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手合掌,小声问我:“爹,这是谁啊?”
我看了眼金像,说:“这是侯爷的老祖宗,也是你的老祖宗。”
白涟闻言弯腰拜了拜:“老祖宗好。”
他拜好,我与齐英他们也都分别给齐家的老祖宗磕了两个头,又推开木门站在平座上依栏远眺了番,高山如屏、河流似带,果真景色不错。
下塔的时候,白涟是我牵着自己走下来的,我问他刚才有没有向老祖宗祈福,白涟点点头,说有。
“哦?你求老祖宗保佑你什么?”
白涟一边小心看着脚下一边说:“保佑爹和娘身体好,保佑小涟不要老生病,保佑寒星能早点回家,保佑姑姑不要太想我……”他一口气说了许多,“就这些了。”
我在他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笑得不行,一直笑到出了塔。还好齐英他们走得快,说在塔外等我们,不然听到白涟的话还不知道要怎么憋笑。
好不容易落到实地,我正要去找齐英他们,突然外面来了一群穿着甲衣腰佩宝刀的护卫,将还在祭拜的百姓全部赶走不说,连塔里的人都清空了。
“虎贲卫!”站我身边的老哥一眼认出了那些人的来历,“此乃夏王的亲卫,平常人难以调动,只听夏王指令,难道是哪个皇亲国戚来了?”
虎贲卫在外围拦了一圈不让人靠近,众人只好伸着脖子在圈外观望。
我本也是看个热闹,想瞧瞧是哪位贵人驾临,不想等来了一抹要命的身影!那人外貌多年不变,是以我一眼便认了出来。我直觉不好,刚想离开,那人已经看了过来。
他只微微一愣,接着向我走来。
我骇然地钉在原地,将白涟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他来到我面前,笑道:“白施主,许久不见,贫僧差点没认出你。”
我浑身紧绷,对他充满警惕:“智深大师,你倒是一点没变。”
智深一掌竖在身前,道了声佛号:“看到白施主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当年侯爷以为你为我所害,气得与我拼命。我不得已打了侯爷一掌,自己也被他刺了一剑,到现在胸口处还有道剑疤呢。”
真巧,老子胸口也有一道差点要了老子小命的刀疤呢!
他一脸善意,明明是个正派高僧的模样,我这会儿却只觉得他妖气冲天,笑里藏刀。
我也不与他虚与委蛇,凉凉道:“那大师还真是活该啊!”
他一愣,随即大笑起来:“贫僧的确活该,但为了殿下,就算入十八层地狱贫僧也在所不惜!”他一早就注意到白涟,此时恶意地看向他,眼神淬了毒般,“这便是佛子吗?”
我如临大敌,努力维持镇定:“你瞎了吗?这是燕穆侯世子!”
“世子?燕穆侯尚未娶妻,哪里来这么大的孩子?”他明显不信。
我时刻注意他,见他肩头微动,像是要伸手来抓白涟,忙把白涟拉到身后,同时出手去挡。
而就在此时,齐英带着人及时赶到。
“死秃驴,又是你!”齐英就没我这样客气了,拔了剑就要动手。
虎贲卫们也不是做假的,都要在他们面前兵刃相向了,哪里还能忍,也纷纷拔刀。周围百姓见事不好,吓得夺路而逃,全都作鸟shòu散。
气氛剑拔弩张,我紧张地在这寒冬腊月里汗湿重衫,手心更是湿凉一片。
“住手!”一道属于少年的嗓音横空cha入,喝止了一触即发的混战。
虎贲卫听到这声音都训练有素地收了刀,向来人行礼。
“九殿下!”
智深看了眼我的方向,最终走向对方,弯腰恭敬道了声:“殿下。”
原来这皇亲国戚正是九殿下段埂
“出了何事?都聚在这作甚?”少年容貌jīng致,右眼下一颗泪痣生的我见犹怜,身上披着狐裘,神色倨傲。
齐英收了剑,朝少年抱拳:“九殿下!”
“你……”段苟⒆潘看了片刻,“你不是燕穆侯身边的侍卫吗?”
“是!”
“你也来登高赏景?”
齐英不卑不亢道:“我家小世子第一次来藤岭,侯爷特地让属下带小世子到处走走,见识一下王都的风采,不想这般巧遇见了殿下。”
“小世子?”段沟愕阃罚凤眼一瞥,准确盯住我道,“让我见见燕穆侯家的小世子。”
我只好牵着白涟走到他面前让他看,心里想着这么多人他们总不至于当面撕破脸,况且我们怎么说也是盟友不是?
“唉,长得还真像燕穆侯!”段股焓制了掐白涟的脸,用的劲儿有些大,掐完了白涟脸上那块都是红,疼得他眼泪都冒出来了。段辜状勾了勾唇,似乎带着点嘲弄语气在里面,“六皇兄一定喜欢他。”
我搞不清这句是在说段涅会喜欢白涟的长相还是在说段涅会喜欢白涟本身,总觉得无论是哪种都很危险。
“行了,我还要爬九侯塔呢,你们爬好了吧?没爬一起,爬好了就走吧!”他不耐地挥挥手。
智深犹不甘心:“九殿下,燕穆侯哪里来的世子?他明明就是……”
段雇蝗槐┡,眼神如刀she向智深,语气yīn森道:“这里哪里容得你cha嘴?别以为皇兄宠幸你就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这下弄得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算什么?内讧窝里斗?
少年对智深真是赤luǒluǒ的厌恶,眼里甚至还带着点痛恨。我也觉得智深这和尚不咋地,但他不是段涅的人吗?怎会与段涅养大的孩子生出这如海般的间隙?
“贫僧不敢。”最后终究还是智深妥协,眼睁睁看着我们离开。
经此一事,我也没心qíng继续逛了,对齐英说想回别馆。齐英为了安全考虑,自然也是希望我们能尽快回去。
正所谓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回到别馆,齐方朔也已经回来了,齐英不等我说就将今日遭遇原原本本添油加醋说给了他听。
智深被与齐方朔有一掌之仇,这下真是新仇旧恨,我都觉得齐方朔下一刻就要杀到九侯塔与智深来个你死我活了。
这可不是与盟友闹翻的时候啊,我连忙安抚他:“侯爷,我和小涟都没事,你别气了,为那等妖僧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齐方朔握住我的手,眼里含了冰渣子般:“我知道,大局为重。等解决了宋甫段棋,就轮到他了!”
白涟跑过来扯住他衣服,委屈道:“父亲,那个哥哥掐的我好痛啊!”
刚刚气氛太紧张,都忘了安慰他,我也以为他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会儿见了齐方朔自己来求安慰了。
齐方朔蹲下身捧着他小脸仔细端详起来:“是有些肿,可要找大夫看看?”
白涟摆摆手:“chuīchuī就好了。”说罢示范着鼓起两腮chuī了两下。
齐方朔眨了眨眼,我刚想说我来吧,就见他学着白涟的样,轻轻往他脸上chuī了chuī。
老天啊,你对我太好了……
我捂着狂跳的心口,鼻头都要发酸。
第五十章
随着时间推移,各地诸侯陆续抵达藤岭,住进了专为他们准备的别馆。
最晚到达的是厉王段棋和尚国公宋甫,再过两天就要到朝觐日期的时候,他们才堪堪抵达。
燕召馆的左边是羌召馆,住着羌地的诸侯,他们来时我听到动静出去看了眼,发现羌侯须发皆白,年纪看着比夏王都大。右边住的是鄂召馆,与羌侯相反,鄂侯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身后跟着大群仆从,满脸威严,小小年纪已是气势非凡。
既然人都到齐了,自然就要开始冬猎。
藤岭城外围了一块巨大的场地,算是王室猎场,早已扎好营帐等着我们过去。
猎场里都是经过“清扫”的,将危险的熊豹赶走,再投入些养得膘肥体壮的鹿和羊,算是让夏王过过打猎的瘾。
夏王与皇子们加上九侯的车架,浩浩dàngdàng一长串,就这么举着旌旗chuī着号角,一路招摇地向着围猎之地驶去。
白涟从未见识过如此阵仗,不时将头探出车室观望,我拉了几次都没能让他乖乖坐好。
“白涟,”齐方朔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白涟回过头,又不舍地看了眼车外,最终还是乖乖坐了过去。
这小子……还真是听齐方朔的话。
“虽然猎场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你和白涟也不可乱走,知道吗?”齐方朔嘱咐我。
我点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行了大半日,终于到了营地,所有人陆续下了马车。
“侯爷这边请。”一下车,就有专门的侍从引着我们往里面走。
每顶帐篷看着都差不多,除了帐顶飘着的旗帜还能分辨,其它真是一模一样。
我们来到绘着“燕”的营帐前,那仆从便退下了,齐英指挥着属下将带来的器具衣物全部摆放好,再是分配营帐。
这些琐事齐方朔都让齐英处理,招呼着我和白涟进了最大的那顶帐篷,帐篷里燃着地龙,暖和的很。
“chuáng也是暖的!”白涟小跑几下摸到chuáng上,接着兴奋地说道。
我也过去摸了一把,发现果然是热的。先前我还在担心白涟一个人睡会不会着凉,现在总算放下心来。
过了会儿,夏王派人来请,让齐方朔准备好了就去猎场入口。
齐方朔说知道了,打发了来人。走前掐了下我的脸,让我乖乖等他回来。
我与白涟在帐中玩了阵儿,忽听帐外有人求见,我让他进来,发现正是那日替嵬灵君来传信的嵬人。
“我家夫人请白大人与小世子去大营一叙。”
“大营?”
“就是供家眷们歇息聚会的地方。”对方解释道。
我给白涟加了件外衣,牵着他随那名侍从前往大营。
虽说是“大营”,那营帐却并不大到哪里去,帐顶cha着一面绛红色的旗帜,正中是一朵盛开的桃花。
我掀了帘子走进去,帐里的温暖立马驱散了外边的严寒。
“小涟,快快到姑姑这儿来!”未见人,声先出。
我望向齐暮紫,发现帐内铺着厚实的氍毹,摆着诸多软垫,正中放置一张方几,几上燃着小小的炭盆,碳上架壶,正从壶里冒出缕缕奶香。
“姑姑。”白涟小声朝齐暮紫叫道,抬头看了看我,见我让他过去,才甜笑着走向她。
“这孩子长得可真俊哟!”帐里除了齐暮紫,还有几位夫人在。
一位年纪稍大,我在羌侯身边见到过她,应是羌侯的夫人。还有位眉目和善,圆脸微胖,齐暮紫介绍说是钟景侯的夫人。最后那位,眼深鼻挺,容貌艳丽,穿戴不似夏人……
“是你?”
我与她几乎同时认出了对方。
齐暮紫微愣,随即想起什么:“瞧我,都忘了,当年小谨也是见过公主的。”
这最后一位,竟是旬誉公主,段涅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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