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宇直回到鹤楼,老板看过来,他也无心打招呼,就径直回到房间。他从小顺风顺水,所有人都对他寄予厚望,什么都能做到最好,但这次,他尽力了,却还是输了。段宇直一直以为,是林玉风太过狂妄,现在才知道,林玉风只是懒得遮掩,也没必要遮掩。
凭什么一个和自己不相关的昆仑弟子也要哄着自己呢?
段宇直还是觉得不开心。他一直走在一条既定的道路上,出生于名宿世家,三岁开始习武,二十岁应该获得青武会第一,然后迎娶家世相仿的女子,生儿育女,继承家业,把弹指山庄武学传承下去,到老了就含饴弄孙,一生光芒闪耀,凌驾于大多数平凡人。
但是,这个人生的头没开好,二十岁的时候被打败了。虽然以后还是可以迎娶家世相仿的女子,生儿育女,继承家业,把弹指山庄武学传承下去,到老了就含饴弄孙,一生光芒闪耀,凌驾于大多数平凡人……但是段宇直心里觉得,没劲,像林玉风那样横空出世,然后成为一代宗师的人生才是真汉子的选择啊。
林玉风还在纠结段宇直是不是太过伤心,和众人寒暄着,却说了两句就觉得这群人只会说废话,没劲。这群只会说废话的心里也觉得林玉风不按套路出牌,跟他说什么,他都一副油盐不进的死鱼眼样子。
我见诸君多无聊,料诸君见我应如是。林玉风想回客栈吃热gān面,不如吃面,闲聊不如吃面。
吃面不如和段宇直一起,段宇直教养好,吃面也斯斯文文,他看着下饭。
☆、天才棒槌和宇宙直男(五)
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夏日消溶,江河横溢。
这是一句说昆仑雪山的诗句,段宇直念着这句诗,觉得其中气势磅礴,让自己想去看一看什么传说中高耸入云天、圣洁不可侵的昆仑山。讲道理,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昆仑山养出林玉风这么个棒槌出来真是令人惊讶,但那股光风霁月的傲气又和昆仑山十分相称。
段宇直听见有敲门声,去打开门一看,正是林玉风。
林玉风一手端着一碗面,毫不见外的走进来,开口问:“你吃了吗。”
“没有。”
“正好,我带了两碗面,咱们吃饭吧。”
段宇直:“哦。”
林玉风问他恹恹的,问道:“你伤心了?其实你武功还可以,再努力个几十年,基本就没人能打得过你了。”
“到时候,我能打得过你吗。”
“不能。”林玉风很耿直。
段宇直:“……”哦。
林玉风一边吃面一边说:“你快吃啊,这是我从蔡林记买的,很正宗的,以后我陪你练武嘛,肯定比你现在进步快。”
段宇直看他,他嘴角还沾了点酱。段宇直心想蔡林记就正宗了?蔡林记就是忽悠你这种外地大傻子的,我去后街买的热gān面比你买的便宜多了还比你这个好吃你才是不会体验当地生活……
段宇直说:“好啊,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怎么陪我练武?”
林玉风说:“我没什么打算,随便走走――我要搜集中原武功,然后汇总出书。”
段宇直心想真带劲,一听就有种要创造历史的宿命感,我也想成为参与创造历史的男人……
段宇直面色不变,十分沉稳的说:“我要和你一起――我要打败你,不能让你跑了。”
林玉风哈哈笑说好啊好啊,我等着你打败我啊,好兄弟你快来啊,千万不要怜惜我千万不要手下留qíng啊。
段宇直:“……”神经病啊。
作为此次青武会的焦点,林玉风和段宇直的赛后采访十分被人期待。几乎是当晚,《江湖青年报》的杨主笔就找上门来了。
杨主笔仗着自己是老熟人,直接将林玉风堵在门口,一副笑脸:“哈哈哈,林少侠我说什么来着,你一定会拔得头筹,这不,我真得哭着喊着求你上我的专访了。”
隔壁的段宇直听见了,趁着四下无人呸了一声,暗骂真是臭不要脸,上次的专访通篇煽动造谣,跟狗屎一样,还好意思上门。
杨主笔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看着林玉风吃了狗屎一样的表qíng依旧笑容满面:“林少侠,林少侠之前可都说过了,得了第一也不会骄傲是吧,果然年少有为,不容小觑啊哈哈哈。”
林玉风平生第一次后悔说话不经脑子。他实在笑不出来,只觉得人比人才看出来差距咋那么大呢,段宇直也是中原人就那么可亲可爱,杨主笔就那么油滑可耻。
被推搡着进到房里,林玉风也没办法,稀里糊涂的开始了专访。
杨主笔问:“这次得了第一有没有出乎意料,有什么特别的感想。”
林玉风说:“没有,意料之中,没什么特别的感想。”
杨主笔再问:“有没有要感谢的人。”
林玉风说:“感谢我师父教我武功。”
“还有呢?”
“没了。”
“有没有喜欢的人?”
“没有。”林玉风想起来段宇直,莫名其妙有点心虚。
杨主笔是什么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察言观色刨根问底是看家的功夫,当即问道:“真的没有?今天比完之后你去哪了有没有人陪你吃饭,分享胜利的喜悦?”
林玉风开始脸红:“就和段宇直随便聊了一会,没,没什么喜悦的。”
“和段宇直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之前林少侠还说不认识他,后来是什么让你们这么熟悉?你们私下有没有不可告人的jiāo易?”
“没jiāo易,不熟悉。”林玉风有点恼羞成怒,斩钉截铁否认。
第二天报纸出来时,段宇直看着标题“赢家:和手下败将不熟悉,没什么好说的”感到愤怒,那个二傻子在杨主笔面前,就是盘小菜,都不够塞牙fèng的,跟人家玩起来一准是个输,还连累自己!
什么不可告人的jiāo易?他段宇直是那样的人吗?本来好好的翩翩佳公子,陌上人如玉,和林玉风牵扯到一起,就被qiáng行沾上了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猥琐味。
林玉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一块谁都想揩一把油的肥ròu,那些给他递战帖的,想请他主持公道的,邀请他一同游玩的,送荷包的也就算了,还有给送生辰八字的是什么意思?他看起来这样不矜持吗?
林玉风无心看报纸,一边感叹自己魅力非凡,一边心qíng颇佳的向赌坊走去,之前给自己下注的银子翻了几番,赚了一笔。
来到赌坊,伙计迎上来:“客人快请进快请进,今日请了个顶顶漂亮的荷官,保证客人来了就不想走……”
林玉风看着伙计:“……呵呵”
伙计一抬头,两人对视,原来伙计正是那天企图给林玉风下药之人。
武汉夏季十分炎热,有火炉之称,林玉风自雪山走出,有些不习惯。一走到赌坊门口更有股人堆的热气铺面而来。
赌坊里面吵闹得很,有的人正撸胳膊挽袖子大杀四方,有的人宝贝一样握着几钱银子小心翼翼下注,还有人神神叨叨的拜佛,口中低声喃喃这次一定中不中就剁手,没多少人却有锣鼓喧天的热闹。
没人注意林玉风和伙计这边,林玉风看着伙计一笑,伙计看起来心惊胆战的,只觉得这个青武会第一面目狰狞。
林玉风却懒得同伙计算账:“带我去兑银子,前几天我给自己下注的。”
伙计一缩头,不再废话,领着人兑了银子。兑银子的时候,林玉风心里想着,段宇直肯定给他自己下注,肯定赔了……他还有没有钱吃饭住店了,钱够不够花……虽说他也是大户出身,怎么也不会穷到没饭吃,但是万一呢?
回到客栈,林玉风问段宇直:“你赔了吧,还有钱吗?”
段宇直心想我怎么可能没钱,你提这茬是故意的,跟我找不痛快吗,真应该让你多和杨主笔学学怎么说话。
段宇直回答说:“你问这个做什么,我没钱了你养我啊?”
林玉风正正经经点头:“可以啊,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去四处走一走,搜集散落的武学经典吗?我出钱啊。”
“哦,好啊。”
两人结伴而行,出湖北,入陕西。段宇直一路讲解中原风物:“所谓地上文物看山西,地下文物看陕西,陕西古墓大墓多,自古以来,无数名人志士,经典著作都留在陕西,陕西一向是出宝贝的地方。”
林玉风连连点头表示明白,说:“我知道陕西,ròu夹馍很有名气,我在西域听说过,白吉馍中间夹腊汁ròu,饼苏ròu香,慡而不腻,一口咬下去,香的很。”
段宇直说:“对,樊记ròu夹馍很有名――但是你知不知道,越正宗的越名不见经传?要吃就得吃巷子里没名气的老店。”
林玉风表示受教,段宇直果然博学多才满腹经纶,不愧被称为文武双全。
段宇直又说:“陕西长安城内有大小雁塔,里面收藏了玄奘法师从天竺带回来的典籍,天竺武功你知道吧?其实和少林寺一脉很有些渊源,有些少林功夫失传了,反而能从天竺找到传人。”
“长安曾有天竺武学传人,在城外山中隐居,故去后,典籍就留在山内,年长日久,山势变化,很多山dòng或被地下暗河淹掉,或dòng口被山顶滚石堵住,典籍就失传了……咱们可以去那里看看,必有所收获。”段宇直建议。
两人来到了长安城外山中。好好的活人,不是耗子不是穿山甲,半夜来到山上,想要大海捞针的找出本武学典籍,简直像做梦。
林玉风看着眼前的山说:“这个也叫山?在我们昆仑,这么矮的只能叫小土包――还真全是土。”
段宇直反驳:“你懂个屁,这叫huáng土高坡,土为huáng土,松软肥沃,极易耕作,你们那能种啥?有啥好来劲的?”
林玉风:“……”是没啥好来劲的。
旁边有人瞥了他们一眼:“额滴神呀,又是来山上寻宝的?”
两人被当成了整日闲着无事,斗jī遛鸟的纨绔子弟,真是岂有此理。林玉风没说话,心里也觉得怕是要一无所获,灰溜溜的回去了。
这个直觉,是准的,两人花了半日时间就爬完了整座山,什么也没找到到。林玉风看了一眼段宇直说:“要不就别进山了,咱们直接去大雁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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