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永平纪事_冬月青【完结】(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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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楚归像往常一样,上朝后便准备到自己值守的地方呆着,准备看点书打发时日。太子少傅主要职责是与太子教书,也有自己值守歇息的地方,与尚书台离得不远,即使目前他没啥活gān,没事的话每天还是要按时点卯。

  自然离天子也近,召见的次数也多。

  才往值守的地方走,便见到一个小宫女急急而来,在他身前做了福,道,“楚大人,皇后有请。”

  楚归心里诧异,自他出宫后,他都已好久没见过窦皇后了,虽时常听到她的消息,但却是没见过面的。果然一如宫门深似海,被圈足了的妃嫔,就连家人,一年都是难得一见,更何况他这个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他跟着宫女到了长秋宫,窦皇后早已候着他了。楚归行了大礼,被窦皇后虚虚扶住,令他坐着答话。

  窦皇后令宫人都退下,只留了个心腹的大宫女在身旁,道,“上次听过二弟转达公子的意见后,家人便寻到了名医,称确如公子所言。”

  楚归以往虽与窦皇后接触不多,但知道她的确是个飒慡的女子,如今时隔多年,在后位已久,又添一身端庄威仪,贵气bī人。这幅样态因生子之忧,面上显出些哀色来,她和窦宪轮廓还有几分相似,不禁令楚归心有不忍。

  “在下不过胡乱猜测,也是做不得数的,即使是名医,也不能完全说定,皇后还是莫要放弃。”

  窦皇后笑道,“楚公子还是莫要安慰我了,你我都知道这可能xing有多小。如今找公子来,还是望公子指教。”

  楚归一脸懵bī,“不知皇后所谓何事?!指教不敢。”

  “近来宫中又添喜事,小梁贵人又得一子。而三皇子已被立为太子,不知公子可有何法子助我?”

  楚归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直盯着眼前的窦皇后,道,“这宫闱之事,在下不敢乱言。”

  “我常年深居宫中,身边没有得力之人,无奈之下才求助于公子。还望公子看在家兄面上,不吝赐教。”

  楚归心里一万头糙泥马碾过,他真觉自己下不来台。让他如何出主意?!按历史来?!他觉得自己有点助纣为nüè的感觉。不按历史来,那不是白折腾吗?!

  只是想到窦宪最终身首异处的下场,楚归心中生出不忍,而能对此有所转机的,怕也只有眼前这人了。楚归就窦宪的结局想过很多次,他想,如果眼前这人没有放弃自己的兄长,是不是窦宪就能换一个结局,可是他猜不透。但他还是希望竭力一试。

  “在下斗胆,敢为皇后出一个法子。只是,希望皇后能答应在下一个要求。”

  窦皇后有些疑惑道,“什么要求?”

  “现在不可说,但定非伤天害理之事。”

  窦皇后微微低头思索了一番,便抬头道,“公子的人品我自是信得过的。本宫愿意答应你。不知公子要何凭证?”

  楚归直视着窦皇后的眼睛,豪不退却道,“不需要。在下也相信皇后。”

  楚归转开了脸,脸上看不清表qíng道,“皇后所忧之事,一是效马太后之法,二是借助皇后母族之力,当可解决。”

  说完便微微躬身而退离开了长秋宫。只见窦皇后还有些呆愣地坐在自己位置上,一会眼神亮得吓人,待回神时,才觉楚归已离开了长秋宫。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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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长秋宫后,楚归便十分心神不宁。出于私心,他和窦皇后讲了条件,将历史上窦皇后原本就会采取的法子提前便告诉了他,以此为jiāo换,他希望在窦宪最后被处死的时候,窦皇后能够保她兄长一命。

  窦皇后将他召去长秋宫猝不及防,他也是在一时冲动之下未及多作思考,便遵从心里的意愿,提出了让窦皇后答应他一个要求的条件。待回到值守的衙门时,楚归不禁一个人坐在案前发呆。

  他感受到了内心qiáng烈的罪责感。如果他不相信历史可以改变,以此为借口而心安理得的将历史上窦皇后所作所为的法子出给她,认为因此给一个无辜的稚儿带来什么后果并非他的过错,那他又为何还奢求一个能够保窦宪一命的要求?!

  如果他相信历史能够改变,从而提了这个要求,那他岂不是变成了对一个稚儿不利的罪魁祸首?这个主意从他口中而出,他便无法逃过始作俑者之责。

  不论宫中储位之争如何风云变幻,京中几大家族又如何使出身解数斗法,即使历史曾经这么发生过,这都不成其为他这么做的借口和理由。他只不过是一己私心而已,即使与窦宪如今相见相闻不相亲,只作过路陌人一般,他还是无法就那样坐以待毙,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结局就那么到来!

  他以他所知所能的一切,为窦宪奢求一个不一样的出路和结局,却将自己所作所为的一切罪责,推到了历史的滚滚洪流之中。

  即使活了两世,他并不认为自己是圣母病,可是当为了一个可能xing未知的要求,帮助窦皇后去对付一个稚儿时,他还是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耻。

  从长秋宫出来,便已过了正午,楚归没吃午饭,但心中难过也不感饥饿,趴在桌案上只觉浑身乏力,他所值守的屋子当西晒,西斜的日光照在屋子里,因着四周高高落灰的书架,阳光里灰尘飞舞,让他莫名有些烦躁。

  楚归心中一片纠结,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半掩的屋门发出难受的吱呀声,抬起头来,便见到一身华服、身形俊美的天子,牵着一个才刚刚学步的稚儿站在门口。

  小孩子才一岁多,容貌已能看出与天子有几分相似,但还是白嫩嫩、ròu嘟嘟的一团,玉雪可爱。

  楚归心中一紧,真是感叹造化捉弄,他才与窦皇后出了主意,如今这正主却恰好已如此粉团如此无辜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

  自他被任命为太子少傅以来,除了上朝应天子召见外,平日便是在这看看书,实在是闲的都长毛了,因着如今天子太过年幼,也不知道是没人想起,还是没人把他这太子少傅当回事,他竟从未见过这太子。

  如今却是他和太子的第一次见面,还是天子亲自牵来的,原先天子想要见他,也是小太监将他请到含元殿,还从未到过这里来。

  而下朝后他才被窦皇后召去,如此一来,楚归心中也不禁多想几分,猜测这天子是不是知道了几分,意在告诫他。

  楚归也不及多想,急急向前与天子和太子行了大礼,天子空出的一只手急急将他扶起,笑道,“自楚爱卿被任命为庆儿先生后,庆儿都还未拜见过先生呢。今日恰巧得了空,朕便亲自带庆儿过来了。”

  天子身后的一个太监呈上了诸多赏赐,作为小太子的束之礼。

  这小太子如今学得话也不多,走路也是摇摇晃晃的,但是却十分伶俐,竟真真向楚归鞠了一个躬,糯糯的声音道,“先生嗷(三声)。”

  楚归心里完全控制不住地软成一片,将小太子抱在怀里夸道,“真乖!”

  他本来就蛮喜欢小孩子,ròu嘟嘟粉嫩嫩的一团,只是这小太子越乖,他便越觉得自己可恶。他将小太子抱在怀里,捉着他ròu嘟嘟的小手玩,不看天子以免他看出自己神色有啥不妥。

  “小太子如今年幼,还未及启蒙之时,不知圣上需要臣如何教导太子?”

  “这个自然不急,待庆儿三岁时,楚爱卿便可为庆儿启蒙了。如今你只要时常陪他玩耍便可。”

  楚归不禁满头黑线,心道这皇帝封他一个二千石的太子少傅,就是让他和太子玩耍的,他真不知道作何感想了。

  而这天子,摆明了就是想将他调入宫中,如今也常以政事问他,他除了上朝看书陪小太子玩耍,其实平日里做的最多的正事,差不多也是尚书台之职了。不过本来天子之言便是金科玉律,其左右官职凭其心意,楚归如今挂着太子少傅的牌子,gān着尚书的事,也没哪个大臣敢说什么。

  自那日过后,东宫便时时有宫人来传楚归陪小太子玩耍,当然名义上说的时教导太子。如今小太子虽然还小,但明显对色彩鲜艳的图片之类很感兴趣,很简单的故事也是能听懂一些的,对玩具图形之类也很敏感。

  虽说楚归心里是当陪小太子玩,但身在其位,便忍不住做好本分工作来,按照前世他印象中的一些启蒙图册,给小太子画了许多想象力丰富的小故事,还有星空、大海、沙漠、森林、山海经珍奇异shòu图谱,已经许许多多生长在天空中大海中森林里的人们闻所未闻神奇的动物和大树、花糙。

  大概每日也就是一两幅的样子,几笔勾勒,简单迅速又传神,小太子每次就会乖乖站在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画,画成后便会特别兴高采烈在一旁蹦着拍着小手乐道,“先生棒棒!”

  每次楚归见小太子这幅乐样,真是软成了一片,便会忍不住更加使出浑身解数来让小孩高兴。

  他还命宫人按照他的想法,制作了很多积木以及玩具,天子让他陪小太子玩耍,他便真真每日都要花几个小时好好陪小太子玩耍了,到后来天子到东宫看他们的次数竟也越来越多,经常坐在东宫暖阁的软榻上看奏折,时时又看看和小太子一起玩耍得兴高采烈的楚归。

  有一次,小太子坐在楚归一侧,天子坐在另一侧,小太子看着楚归用豪华版积木搭着城堡,天子则深深地看着楚归,冷不其防,天子来了句,“小归,你的脑袋可真神奇,知道那么多东西!那么多大海里的鱼、天空飞的鸟、森林里的动物,我都不知道,还有天上的星星,你也知道。你可真是一个宝贝。”

  楚归不禁手一抖,快搭起的积木城堡一下子全塌了,一旁的小太子见状便哇哇大哭起来,楚归急忙将小太子抱在怀里安慰,故意当没听到那人所说的话。

  他本是全心全意只想给小太子创造出一个瑰丽的神奇的世界,就像小孩子心中的童话国度一样,那里有最寥廓的星空,最浩瀚的大海,最神秘的沙漠,最宽广的森林,那里的动物、花朵,都充满了生命力。小孩子的心和想象力是最丰富的,最瑰丽和神奇的想象,能让他们的心变得越发宽广。

  以致他完全没在意到,这个时不时会在一旁看着的人。

  他笑了笑道,“这只是我胡乱相像的罢了,圣上不要往心里去。”

  天子当然看出了他回答的敷衍和忌讳,不过也不以为意,只是后来便来得稀松了很多,多数时候又将楚归召到含元殿去了。

  这日,楚归像往常一样,才下朝便到了东宫,和小太子一起玩耍,随着小太子渐渐长大,楚归也时不时地会在其中教一些小孩子启蒙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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