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年呼吸一窒也不再询问在一旁枯坐,待他理清这中间弯弯曲曲的缘由后,千山已然熟睡。梳年看了一眼千山与梅容,轻手轻脚爬到了马车外坐到定雪身旁,似乎他应该恼千山没有将他当朋友,竟从未对他说起也未曾求助过半分,可他还是没法对着千山生气。
定雪驾着马车转头看了梳年一眼,见他神色不佳便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梳年说完顿了顿问道:“你是不是早知道了?”见定雪露出为难的神色只好叹息道:“罢了,我懂。”
良久定雪开口说道:“从梅容盗走huáng泉剑开始我便猜测过,但我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没同你说,得知明阳要与千山成亲后我才肯定了谁是顾云。”
“那你岂不是…”梳年顿了顿,将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那定雪岂不是千山的仇人…
“岂不是什么?”定雪等了会儿见梳年不吭声,转头看了一眼明了梳年担心的事qíng,思索一番后道:“倘若千山真的有意对当年的人下杀手,梅容又何必等到现在。”
梳年闻言深有同感却也不愿再多说,只安静地看着马车在山道上急速奔跑着,晨曦穿过片片林木逐渐耀眼起来。
停车休息时千山下了马车透气,一眼看见梳年身旁站着的定雪微微愣了下,大概是有些意想不到。
“多谢。”千山看了一眼梳年转头对定雪说道。
“举手之劳。”定雪以同样平淡的口吻回道。
只是说完便立刻沉默了下来,梳年站在两人中间感到一丝尴尬,摸了摸鼻子开口道:“千山,我找到你要的独叶丹华了。”
千山闻言立即转头期待地看着梳年。
“暂时还在韩府里收着,已经命人回去取来送去药王谷了。”定雪悠悠地在一旁说道:“待我们去到药王谷便能即刻拿到。”
“在韩府?”千山疑惑问道。
定雪解释道:“那是我母亲的嫁妆,平日里也只是放着看看罢了,没成想那竟是一味药,而且还价值连城。”
“噢。”千山听罢应了一声后便低下头,且不说独叶丹华的剧烈药效梅容还能否承得起,单是要撑住回到药王谷便已说不准了。如今靠着梳年的银针封xué暂且无事,却再过几日不论撤针与否都已压不住寒毒侵入心脉,一旦入了心脉,除非这世间真的有能令死人复生的灵药,否则命难留。
“千山。”
千山闻声看向梳年,却发现定雪不知何时走出很远,站在崖边远眺着群山,一手拿着个竹筒水壶另一手拿着块饼,咬一口饼便饮一口水。
千山疑惑地看回梳年,问道:“你想说什么?”
“别太担心,总会有办法的。”梳年说完也是自觉毫无底气。
千山不在意地笑了笑,应道:“嗯 。”
梳年看着千山的笑心中一惊,连忙说道:“在我眼中这世间没有比你更好的大夫,你别死太早。”
千山闻言愣住,未料到会被梳年看出他的心思,皱了皱眉头想笑笑缓和下气氛,却发现连假笑都笑不出来。
片刻后千山只能开口道:“我的确gān过那么几件被称颂的事,也救过很多人。可我想救的从来都只有梅容而已。在我眼中我是这天下最自私的大夫,安然地受着世人的景仰夸奖,却随时准备着将他们抛弃。”顿了顿后千山苦笑着继续说道:“这么说似乎过于矫qíng,也不怕被你嘲笑我懦弱…梅容确实是我如今还活着的唯一理由。既已决定追随他一生,那便是一生,自他后,不会再有二人,我想你懂。”
梳年垂下眼,的确,他懂,可有些事qíng不是懂了便能习以为常,所以总是要挣扎一番,直到不得不服输。
千山看着梳年的神qíng,又道:“何梳年,我一直觉得能认识你很好。”
梳年皱眉别扭地看向千山,微微带着点羞涩说道:“你这么坦白我会不好意思的。”
千山冷冷笑了一声:“算了。”
梳年笑了笑,也不再做忸怩小女子状坦然道:“我觉得你很好,能认识你也很好,不止是很好,我很欣赏你。”
定雪站在远处看着梳年与千山,隔了太远没法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却见梳年终于笑了一回,便也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抬起手看着左手掌心中那道鲜红的痕迹,一生一世太长远,他只求今时今刻便已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标题起名困难户在此。
☆、终已解
马车继续摇摇晃晃地前行着,千山坐在车厢中陪着梅容,自他醒后,梳年大多数的时间便坐在了外头。
低头看着双眼紧闭的梅容,千山不禁想到会不会就这样梅容再也不会醒来,然后一眨眼化成了一堆白骨,不由地便离开了座位俯下身附在梅容的耳边轻声说道:“阿影,我想永远留在你身旁,我喜欢你…你呢?你能听到吗…”
可梅容被困在了梦中,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中他不断地遇到形形□□的人,又不断地与那些人分道扬镳,而这许多的人当中有个十分特别的人,总是让他一眼便能看见,不论如何改变着相貌他却都清楚地知道是同一人,只要那人出现后便会想要靠近,却一旦走近刚触碰到的时候了那人便消失了,于是只好重新寻找。
一次又一次。
最后的那次,那张面孔变成了他再熟悉不过的一人。
他看见千山站在河的对岸正远远地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仿佛对他说着什么,想过去时却发现并无桥梁。
那条河并不深,看似徒步亦可走到对岸,每靠近一步那声音便越清晰,却步步深陷泥中。
“阿影…”
……
“我想永远留在你身旁…”
……
“我喜欢你…”
……
“你呢…”
……
“你能听到吗…”
我听到了。
回到药王谷山前时,梳年便撩开帘子想对千山说到地儿了,却一眼看见千山紧紧地握着梅容的手失了神地坐着。
梳年见此暗道不好,连忙上前查看,却不想梅容竟已断了气。梳年小心翼翼地看向回过神来的千山,那张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只听他十分平淡地说道:“我以为他至少会睁开眼一次……但是没有……”
梳年愣住,低下头不敢直视千山的眼睛。此时似乎说什么都无用,不论安慰抑或劝解,只要梅容活不过来便都是废话。
定雪看着不远处站在路中央的一老一小不得不停下马车,微微地有些惊讶。梳年察觉不妥撩开帘子往外望了出去,一眼便看见竟是槐襄与文衡。
槐襄看见梳年顿时来了jīng神喊了一句师父便向马车奔了过去。
梳年皱了皱眉头跳下马车摸了一把槐襄的头,不悦地看向文衡道:“有话说有屁放,有病下山找大夫。”
文衡看着梳年叹了一气,转而看向马车中的千山,道:“我有话想与顾公子单独说。”
梳年与定雪闻言对视了一眼,一时不知该让与否,良久梳年见千山并未回答便开口道:“我想他现在不太方便,也不想与你谈话。”
“若顾公子的确如此想,老夫也不会再阻挠。”
只是文衡说罢却仍旧站在路中央。
僵持许久,千山起身下了马车看着文衡轻轻道了句:“请。”
离了马车十分远后,文衡停下脚步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白瓷药瓶递给千山:“瓶中的药是给梅公子的,当年老夫无心的两句话先害你家破后令你无辜遭追杀,至今不得正名,此债也只得用此药还。”
千山伸手接过,抚着光滑的瓷瓶却沉默不语。
文衡见此摇头笑了笑,道:“莫非,你真的觉得此药梅公子已用不上了?”
千山闻言愣住,抬头疑惑地看着文衡道:“…什么意思?”
“梅公子的命数已到了尽头并不假,可你尚有十分长的一段时间。若你愿意将余生的生命与他共享,只须将瓶中药兑入你的血让梅公子服下便可,只要尚未化成白骨那便都救得回来,只是一旦你离世,梅公子便也会即刻毙命化为尘土,而且此药只能救他一命,原有的顽疾,却还得由你来医治了。”
文衡说罢朝着千山俯身深深一拜,又道:“吾罪孽深重,本想助世人跳脱苦海,反倒连累无数欠下无数债,其中又以你最为重,如今看似圆了你的心愿却又似是害了你…此处拜别,再无相见之日,祝君长安。”
千山诧异地看着文衡正说着话,容貌却陡然发生了变化。那是个十分年轻的姿态,甚至比他还要年轻几分,从皮肤的底处发出丝丝细微的光,然后整个人分崩离析瓦解。不过短短一瞬,偌大一个人就这样消失不见,连衣衫拐杖也不曾剩下。只余了一根紫檀木雕琢的簪子掉落在脚边,轻轻地滚了一圈沾上尘土。
千山俯身捡起那簪子拭去上面的灰尘,犹不能相信方才看到听到的一切,莫非是他因梅容死了而伤心过度生出这些臆想?可此时他手中又真真切切地握着一瓶药与一根簪子。
梅容……
真的还来得及吗……
梳年与定雪守在原地看着远处的文衡与千山,只是微一晃神,方才文衡还站着的地方却已空,只余下千山一人站在那处。
不久后千山一手握着个白药瓶一手握着根似簪子样的东西走回来,梳年见状本想询问一二,可千山仿佛听不见任何,只径自上了马车坐到梅容身旁看着梅容发愣。
待梳年亦想上前时千山却忽然抬起自己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血瞬间涌出来顺着千山的下颌落在衣衫上,不等梳年阻止,千山含着半口血拔开方才拿回来的药瓶塞子,将瓶中药液亦含在口中掰开梅容的口将药渡了过去。
“千….千山…你…”梳年睁大了双眼惊诧地看着千山连话都说不完整,不知所做为何。定雪一手拖着梳年也是愣在了原处大气都不敢出。
短短的一刻却仿佛过了许久,而后梳年看见梅容的手指似乎动了下,那并非他看错,因梅容不仅抬起了手,甚至还睁开眼,看着泣不成声的千山唤道:“千山…”
或者这世间的确是任何的事qíng都有可能发生,例如有为了凡人而消失的神,例如人死尚能复活。太多的因缘以人生区区百年时光道不清更解释不完,甚至连要追寻的是何物也已忘记,不过遵循着本能去寻找,一旦认定了便不会再改变,终此生此世,生生世世。
渐渐的人们茶余饭后又多了几件可说的事qíng。
一时声名大噪的顾云陡然不知所踪再未出现,千山与明阳的婚事也被梅容横cha一手搅huáng,而千山与梅容也终于在一起。
相比前番众人的不相信,千山与梅容会在一起的这个消息仿佛是意料之中,只是伴随传来的另一条消息让人多了几分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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