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么,白王不必多虑。”刀无生说:“这世上有些人,似乎总有一种qíng怀,认为喜欢之人的命,比自己更重要的多。对这种人来说只要他在意的人还没死,哪怕只是苟延残喘,也会抱着侥幸的心理,期望奇迹发生,而不至于铤而走险。”
“刀君的话,倒似是颇有心得,莫非是有切身体会?”
白王的语气舒缓下来,似是带着笑意。
“不过是养了个不听话的玩物而已。”刀无生也不否认。“白王不妨允他,若他听命行事,便赐解药。至于将来,反正都是要死的,对于死人,也不必要遵守承诺。”
莫晓风这才明白,自己这种僵尸一般的状态是怎么回事,原来是那个黑袍瘦竹竿对他下了重药。少年心xing,得知自己中了毒,不是不害怕的。但是已经落到这个地步,恐惧也于事无补,他只能期望自己,不要成为七月的负累。
但仔细想一想,这么些年来,其实自己一直都是七月的负担吧。如果不是因为他,七月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受人控制,置身于最危险的漩涡之中。
那些人又说了些什么,听在莫晓风耳中,已经再度模糊起来。脚步声逐渐远去,只留下他一人,僵卧在地牢里。身体不能动,意识却像是脱离了ròu体的桎,飘飘忽忽,恍惚不定,终于再一次地失去了知觉。
昏睡之前,他并未想到一件事。所谓行尸走ròu,活死人,理应是不能保持神智的,所以那些人在他面前说话才毫无忌惮,完全不怕他是醒来装昏,却没有料到,那一动不动僵卧于地的人,其实已醒转过来,意识如此清晰。
☆、养蛊
yīn暗的地牢外,是阳光明媚的花园,曲水流觞,奇石叠翠,满目芳菲。地狱与天堂,原来只是一线之隔。
“怎么不说话?”
沉默着走在刀无生(刀摩)身后,huáng泉一声都未出。虽然他平时就不是话多的人,但刀摩不觉得,他会没有任何的想法。
huáng泉面无表qíng,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其实已经掀起了惊涛骇làng。
从什么时候起,刀摩和白王勾结到了一起?huáng泉虽然一直跟在刀摩身边,却并不清楚,刀摩不信任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他。这个白王,能够让刀摩这种只要收钱就能买命的杀手头目投效于他,还收纳了蛊师那种yīn邪诡异的人物,必定拥有相当qiáng大的势力。江湖中这样的势力组织,能有几个?
或许根本就不是江湖组织。huáng泉暗想,白王,野心呼之yù出的名字,怪不得能在皇子府中安cha钉子,而且还是那样举足轻重地位的钉子。
在今日之前,huáng泉做梦都没有想过,良王府的第一侍卫长,那位冷漠qiáng大的天才少年剑客,竟然会是别人安cha在良王府的钉子。当日他和流火接到了那单以那人为目标狩猎的任务,其幕后的委托人,却是那位蛊师。
大水冲了龙王庙,是吗?如果七月知道,那个刺杀良王的狐láng,是他真正主子的得力助手蛊师的亲儿子,还会不会狠下杀手?
或许还是会吧。没有接到他主子的命令,他就得保护良王,不论杀手是谁,一律杀无赦。只是所造成的后果,白王是不会承担的,所有的罪过都归到了他的头上。
huáng泉忽然可怜起七月来,少年高手,天才剑客,良王最宠信的大侍卫长,在这所有的耀眼光环之下,隐藏着的究竟是什么?那是不能见光的卑微,是泯灭希望的黑暗。唯一的亲人被拿捏在别人的手中,要生要生,要死就死,明知就算逆来顺受,任人驱使,也注定了毁灭的命运。
就像,曾经的他自己一样。
同病相怜吗?huáng泉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悲。
流火就是为了这个人,背叛了组织,他知道这个人的底细吗?他知道不知道,他喜欢上的人,其实是白王安cha//进良王府的jian细,根本就不会有好下场?
“我在想,白王会是什么人。”面对刀摩的问话,他不能置之不理,也不能说实话。“这样大的一处别苑,连南疆蛊师这种人都为他所用,这个白王的身份,值得思忖。”
“你其实是在想,我是什么时候和白王搭上线的吧?”
刀摩突然转身,huáng泉急忙停住了脚步,他看着huáng泉,似笑非笑。
“那人能在良王府安cha钉子,拿捏着皇家的侍卫长都能随心所yù,这个人,必定是和皇室有关,而且身份相当不一般。你和他扯上关系,能有什么好处?”
对于刀摩的话,huáng泉没有否认。
“你不是,向来只做狩猎的生意?无界这种江湖势力,为何要卷进这种朝堂的浑水中?你难道还想谋个一官半职?”
huáng泉确实有些困惑,他不知道刀摩想gān什么。要说是为利,无界这么多年的积累,在钱财方面是不会缺的。如果说不为钱,那就是为了名?那个白王要是真是皇室中人,刀摩投靠了他,难道是打算让对方给他谋个官做做?一个满手血腥的杀手头子做官,除非满朝廷都没人了,不然哪一天被人揭出老底来,就是凌迟的死罪。
“你以为江湖和朝堂,真的能够彻底割裂开来,井水不犯河水?”刀摩笑了起来。“江湖势力,要是没有朝廷的支持,绝不允许你坐大。无双城,藏剑阁的前车之鉴就在眼里,你难道还真以为,那只是单纯的窝里火拼?”
huáng泉吃了一惊。
“你的意思是,无双城和藏剑阁之变的背后,有着朝廷的影子?”
刀摩眯起眼睛,提到无双城,huáng泉居然能够坦然接他的话茬了。以前只要自己一提无双城,他就是一脸欠债不还的晦气样,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竟好像已经不在乎了?
难道是荀青麟死得太久,他终于认清了现实,不再痴心妄想?要是他真能从此收了心,老老实实跟着自己,就算是将来年纪大了不再宠他,等将来白王大事成就,就按照以前所许诺过的那样,扶他坐上越家家主之位也无妨。
刀摩并非是对huáng泉有qíng,才有这样的打算。huáng泉和无界所有的成员一样,服用过无界秘药“三月血”,只能依靠定期发放的解药控制毒发,否则必死无疑。刀摩想的是,让受自己控制的他成为越家家主,越家也就等同于掌控在自己手中,可谓两全其美。让他坐上越家家主之位。横竖他逃脱不了自己的掌控,就算扶他成为越家家主,也不过是受制于人,到时候,越家也就成了自己的。
至于huáng泉,既然他一心想要报复越家,报复家主越暮云,同时接出他那个妹妹小霜,等他成为越家家主,也就都能遂了他的心愿,真是两全其美。
刀摩从来没有想过要放huáng泉自由,哪怕就是终止了目前的这种关系,也并不会放他自由。因为,“三月血”所谓真正的解药,其实从来都不存在,在huáng泉踏入无界之门的那天,就意味着永失自由。
huáng泉并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蹙眉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白王此人,我看不是易与之辈。你与他结盟,恐怕更多的是与虎谋皮。”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刀摩听了放声大笑。半晌笑声放歇,神色一肃。
“你说的不错,与虎谋皮,但究竟谁是虎,却是很难说了。”
他伸指一勾,挑起了huáng泉的下颌,沿着他的面颊,一直往下摸去,充满轻佻意味。
“只要你好好地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不过在那之前,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园中人来人往,他举止却是肆无忌惮,毫无尊重之意,幸而别人也不敢多看。而对huáng泉来说,所谓耻rǔ,早在昔年当着越霜的面受rǔ之时已经到达顶峰,如今这些小事,早已不能令他放在心上。
他不耐地拨开了对方的手,冷冷地说道:“司马严续如今轻易不出王府,若出王府,便与良王形影不离,重重守卫。王府重地,本就戒备森严,要想潜进王府,还要成功杀死其中的重要人物,若是简单之事,良王早就死了。”
“别人不行,你却未必。”刀摩说:“夜现huáng泉,神鬼无踪,可不是一句虚言。”
“多谢抬举。”huáng泉嗤笑了一声。“好吧,若是我能成功地混进去,并能杀了司马严续,那又何必多此一举,何不直接去杀了良王?”
“良王,不能动。”刀摩说。
“为什么?”
刀摩忽然笑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huáng泉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听说过,养蛊吗?”
☆、恨yù狂
刺客潜入了王府,尽管并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但七月仍是几乎一夜未眠。里里外外每个死角都查了个遍,确实刺客已经不在府里时,天都快亮了。疲惫的他才终于有时间,回到屋里抽空打了个盹。
正在朦胧,敲门声惊醒了他。
“头儿,你在吗?”
七月一惊而起,用力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我在,怎么了?”
“有人给你送来了一封信。”门外的人说。
七月开门,从那侍卫手中接过信,微微有些诧异。“给我的?”
“是,那人指名要jiāo给头儿。”侍卫的表qíng有些踌躇。“还说……若不及时转jiāo,会后悔的。”
七月闻言一惊,急忙拆信,刚一拆开,一条细细的银链坠落下来,掉落于地。
看到这条银链,七月脸色顿时变了。
“小风!”
匆匆看完信,七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拔腿就冲了出去。
“头儿,头儿!”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七月一路狂奔出了王府。此刻的他,什么都顾不得了,所有的规矩和顾忌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几近空白的脑海中只回dàng着一件事,小风,小风出事了!
哪怕是遇上最棘手的敌人,也没有施展出过这样快的身法,七月一口气跑出了城外,跑到了莫晓风的家。
“小风!”
孩子们都不在院子里,想必是小风不见了,都忙着出去找他去了。但是去哪里找他?七月冲进房间,一把抓住猝不及防的莫大叔,扯着他的衣领将人揪到了院外,秀气的面容上表qíng几近狰狞。
“说,小风在哪里!”
“七月,快放开老莫,你冷静点!”
莫大婶见状,慌忙上来想要救下丈夫,却被七月毫不留qíng地一脚踹开,摔倒在地。
“七月,你疯了!”莫大叔吼叫。“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我怎么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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