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守真瞧着小孩儿泪眼婆娑有张嘴哇哇大哭的架势,心头一跳,想着他那道友家的孩子哭闹起来能给整个青云山闹得jī飞狗跳,顿时有些头疼,连忙温声安抚道,“莫要担心,你本就还处于童龄(换牙)期,这牙掉了,自会长出新的来。”
卫广这会儿是什么冷静什么克制都没了,他光是想想他往后没牙说话漏风吃饭漏米的境地,就觉得天都塌了。
他这会儿本就是qiáng忍着,元守真不说还好,一说卫广直接给崩溃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颗就是新长出来的!”
“……”元守真虽是在凡尘间历练了不少年,但毕竟没生养过孩子,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只微微蹙了蹙眉,袖袍微动,指尖上就托了那颗小门牙,开口道,“张嘴。”
卫广吸了吸鼻子,倒是克制地停了抽噎,收得太急还打了个嗝,元守真哂然,指尖上微微催动了些灵力,对准了压根,便把那个小门牙装了回去。
元守真毕竟是修道之人,一行一动自有一股让人信服的气质,卫广莫名安下心来,也不哭了,只用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泪眼婆娑地看着元守真问,“这样……也行么……”
“……”元守真语塞,行不行,兴许只有他那仙逝的道友知道。
元守真常年在邙山修炼,鲜少与人jiāo流,便是隔壁不远处的青云山,上一次去也是三年前了,因此他面上倒是不怎么看得出表qíng,看起来倒真如得到高深的仙人一般,很能唬住人,卫广见天神不反对,只以为自己的门牙保住了,顿时非常信任地朝着天神裂开了一个满嘴血淋淋的笑,元守真瞧他笑得开心,忍不住开口道,“这几日只可以清水为食,千万别磕碰到,否则你这颗牙,怕是保不住了。”
天神的话在卫广耳里无疑是圣旨一般,卫广郑重地点点头,元守真瞧他听话的模样,心里倒是点了点头,心想这紫薇帝星倘若如那元沁一般调皮捣蛋,他打不得骂不得,恐怕也是束手无策的,这孩子倒是个有慧根的,元守真这般想,便也算是接受了身边跟着这么个小尾巴的事实,揭开了手里的白玉瓷瓶倒了些药汁儿,拉过还在池子里站着的卫广拎上岸,便开始给他身上各处的伤口抹药。
天神在哪些地方抹药,卫广此事已经无暇顾及了,他被握着的手臂处泛起麻一点点的蔓延至骨髓,让他整个人身上都起了层细细的jī皮疙瘩,卫广整个人拉得直直的,脚趾头松开又蜷起,又控住不住的松开,甚至整个人都从喉咙里压出一股嘤咛来。
卫广脸上涨红的血色,渐渐蔓延至全身,他脚下发软,差点一屁股栽倒在地。
“站好。”元守真扶住卫广,见这小孩儿身上除了新伤外,还有些结痂了的,只留下些微痕迹的陈年旧伤,手上动作倒是轻了些,待看见卫广腿间顺贴的小东西上也有刮痕,手上动作不由一停,男人这处神经密集,最是脆弱不堪,元守真微微蹙眉,动作又放轻了些。
卫广给元守真唤回了神智,脑袋里却空牢牢的,脚踩棉花使不上力气,他知道天神是在给自己上药,羞涩归羞涩,却贪恋那翻肌肤相贴的温度,浑身舒服得想蜷成了一团,哪里还晓得三三四四。
卫广又湿又润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天神,这几日紧绷的神经完全松懈下来,贴着天神掌心暖阳的温度,眼皮也渐渐重了起来。
元守真心里微微一动,dòng府里放着的暖玉chuáng,倒是派上了用场。
作者有话要说: 啊君么么哒,文案里的皇帝是卫广,说纠缠不清的是受君啦,收到个留言,高兴得要死,多谢!!(づ ̄3 ̄)づq?~!!
☆、第三章
山中无时日,卫广这一睡,就过去了七八天,邙山上灵气充足,卫广体内有了气感后,并不需刻意修行,身体也能自行吸收,虽然成效缓慢,但卫广的内伤外伤都好了个七七八八,加之元守真炼制的伤药里都加了些固本培元的珍贵药材,对凡人更有腐骨生肌的功效,是以等卫广醒来以后,不疼不痒的,还以身在梦中。
dòng府里冰天雪地,自然是没有chuáng铺被子的,只有个暖玉chuáng,卫广就睡在暖玉chuáng上。
chuáng边放着的袍服有些大,但gān净清慡,叠得整整齐齐的,在这冰天雪地的邙山上,明明凉得要死,但卫广捏在手里,硬是让他摸出了点温暖的味道。
卫广穿好衣服,沿着玉阶拐了个弯,便看见了正闭目修炼的元守真,他也不上前打扰,只远远站在一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直到元守真开口唤他。
邙山上生不起火焰,元守真心知卫广只是毫无根基的六岁小童,无法日日靠辟谷丹生活,便刻录了追踪符和融有他血脉灵气的络子玉佩,递给卫广,“你下山往西行,朝青云山的方向走十里路,那儿有农家吃食,往后你若是饿了,便可自行下山寻吃的去。”
“那地方地处青云山山脚,不乏求仙问道之人,你不可轻易招惹,倘若遇到危险,便拿出玉佩,滴一滴血在上面,届时我自会赶来救你。”
元守真要守着这紫薇帝星十几年,自然是越不惹人注意越好,想着往后必然得带着卫广回太乙门,便jiāo代好卫广在外不可滋事,连带让他不要泄露身份,只说他是青云山周边的弃儿,被捡到邙山上当道童的。
卫广其实不qíng愿下山,但他也不想违背天神的意思,只从原来的破布衣衫上撕了两条线,把这两样法器栓起来,挂在脖子上藏进衣服里,心qíng才又了些。
元守真jiāo代完便自行修炼了,卫广静静待了一会儿,才放轻脚步走到dòng口边,也学天神的样子盘腿坐下来。
除了清静经,卫广并未接触过其他修炼入道的功法秘籍,但他这几日待在邙山顶上,过的日子与往日皇宫里大为不同,清净平和,没了那些让人生厌的人和事,他连往日积攒在心底的诸多qíng绪都在不知不觉间消散开了,当真做到了心无杂念,身心渐止,就这般盘腿坐在dòng门口,慢慢闭上眼睛,凝神静气,很快便心神合一,入起定来。
卫广也不觉得日子枯燥,他出定后若觉得渴了,便化了山上的雪水喝,若饿了,也未下山去,只在山林间摸到了一池寒潭,捉了鱼果腹,困了便在暖玉chuáng上歇一会儿,每日醒来只消看看上首盘腿而坐的人,卫广就安心无比。
如此日出日落,也足足过了半月有余。
元守真倒是有些惊讶的,一来要一个正该活泼好玩闹的孩童如老僧一般时时入定修炼,不免qiáng求了,二来他那道友估计也不愿看见这孩子长成一个一心向道的老道士。
元守真看着盘腿坐在dòng门边入定的卫广,没出声打扰,也未急着起身,他打算和卫广谈谈。
卫广初初修炼,入定的时间本就不长,他一清醒过来便下意识朝旁边看去,偏头便对上了天神的目光,先是一呆,随后便有些窘迫起来,连忙错开视线,耳尖却控制不住地悄悄红了,脊背也无意识绷得更直。
元守真五感六识比平常人不知多出几凡,他已至融合臻境,入定后神识并未完全关闭,对外界的事一清二楚,自然知道这孩子每日都做了些什么,元守真只觉这孩子克己自持,心里倒是觉得卫广颇有慧根,他不觉这孩子烦人,话语间也就多了两分随和,“寒池里的鱼味道如何?”
卫广先是一呆,随后便反应过来天神是在跟自己说话,连忙从地上站起来,无意识往前迈了两步,又非常克制地停了下来,跃跃yù试,“真人想吃么?小广去弄……”
小广这样的称呼有点蠢,尤其是从自己的嘴巴里冒出来的时候,卫广虽然有些脸红,但还是说出口了。
“烤的?”元守真有些惊讶了。
“嗯,很香的!”卫广见天神感兴趣,只恨自己读书少,不知怎么形容很香到底是多香。
卫广已经吃了小半月的鱼ròu了,他在离dòng府百米远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小dòng口,那dòng口连着悬崖边儿,凉虽凉,但里面gān燥得很,卫广试了很多地方,整个邙山顶只有这处能烧起火来。他体内的灵气少虽少,但每日勤加修炼,也勉勉qiángqiáng够把松木里的水汽bī出来,一日烤上两条鱼完全没问题。
“……”元守真原本只是随口一问,瞧着卫广亮晶晶隐隐带着期盼的眼睛,顿了一下,点点头道,“也罢。”
卫广压抑着想跳起来蹦两下的冲动,非常矜持地朝天神打了个怪模怪样的揖,语气也非常克制,“那天神等一下,小广这就去捉鱼!”
“……”元守真琢磨着卫广的称呼,天神是个什么鬼。
卫广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这会才有了点少年人的模样,元守真心里有些想笑,倒也有些明白那些道友为何要结为伴侣,像凡俗人家一般生儿育女了。
卫广虽然个头小,但这半月他都在寒池里叉鱼,技术熟练得不行,一叉一个准。
不知是否因为有人围观的缘故,这次卫广更卖力,他叉起来的鱼蹦起来能有二尺高,待察觉到天神微微赞许的眼神,卫广偷偷挺起了小脊背,唇角是压也压不住的弧度,做的也就越发卖力了。
看着卫广手里一支脆嫩的松枝慢慢脱水变成了gān柴,元守真也不以为奇,心里只道这小孩儿真龙转世,才于水有这般特别的亲和力。
卫广短手短脚的忙进忙出,他心里恨不得把一池子的美味都弄出来,烤鱼也就用了二十分的心思。
卫广烤的这鱼生在寒池里,沾了邙山灵气旺盛的福,长得鲜香肥美,本身还自带了一股新咸味,被烤得金huáng金huáng的,兹兹冒着油,沾了松木的清香,闻起来直让人食yù大开。
卫广仔细翻着烤鱼,觉得差不多了便把鱼从火架上拿下来,用松木筷把沾了烟熏的鱼皮揭了,又小心把鱼刺都给剃了出来,待觉得gān净了,才抿抿唇两眼发亮地递到元守真面前。
入道与入佛毕竟不同,修道之人并不讲求无悲无喜,尤其以太乙门为首,追求的是通畅自然,随xing而为,元守真也并未冷心无qíng之人,现下见这小孩儿克己自律,又乖巧懂事,他心里便也多了分喜爱,接过烤鱼后,脸上便带出点笑意来,重新拿了双竹筷,也就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卫广瞧着天神脸上的笑舍不得移开眼睛,连呼吸都呼吸都轻了些,往日天神入定修炼,他在旁边远远看着,也不敢上前打扰,除了他刚上邙山那一日,也就今天,他离天神最近了,天神还吃了他做的东西。
元守真并不贪恋口腹之yù,但瞧着小孩儿还沾着烟灰汗水的脸,脸上又期待又欣喜的表qíng,心qíng便有些不一样的奇妙,还不赖,元守真便随意放任了。
这导致元守真胃口非常好地吃完了一整只鱼,末了还赞许地摸了摸小孩儿的头发。
许是缺乏营养的原因,小孩儿的发质常柔软,元守真觉得手感不错,手就一直没放下来,甚至还在那颗小头颅上揉了揉,表扬的话也就自然而然说出口了,“小广真厉害,味道非常好。只你还是孩童之身,不能日日吃鱼裹腹,明日还是下山去找点寻常吃食,你也别怕外人能伤你,有危险唤醒那两样法器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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