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_月舞风【完结】(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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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狩猎者和被狩猎者

  想起当时亲眼所见的qíng景,流火就气得快要发疯了。

  “那混账王爷竟然还叫你笑给他看,个王八蛋,他以为你是谁啊?你真他娘的掰瞎了一身好武功,都给欺负成那样了都不知道反抗,真没用!”

  看着七月下颌上尚未褪去的指印瘀青,他就想起七月跪在地上,被那信王捏着下巴抬起脸来,bī着他笑的qíng形,就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小爷出手,你打算怎么收场?是不是还真笑给他看啊!娘的你笑不笑都没好果子吃,不笑那就是眼里没王爷罪该万死,笑了就说跟表子一样下贱,怎么都有难听的等着你!gān,都不是好东西,笑个屁,老子我笑死他全家!一群混蛋!”

  七月怔怔地看着他,看着流火因愤怒而更加生动的眉眼,如同醍醐灌顶,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流火并不是要刺杀信王,不论他到京城来的目的是什么,都可以肯定,那根本是和信王无关的。他之所以在光天化日之下打出那一记飞镖,看似是要行刺信王,事实上只是为了替自己解围!

  他跟踪他,且不去追究他跟踪自己的动机,但正因为他看到了这件事的整个过程,所以才气愤不过而给了信王一镖。正是这一镖让信王胆战心惊,没有心思再刁难自己,自己才得以脱身。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闪电划过心头,深深地震撼了七月的内心。尽管他还不明白流火为什么甘愿如此冒险只为了给他解围,但那种由衷的感激,却是真切地发自五内。

  “我知道了。”他轻声说。“谢谢你,流火。”

  “你……”听到他用这样温和的语调唤出自己的名字,流火一呆,脸突然红了,别扭地扭过头去。

  “谢什么谢!我告诉你可别多想啊,小爷我只是看那混账王爷不顺眼,突然很想揍他而已,才不是因为你!”

  “是,我知道。”七月微笑道:“你只是看他不顺眼而顺带帮了我,但我还是很感激。真的感谢你。”

  流火的脸这下真的变成一块大红布了。七月话里的含义很明显,他已经明白自己并不是来行刺信王的,之所以热血上头地打出那一记飞镖,就是为了救他。这种被人看穿心事的境况让他倍加恼羞,但转念一想,忽然又高兴了起来。

  他想,那信王爷是皇子又怎么样?他是能bī得七月当街下跪,可哪怕他再富贵,权势再大,七月也没有因为他bī着他笑就笑了,但七月对着他流火,笑了可却不止一次。

  事实上,七月几乎一直在微笑,那是发自真心的笑容,那种温暖美好的笑容,一直暖到人的心底。

  可是,这样温暖的感觉,却要自己亲手摧毁。

  从最开始见到七月的狂喜中渐渐冷静下来,流火此刻终于想起了自己来到京城的真正目的。然而这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而是无比黑暗的现实。这个目的,他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对七月说出口的,也正是这个目的,让他的心从漂浮的云端跌落到了最深的尘土之中。

  七月,你问我来京城的目标是什么。你知道吗?我来京城的目的,不是为了什么信王,也不是为了你的七皇子,只是为了你。

  我的目标是你。我要杀你。

  我要杀的人,是你!

  “七月。”他看着七月,突然看似没头没脑地问:“你说,我现在,能不能打得过你?”

  感觉到年轻的刺客身上那种浮躁的气息沉敛了下去,取而代之的竟似是一种深沉的忧伤,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虽令七月感到诧异,却也没有多想。

  “你想和我比试吗?”

  “不……”流火摇了摇头,又问了一个问题。“你……你最近得罪过什么人吗?”

  七月不解其意,但还是如实地回答了他。

  “我,一直都在得罪人。”

  流火又语塞了。早该知道,七月既然是良王的心腹,得罪的人还少得了吗?比如今天那个信王,不就是讨厌七月到了极点?

  到底是谁向无界下了这笔订单,要收割七月的xing命?

  流火心乱如麻,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敢让对方知晓自己的真实想法。如果七月知道,他并不会恐惧,甚至也未必会愤怒,但流火可以确定,他再也不会对着自己露出那样温暖的笑容了。

  可是,如此在意狩猎目标的心qíng,这是杀手应有的心态吗?这样,真的能够狠下心,动得了手吗?

  “我不知道。”他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冒出来的这句话前后不能衔接,有些láng狈地后退了一步,qiáng行控制住落荒而逃的冲动。“别再跟着我,我要走了。”

  “嗯?”

  夕阳的余辉照在七月的侧脸上,就在这个时候,七月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

  那一瞬间,夕阳金色的光彩映入了他的眼睛,他的眼中似乎也泛起了灿烂的金光,流光溢彩,璀璨生辉。

  流火的心忽然“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

  有时,一世缘起,只是源于刹那的一念。

  就如此刻,流火仿佛是突然从梦中惊醒的那一瞬间,瞬间觉悟,dòng察到了某种不可言说的神奇奥妙。

  这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神秘感受,如同电流般的感qíng流淌过他的全身,让他的心中充满喜悦,却又洋溢悲伤。

  直到今天,他仿佛第一次发现,原来七月的眼睛,是如此的美丽。

  明亮,而又美丽的眼睛。

  不,不仅仅是他的眼睛,他整个人,都是如此的美丽。

  太阳将要落山,夕照金碧辉煌。

  在这流金的暮光之中,他的周身仿佛都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辉,恰如同梦境中的存在,美丽得让人心悸。流火怔怔看着他,觉得自己的心脏是不是犯了病,为什么跳得那么快,那么猛烈?

  他紧紧地按住胸口,qiáng行压抑住那种说不清道不明,让他快要无法控制的感qíng,只怕一不留心,这颗跃动不息的心就要从胸腔跳出来,

  “七月……”他艰难地说。“我们……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我希望,你再见到我的时候不要吃惊。因为,我是一个杀手,执行命令就是我的使命,任何事都可能发生。”

  流火说完,如同逃命一般匆匆跑了。七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这年轻的刺客很快就消失不见的背影,神色虽有疑惑,却依旧不改那眉宇间的温和。

  流火如同逃命一样逃离了七月的视线,他觉得自己的心动dàng得厉害,不知道应该怎么描述这种奇异的心qíng。

  他对huáng泉说要想成功杀掉七月,就要做好充足的准备。七月是良王府的侍卫长,等闲时候都是身在王府保卫良王,如果就这样浩浩dàngdàng直接冲进良王府去杀他,这可实在是太蠢了。没人会以为他们只是要杀七月,绝对会被当成来刺杀良王的,到时王府卫士一拥而上,别说完成任务了,能不能活着逃出王府都不好说。所以要杀七月,只有在他离开王府的时候,而七月就是住在良王府里,在外面并没有家宅,要想抓到他落单的时机并不容易。

  话虽如此,时机总是人等的。但是七月本人的实力实在不容小觑,哪怕等到了机会,如果不做好准备就贸然动手,就算他们是无界jīng英的杀手,也未必讨得到便宜。做为优秀的杀手,只在于能否成功击杀猎物,只要能杀死猎物,无论使用何种手段都是天经地义的。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想刺杀七月,就必须要收集足够的qíng报,天时地利样样不可缺少,务必一击即中。

  他如此对huáng泉说的时候,严肃而认真,连他自己都对此信以为真,认为已经摆脱了颓废的心qíng,回归一个称职杀手的本份。

  是,他的确不忍心杀死七月,但如果七月不死,他就得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算七月救过他,他也不能为了他断送掉自己的xing命。他能做的,只能下手时候尽量gān脆利落,给他一个痛快的死法,已是仁至义尽。

  但当他见到七月的时候,他才忽然明白,其实那些话,全部都是自欺欺人。

  他跟踪七月,想着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不怀有任何敌意,只是单纯地看他,当作和这两年来的执念做个告别。此后就横下心,斩断一切过往纠结,回头制定详细可行的猎杀计划以便动手。但是,当他真的见到了七月本人时,他的心qíng就全变了。

  那些相见的喜悦,被七月遗忘的愤怒,以及七月温和地唤出他的名字时的异样感觉,还有,那夕阳之下惊鸿一瞥的惊人美丽,如同烙印一样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悸动难安。

  他矛盾,困惑,痛苦。

  为什么他会是杀手,又为什么他会是他要刺杀的目标呢?

  如果换一个身份,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点,他们彼此相遇,或许能够成为知己。可是,这一切都已不可能。注定了敌对的立场,注定了狩猎和被狩猎者的身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七月的隐秘

  原本午后就能回到良王府,谁知半途被信王拦路挑衅,随后又遇到了流火,耽搁了整整半日时间,等到七月终于回到良王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承璧已经听说了信王大街上遇刺的消息,也大体了解到了事件的概况,只等当事人回来便可一问究竟。但七月一直迟迟未归,直到月华东升,才得报七月回府。承璧立刻命人将七月召唤过去,详细问明具体qíng形。

  七月便将事件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信王当众羞rǔ他,这种事没有隐瞒承璧的必要,也隐瞒不了,便如实地jiāo待了,但却完全隐去了流火的那一段。他只说自己随后追踪刺客,但刺客身法高明,武功莫测,自己没有追上。

  承璧思索了片刻,冷冷一笑。

  “没有追上也好。他那样羞rǔ你,你凭什么还要费这个力给他拔刺?要我说,那刺客倒是个妙人,无心之举给你解了围,我还得谢谢他。那么个妙人儿给我六哥留个念想也不错,免得他无事可做闲得发慌,便以折腾我的人为乐。”

  七月垂首。听到承璧的评价,他一下便想起了流火那张生动的脸,和那动不动就炸毛的品xing,觉得“妙人”这两个字用得还真是妙。那个年轻的刺客,的确是他至今见过的最有趣的人。

  承璧自然不知道七月在想什么,见他垂首不语,只当是意气难平,于是伸手拍拍七月的肩膀,叹息着说:“六哥对我有气,又不能直接冲着我来,只好拿你出气,真是委屈你了。改天我定要设法给你讨回个公道来,以偿今日之r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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