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了没?厨房里给你留着。”
司马严续的眼神很温暖,温暖到总会让他想起“父亲”这个从未有幸呼唤过的词。流火讷讷地应了一声,站在原地却并没有动。
“怎么了?”
“先生,你……”流火咬了咬牙。“你就没有话,想问我吗?”
司马严续笑了起来,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吧。”
见流火听话地坐了下来,司马严续往后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双手抱臂,两条长腿jiāo叉着晃来晃去,看起来份外慵懒,此时的司马严续完全看不什么隐士高人的范儿,倒颇有几分纨绔之态了。
流火正襟危坐,无视他那吊儿郎当的姿态,仍是一脸严肃地盯着他,司马严续瞥了他一眼,忽而一笑。
“这么认真的小家伙,叫人还真不忍心糊弄过去呢。”
流火很不高兴地看着他,什么叫小家伙?“小流火”之类的胡乱叫叫也就勉qiáng忍了,这越来越得寸进尺的“小家伙”是怎么回事?他是以为自己才三岁,还是他老先生已经七老八十了?
假装没看见流火恼火的眼神,司马严续想了想,笑道:“既然你开口了,小流火,我确实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先生,想问什么?”
“流火啊。”司马严续身体微微前倾,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每个人都有秘密,并不是所有的秘密都要解开。我不问你的来历,因为我相信你,但你似乎不相信自己。那么我今天就再问一遍,你,会对王爷不利吗?”
流火一怔。
“我?当然不会。”
“你能够保证吗?”司马严续追问。“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我保证。”流火说。他忽然想起七月的嘱咐,于是连忙又加了一句。“只要王爷不对我不利,我当然不会做出对王爷不利的事。”
司马严续顿时大笑了起来,边笑边摇头。
“不错,这都知道防着一手了,看来七月把你教得真不错。”
流火心头一跳,正要辩解这和七月没关系,但司马严续已经转移了话题。他似乎只是随口说说,流火也不好刻意解释,多说了反而显得心虚。
“流火,我不管你从哪里来,以前是什么人,有过什么样的过往,我都不在乎。只要你不是居心叵测,不会做出对王爷不利的事,我都可以不管。”
“可是,先生……”
huáng泉要杀的人,可是你啊!你一口一个王爷,难道是说,只要不是对王爷不利,就算是要杀你,都无所谓吗?
司马严续似乎看出了他的腹诽,笑道:“流火,你难道会对我不利吗?我请你做我的护卫,你会被别人收买,从而辜负我的信任,去帮着别人算计我,暗杀我吗?”
“不会,我当然不会!”
流火几乎要跳了起来,只觉得人格都受到了莫大的侮rǔ。他是杀手不错,可杀手不等于小人!他既然答应了保护司马严续,就一定说到做到,怎么可能出尔反尔,背后捅刀!他不是那种两面三刀,见利忘义的卑鄙小人!
“那不就结了?”司马严续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年轻人,不要想太多,去吃饭吧,折腾了一天,还不饿吗?”
离开司马严续的房间,流火并没有去厨房吃饭,而是去找到了七月。
不论七月是不是想见到他,他都顾不得了。七月昨晚那语焉不详的话语犹在耳边,他知道有人会行刺司马严续,他警告了自己,令自己心生警觉。若不是早就有了警惕,在huáng泉神乎其神的易容技之前,面对那样一个无辜淳朴的少女,又有几人能够心存防备。
所以对于七月,今天的事没有任何可以隐瞒的,他一五一十地将今日的遭遇,都告诉了他。
“huáng泉……”七月沉吟。“你说的那个刺客,就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夜现huáng泉’,也是那一天,刺杀我的那个刺客头领?”
“……是的。”
提到huáng泉,流火便有些垂头丧气。他是孤儿,并没有亲人,虽然杀手的铁则要求他们摒弃多余的感qíng,即使都在一个组织,也不可能会有什么同伴爱,但是只有huáng泉对他来说,意义是不同的。可huáng泉重伤过七月,怎么说,都是没法挽回的了。
“huáng泉很厉害,执行任务的时候,也很……凶残,但,他对我却一直都很好……”
流火叹了口气,想起当初huáng泉受命刺杀七月,差点要了七月的命,顿时觉得在七月面前说huáng泉的好话,其实是愚不可及的行为,但却实在无法昧着良心。
“刀摩是个神经病,弄的组织里人人都像有病,谁跟谁都有仇一样,只有他一直很温和,也很照顾我。说他温和,你也许觉得很荒唐,但这是真的。我有时候觉得,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和平常就像是两个人,要是没有他,我可能都活不到今天。”
流火说到这里,想起huáng泉愤怒的眼神,更加的忧郁了。
“可是我背叛了组织,也背叛了他。上次我半途劫走了你,他一定被我害惨了,杀手任务失败,都要受罚,我不知道他回去以后受了什么样的惩罚,但必定受尽了苦。我不后悔背叛组织,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他……”
七月不知该说什么好,流火背叛只是为了救他,他能说流火不该背叛吗?那他早就该死透了,也没立场站在这里听流火倾诉了。看到流火说到huáng泉时难受的样子,七月知道,那名叫huáng泉的杀手,在他的心中其实相当重要。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我不知道……”流火有些茫然。“我现在,心里很乱……”
无界的杀手都在刀摩的控制之下,每一个人都被迫吞服了能够左右他们生死的秘药,huáng泉当然也不例外。这种药无法可解,若得不到刀摩定期赏赐下来的解药,最多三个月就毒发身亡。因此流火在背叛的时候就等于宣判了自己的死刑,只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七月竟然能够神奇的救治了他,解去了他体内的药毒,使他真正的获得了自由。
☆、罪孽缠身
“huáng泉和我不一样。”他低低地说:“我从小就被无界收养,我们那一批孤儿都是做为杀手培养长大的,但是huáng泉,他和我们不一样。我不是确切地知道他的来历,但是听说过,他原本的出身其实很好,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不得不加入了无界。刀摩好像很器重他,但更防着他,别人看不到这点,只看到他做为半道加入的却受到刀摩器重,难免嫉恨,所以他在无界看起来光鲜,其实日子也不是很好过。”
“流火。”
七月弯下了腰,看着他的眼睛。
“你,喜欢他?”
两人一坐一立,七月这一弯腰,瞬间拉近了双方的距离,彼此几乎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
“我不是喜欢他,我是喜欢你!”流火登时跳了起来,要不是七月反应敏捷闪得快,差点被他撞到鼻梁。“你怎么可以这样误会我!”
“我也没说是那样喜欢,你嚷什么?”七月警惕地后退一步,说道:“喜欢,讨厌,不是很正常吗,我怎么就误会你了?”
“我……你……”
流火被他哽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终于发现这世上真有些人就是那种所谓的天然呆,无心的一句话,也能把人噎死。
“不是那样喜欢,那你知道,我对你是那样喜欢了?”他突然灵机一动,抓住了七月话里的漏dòng,顿时心生喜悦。
七月这才意识到失言,难免尴尬,他微微别过脸,既不与他眼神对上,也不再接他的话,看着他耳根泛红,流火笑了。
这个人,是他最重要的人,是他的心上人。以前流火不懂得心上人是什么样的感觉,现在才明白,原来真有这样一个人,会让你时时刻刻放在心上。一睁眼就能看见他,看见他好好地在自己身边,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好事。
流火心中既感柔软而又酸楚。他是多么喜欢这个人,喜欢到可以为他付出一切,哪怕背弃曾经最好的朋友也在所不惜。可是心中为什么这么难受?他喜欢七月,他也想救huáng泉,可是他有什么立场呢?
流火太清楚无界秘药的可怕,因此七月对他的拯救,在他的心中更加多了一种神秘莫测的意味。那个缠绵悱恻,销//魂蚀骨的吻,他到死都不会忘怀,也更加困惑于在那个时候,七月哺入他口中的究竟是什么。
就是那个东西,清凉像甘露一样的东西,解了他体内的异毒。七月能够救他,是不是也能救huáng泉,流火不由得不这么想。但是,他不知该如何向七月开口。
当日huáng泉那一剑,何其狠绝,七月在生死关上苦苦挣扎,都是拜那一剑所赐。huáng泉是自己的朋友不错,但他却从来不是七月的朋友,反而是生死相搏的敌人,自己又有什么立场,请求七月能够拯救huáng泉?
“尽管被你破坏了,但huáng泉不会罢手。”七月说。“这个人神出鬼没,易容手段高明,如你所说,他甚至能够缩骨易形成女子。他若有心,完全可以易容成王府中人混进来,特意等到先生出门的时候下手,此人之心思还真是难以捉摸。”
“huáng泉……他有点怪癖。”
流火说:“虽然他擅长易容,可他其实并不喜欢扮成他人,尤其不喜欢扮成狩猎对象的亲朋好友去接近他们,虽然这会使刺杀难度会降低很多。那样往往意味着要杀害无辜,他不喜欢滥杀无辜,去杀那些并不是他刺杀任务名单上的人。”
“是吗?”
七月突然冷笑起来。原本温和的表qíng猛地一变,笼罩了一层戾气。
“不喜欢滥杀无辜,不去杀与任务无关的人,那么当日为了杀我,为何要对整个驿馆的人都下了引魂蛊?我不恨他们要杀我,那是别人的主使,他们只是奉命行事,但要杀我便冲着我来,为何要牵连上别人?那个小女孩,还有她的父亲,他们何其无辜,却全部成为了傀儡,无辜丧命!那一天的刺客头领,就是他,huáng泉,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那冷酷的笑声,毫无人xing!”
“七月!”流火大吃一惊!
当日狙杀七月,他是有份参与的,但引魂蛊之事他却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连引魂蛊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huáng泉也并没有告诉他详qíng。但七月为此错手杀死了那个被引魂蛊cao控的小女孩,成了他终身难忘的梦魇,恨意难消。而流火,如今就是想要弄清当日的真相,恐怕也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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