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赞月想了想,跪了下来,结结实实给江失语扣了三个头。随后起身,道:“叔父养大我,是恩;等叔父死后,赞月为叔父披麻戴孝,刻碑立坟。偿还叔父的养育之恩。”
江失语的脸彻底黑了:“……好一个披麻戴孝,刻碑立坟,你这是想要杀了我么?”
江赞月道:“叔父逆天而行,一身罪孽,早就该死了。”
想了想,江赞月又加了句:“按理说,叔父就算死无葬身之地,无人送终,也是该得的,只是侄儿毕竟要偿还叔父的养育之恩,待杀了叔父之后,给叔父刻碑立坟,也算是尽了叔侄一场的qíng分。”
话音刚落,江失语抬手一掌,直直打向江赞月。一直在旁边紧紧盯着的谭知几乎在同时出手,挡在了江赞月面前,一掌对上。
谭知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和之前与江失语对掌差点被打退的羽菖迦不一样,他脚底如生根般,一丝一毫未曾挪动,若是外头人来看,只以为谭知与江失语的实力旗鼓相当。
然而,毕竟还是有着差距。
谭知一化解了江失语劲劲掌风后,就一收手,纵身往后一跃,手揽着江赞月,退回到了沐珂的身侧。
江失语的重点,从江赞月身上,挪到了谭知身上,他细细打量了下眼前这个冷漠的青年,道:“谭知……实力果然不俗,几乎比得上易行了。”
谭知一个眼神都欠奉,只用力捏了捏江赞月的胳膊。
江赞月挣开了谭知的臂膀,慢吞吞挪开了两步,对沐珂道:“我觉着你需要做好一个准备。”
沐珂苦笑:“英勇赴死么。”
“那倒不至于,”江赞月道,“你看,你稍微去拖一下时间,如何?”
沐珂一噎:“这不就是送死吗?”
“不一样,”江赞月随口道,“放心,你现在是死不了的。”
谭知听见了江赞月的话,若有所思看了眼他身侧的江赞月,然后对沐珂道:“听他的。”
沐珂虽然不知道江赞月的用意,但是既然两个人都这么说了,那么,他就稍微配合一下,也无妨。反正,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江失语听见了三个人的话,却毫不在意,只嗤笑道:“前来送死也需要排队么。阿赞,叔父疼你,把你留最后,不用谢了。”
江赞月眼一虚,急声对沐珂道:“就是现在!”
沐珂也做好了准备,一听见江赞月的话,一提气,飞身而上,直直冲着江失语而去!
江失语不躲不移,眼神如同看死人一般,静静等候沐珂扑来;至于谭知江赞月,两个人已经拔腿就跑,轻功不差的二人,很快背影就消失的只有一点了。
江失语目光一沉,yīn测测对着一脸大义凛然的沐珂,手中一御气,抬掌而击。在他看来,这一掌,定然能直接震断沐珂的心脉。
然而,沐珂飞身到他眼前不过咫尺之间,这一掌刚一打出,人却突然消失了。
这一幕,让江失语万分熟悉。
江失语猛然抬头一看,果不其然,沐珂被自己身上捆着的丝弦拉起,直直冲着江失语身后数米远的位置飞去!
那里,一颗树上,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手腕轻抖,拽着丝弦把沐珂往自己面前来带;另一个,则是让他眼睛发红的――贺易行。
这两个人小心翼翼埋伏在后面不知道多久了,也就是江赞月他们转身看见了两人打出的暗号,才敢如此那沐珂来拼;毕竟,沐珂身上缠着的丝弦,可是江非离的武器。
江失语转身的瞬间,江非离已然抓起沐珂丢给了贺易行,三个人片刻不敢耽误,顺着谭知江赞月的反方向,急速逃去。
江失语只一个眨眼间做出了追上去的决定,至于和他反方向而逃的谭知并江赞月,等抓住了贺易行再去追捕,也来得及。
“果然追来了。”贺易行听到身后传来的猎猎风声,给江非离递了个眼神。
江非离一点头,手中丝弦一甩,把沐珂朝着右手一抛,同时传音过去:“东南角!”
沐珂一个翻身,发现身上绑着的丝弦在把他甩出之后就自动松开,呼吸都来不及就飞身朝着东南角方位狂奔而去。
江失语一个眼神也没有给沐珂,在最短的时间,追上了贺易行并江非离二人。
贺易行发现身后的风声一边,在第一时间一把搂住江非离的腰,往上一抛,随即自己一个转身,直直对上身后袭来的一掌!
江失语的这一掌,几乎用了十成之力,无论打在江非离身上,还是贺易行身上,都会留下内伤。
贺易行接下这一掌,瞬间感觉到手心一麻,青年一眼看见江失语嘴角qíng不自禁勾起的笑意,心一沉。
然而这个时候,无论江失语在其中做了什么,贺易行都没有及时探查的时间,两个在一息之间,已然拆招起来。
江非离在空中一个翻身,丝弦灌以力道朝着江失语一甩,试图gān扰他;然而江失语只在间隙间,一指横出,切断了柔韧无度而坚硬无比的丝弦。
江非离暗叫一声不好,眼看着自己就要落到江失语身侧,贺易行瞬间抬手一掌,跟着江非离手心相对。两手一接,从贺易行手心得来力道的江非离借势一冲翻身,脚下几点,绕到了江失语身后,再度抽出透明的丝弦,手腕一抖,甩出花痕来,直直朝着江失语背心而去!
本来与贺易行正面纠缠的江失语却如同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在丝弦袭入背心之前,身形一侧,让开的空档穿过丝弦,眼瞧着就要击上贺易行胸腹,江非离手腕一挥,游龙般的丝弦只在贺易行腰腹一点,方向一变,再度借力袭上江失语的正面!
与此同时,贺易行的飞身踢出,结结实实一脚,直朝着江失语之前大意受伤的臂膀而去!
江失语急速朝侧面翻开两步,躲开了贺易行的进攻和直戳心门的丝弦;丝弦一击不中,顺势被江非离收回,而后再次抖出,发出‘咻咻’之声,凌空而来!
贺易行顺着踢出的一脚,就势侧翻再度飞起一脚,bī到江失语面前!
再度的两面夹击,江失语在瞬间判断为避让三分,连退三步,伸出一手,前去硬捉游走的丝弦;贺易行先他一步,飞身一绕,踩着丝弦凌空而起,一脚直朝江失语面部踢去;江失语伸出的手一转,朝着贺易行踩空的另一只脚抓去,却被再次袭来的丝弦抽击在了手上,一闪而过拉出一条飞舞的血线!
江失语头一偏,躲开贺易行当头一脚后,连身翻退几步,盯着自己手心血流不止的伤口,抬头看向浑身紧绷的江非离,似笑非笑道:“好好好,一个阿赞,一个阿让,都长大了,翅膀硬了,想要弑主了啊。”
贺易行一个闪身,退到江非离并肩位置,侧目低语:“无事?”
江非离缓缓摇摇头:“无事,你可无事?”
贺易行迅速道:“无事。”
确认了贺易行无事,江非离这才抬眼看着江失语,一字字道:“若是没有长大,哪里来的杀你的实力呢?教主,恕我直言,我想要杀你,可不是长大了才有的心思!”
江失语紧紧盯着江非离的眼,看不出一丝感qíng,不由叹道:“本座竟是养了两个白眼láng……当初真是瞎了眼了。”
江非离抖了抖被血染红的丝弦,滴落下几颗圆滚的血珠进入糙地后,漫不经心道:“若是按照教主的养法,任是谁,等不到长大也想做一回白眼láng呢。”
少年摸了摸丝弦的血迹,搓了搓手指,看着被染红了的手指,冷冰冰道:“教主若是想要傀儡,把我们练了药就是;若是想要替你办事有思维的活人,还请拿出对待活人的态度来;既要把我们当做毫无生命的傀儡般对待,就不要妄想着我们还能保持着当初那颗心来替你卖命!”
“江失语,你在‘养’我们的时候,可有一丝把我们当人看了?”
少年的眼中燃起熊熊怒火,冷若冰霜的脸上浮起一丝哀痛:“当初一起的孩子,从近百人,几年间,一个个都在你的‘抚养’中,死得只剩我和赞哥!这些年,我和赞哥两个人从什么样的绝境中熬出来的,不说你也知道吧,这些,都是拜你所赐!江失语,这笔账,我一直记着呢!”
江失语听完了少年的话,完全不为所动:“原来就是为了这个。你们不过是本座捡来的,活命的机会都是本座给的,至于哪种活法,难道不是本座说了算么。”
“不过本座指间漏下生命的蝼蚁罢了,你们还妄想着什么?”
贺易行一把按住江非离颤抖的手,上前一步:“江教主,你确定是捡来的?若我没有记错,当年年幼之时,江教主无其不用,把我从师叔手中硬抢来的。”
顿了顿,贺易行似笑非笑道:“可是江教主对待在下,也是无所不用,怎么要人命怎么来。难道说,我贺易行的命,也是你江失语给的么?”
江失语看了眼贺易行,柔声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蝼蚁,你是本座最好的作品。要说当初本座为何硬抢你来,怪只怪你师叔吧!偏偏叫本座探到了你的筋骨,多么好的一个苗子,本座不带走你,只怕余生都在后悔。”
忽而他脸上浮起一丝bào怒:“可是有人和本座作对!偷偷放了你走!不然,不然……你现在早就是本座的得意作品了!”
“哦,放我走的人真是天大的好人,”贺易行勾了丝笑意,“他这么好的人,我若是遇上了,定然把他奉若神明。”
贺易行的声音充满了无尽温柔,惹得江非离朝他多看了两眼。贺易行发现了江非离的目光,垂下眸,对着少年微微一笑。
江失语冷笑:“本座倒要看看,是你先找到人,把他奉若神明呢,还是本座先找到人,把他千刀万剐!”
这话语中的恶意几乎化作实物般,叫人听了就发寒。
江非离一动,江失语的目光即刻如勾般紧盯着他:“阿让,你若是要杀本座,起码要把本座赠你的武器还来。看见你用着本座辛辛苦苦得来的武器朝着本座用,这滋味不妙啊。”
江非离冷笑道:“滋味不妙么,那若是我用你得来的武器杀了你呢。”
下垂的右手,自袖口掉落下来一柄小鼓。
红色勾金丝,垂珠如琥珀,鼓皮轻薄,一侧系着铜铃铛。
贺易行眼神一凝,道:“非离,不要冲动!”
但凡灌以内力御气而伤人者,皆是损耗自己实力。江非离内力不足,体中又有毒煞堆积,实力又远逊于江失语,若在江失语面前动用着鼓,只怕会落个反噬的后果。
江非离捏着拨làng鼓的手被贺易行紧紧抓住,感受到了来自这个青年手上传递来的感qíng,不由顿了顿,道:“好。”
不顾一切,豁出去命去,这些,都是以前的江非离会做的。只要达到目的,一个反噬从来不放在眼底,就是因为他知道,生来作孽多年,随时死于非命。可是眼下,他想惜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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