是声音越来越轻,楚归走神了会,最后只听他简直用耳语道,“如果车师是假意示好,我们不得不防。年末父皇yù令窦将军出昆仑塞(注1),平定西域诸国,为将来击破北匈奴做好准备,这车师,还有东侧的移支,无疑是关键。”
楚归不禁露出大惊之色,这等军事机密为何太子要与他说?!他还没活够呢,不想这么急着找死啊!
楚归神qíng逗乐了太子,他手指点了一下楚归鼻子笑道,“不用担心!这并不算绝对机密,父皇近两年的举动,和这番西域诸国遣子入侍,朝中大臣稍机灵点的,心中也清楚是怎么回事,倒不用如此。”
楚归见太子神qíng言语动作都愈发暧昧,不由大觉不妙,使劲挪着身子往里缩,有些期期艾艾地小媳妇样道,“殿下,家中父亲不远千里上京来看我,若是再无他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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