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奇每日早起练剑,然后去街上摆摊,晚上则回想着二哥的样子,画上一副画像。这个一根筋,不在乎王老二有所隐瞒,也理解他无法回来,但是总觉得心里憋着一股气,毕竟理解是一回事,找他算这笔言而不信的账是另外一回事。
等王老二回来了,自己一定得让他赔自己烧了的东西,让他为不受承诺道歉。
齐奇在客栈拐角处摆摊,旁边是个算命的瞎子,瞎子念叨着七月初一,宜外出,宜动土,不宜动兵刃,动则见血。瞎子念叨完,把头转向齐奇问道:“小后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齐奇说:“七月初一,宜外出,宜动土,不宜动兵刃……”
“我知道”瞎子打断他,神神叨叨的摇摇头:“但我看今天必定有人动刀子。”
齐奇觉得,天命一事信则有,不信则无,算命一事,十之八九则是不管信不信,都不准的。
但是邪门儿了,齐奇看着摊前的刀疤脸,刀疤脸手里拿着把切ròu刀,刀刃上闪着身经百战才能有的油光。刀疤脸“啪”的一声,把刀拍在桌子上,撇着眼睛说“小子,知道这条街有多太平吗 ”
齐奇说知道,挺太平的。
“知道?太平可不是白来的”刀疤脸眼睛一瞪:“没有郭街头,就没咱们的太平,你说,是不是得表示点什么呀”
齐奇犹豫了一下,问道:“怎么表示?”
刀疤脸说:“包年jiāo的话,一年五钱银子,按月jiāo,一个月二十文。”
齐奇拿出二十文递过去,要融入当地,自然要接受当地的规矩,大不了等离开的时候再抢回来。
齐奇看了一眼算命的,觉得这个人还不错,今晚可以邀请来一起打麻将。
晚上齐奇和客栈老板,厨子和算命瞎子围了一桌麻将,齐奇自摸两次都和上了清一色,赢了二十文。回房后算了算账,每天都挣一点钱,除去花销,居然还能剩一点,这么过下去,娶媳妇本都能攒够了。
齐奇生活规律,文武兼修,各项技能水平稳步上涨,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家快一个月了,还写了封信回去,告诉师父师兄自己还要再耽搁一下才能回山。
那日天气正好,阳光普照,齐奇坐在小摊前眯着眼睛,等着客人。只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小哥,给我画一幅像吧。”
齐奇抬头,是王老二。
齐奇一伸手:“这次你给我做模特,可要给我银子了。”
王老二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到齐奇手心里:“我这次走镖的酬金,够不够?”
齐奇把钱袋放回怀里,开始收拾纸笔,王老二抬起桌子椅子跟着齐奇进了客栈。齐奇朝老板喊一声“老板,桌椅给你放大堂了,以后不租啦――小二,上一壶酒,二两牛ròu,送到客房里来。”
老板走过来,笑容满面:“齐兄弟今天收工得早啊,是要走了?酒菜马上来,您等着。”
齐奇也笑:“是要走了,以后路过这边,免不了要过来吃一碗酒,到时候咱几个凑桌麻将,打上个三天三夜。”
老板哈哈一笑:“跟你打就等着输呢,谁有你手气好?”
齐奇像楼上走去,王老二跟在后面进了屋。
王老二问他:“你笑什么啊,这么乐。”
齐奇一咧嘴:“不知道,活得开心咯。”
两人坐在桌前,齐奇瞪着王老二不说话,王老二似有所悟,开口说:“抱歉,我来晚了。”
齐奇反问:“你怎么还回来,不是说不用我等你吗。”
“说好了在这见面,总要回来履行承诺。”王老二反应过来:“我不该说不用你等,是我不对。”
“这还差不多,你要做什么有个自己的道理”齐奇顿了顿,一字一句说:“也是。”
看王老二点头,齐奇很满意,瞧瞧,真是孺子可教。
小二送上酒菜,两个人边吃边聊。齐奇开始算账,烧了五张画,一张八十两银子,一共四百两。
王老二说我陪。
齐奇甸了甸刚到手的钱袋,打开一看,十两银子,问他:“你走一次镖就挣十两银子?”
王老二:“不是,就带了十两,你的画,贵。”
嫌贵?晚了,说好了要陪,再敢出尔反尔齐奇保证一套四川剑砍过去,量他也不敢还手。齐奇又笑:“那你就慢慢还。你还可以给我当模特抵债啊,让你少还点,跟我回四川吧,我还可以包吃包住。”
王老二说好。
王老二一向姿态沉稳端庄,坐时脊背挺直,衣摆垂下的弧度好像都和常人不一样,浑身线条流畅而犀利,隐隐透出力量感。据说练武几十年如一日,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将一切时光都用在每一个姿势、每一道线条的jīng雕细琢上,如此成就一个人的意志心神,得以从容不迫,坚定内敛。
正如王老二。
齐奇作画多年,自诩眼光独到,一眼就抓住王老二,却也说不清究竟是哪个瞬间,让他看出了王老二可以入画的神韵。
齐奇最喜欢王老二脱了上衣,端坐在chuáng前,肌ròu薄薄一层,又带着少年的瘦削,屋内一灯如豆,火光都映在王老二面无表qíng的脸上,说不清是冷峭还是温暖。
齐奇终于等到了晚上,巳时,推开王老二的房门。迫不及待地催他:“快快快,脱衣服。”
王老二:“不脱。”
齐奇:“脱!”说着上前拉他领子。
王老二左肩向后一躲,右手抬手去格,齐奇手肘被挡住,反手变招抓住王老二的前襟。
王老二眼里有些惊讶:“身手不错,有进步。”
齐奇问他:“你受伤了?”王老二动作有些不协调,虽然力量还在,但看得出凝涩感。
王老二回答:“已经好了,就是伤在左肩,养伤时不能动,有些不习惯。”
齐奇那厢已经手快脚快的扒下王老二的上衣,左肩一道疤,原有的红痣没了。
“别画了,有疤不好看”王老二说,他看了齐奇一眼,齐奇正盯着自己左肩看,见他微微皱着眉,王老二又说:“痣被砍没了。”
“没关系”齐奇笑吟吟的说:“那就画疤,这才霸气。以后你要是再有事不告诉我,我就跟你大舅说你半夜来我屋里脱衣服,证据就是我知道你左肩上有疤。”
郭大舅自然不知道齐奇打的什么算盘,但是他知道自家二外甥回了郭县,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客栈找人,而且两人晚上又厮混在了一起。
都说舅甥亲,舅甥亲,郭大舅却觉得,自己这大舅做的挺好,就是外甥越来越野,自己是管不住了。
郭老爷挥挥手,通报的管家退下,又听见郭老爷喊:“回来。”
管家回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郭老爷叹息一声:“给王家写信,就说二少爷这次表现不凡,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让王夫人放心,还有,应该开始准备嫁妆了。”
管家恭敬回道:“是,郭家庄要送的礼物也开始准备了。”
郭老爷再次挥挥手,他还不知道,二外甥已经彻底把自己卖了出去,准备前往蜀中了。
齐奇和王老二准备前往蜀中,第二天就收拾好了行李,齐奇尝到了卖画为生的甜头,打算这一路游山玩水,多卖几幅画,将卖画所得单独装起来,回去还能向师父师兄炫耀,自己出门在外也不忘本行,一日千里的进步。
陌上花开蝴蝶飞,晴天一碧,万里河山伴人归。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一个读者都是我的大宝贝儿~
☆、小师弟和镖师(四)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蜀中多山,白天看去郁郁葱葱,到了晚上就是鬼影飘忽了,树枝叉子跑夜猫子,上山之路并不容易。
齐奇二人正连夜上山,齐奇从未走过夜间山路,此刻一边要极力分辨方向,一边要避开蛇蚁猛shòu,看起来忙忙碌碌。王老二跟在后面问:“为何要连夜上山?”
齐奇哭丧个脸:“你还说,我的令牌在郭家庄被烧了,怎么通报?”
“不通报就不能上山了?”王老二有些不解
“我是打算趁着晚上,躲开巡逻的,偷偷回去,去大师兄房里偷一块令牌”齐奇回头嘘了一声,“所以咱们要小心,别被人发现了。我这一辈的弟子令牌都是一样的,以后师父问起也不怕。”
齐奇正弯着腰避开头顶的树枝,又回头说话,躲开脚下窜过的长蛇,看起来,有股惯于偷jī摸狗的熟练感。
王老二问:“你以前没走过夜路吗,挺熟练的啊。”
齐奇嘿嘿一笑:“我天赋异禀呗。”
越走越向上,齐奇的兴奋劲仿佛已压抑不住,回头说:“你听没听说过,这边山匪特别多?有句话叫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不是chuī的”齐奇看了王老二一眼,月光下王老二有种眉目似画的安静,没有表qíng也仿佛温柔。
齐奇又说:“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这座山还是很安全的,我会保护你。”
王老二点了点头,向远处看去,看见了山顶处巡逻的火光。
“看见上面巡逻的火光没”齐奇有点紧张的说:“这里地势险要,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称,加上一向太平,因此除了几个固定的看守点,每晚巡逻的次数并不多,时间间隔也长……”
王老二闻弦歌而知雅意,问道:“等这波巡逻过去,咱们就加速冲过去?”
“对!”齐奇点头,带着王老二蹲在一丛灌木后面,“一会跟紧我”
两人等巡逻队伍过去,齐奇盯着巡逻队,在心里默数一、二、三……等一下,他看见了大师兄,齐奇心里暗喜,这下去他房里偷令牌一定容易。
继续数着,四、五、六……数到第十五,整个巡逻队走过。齐奇眼看着巡逻队走远,最后一个人影远离。等到山林重归寂静,最后一丝火光也消失。
齐奇提一口气窜了出去,王老二紧随其后。齐奇一口气撩出去三四里,路过一座桥才慢下脚步。齐奇心下松了一口气,这是无惊无险的过了第一层岗哨。
第二层岗哨更是无惊无险,因为第二层岗哨专门防外人。第二层岗哨是狗,看家护院之良材。狗闻到王老二的生人气味要叫,闻到齐奇又摇头摆尾要冲上来亲热,齐奇连忙打手势安抚住狗,又给王老二使了个眼色,王老二点点头,一巴掌拍在了狗头上。狗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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