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爷,赵将军天还没亮便出去了,去的是练兵场的方向,似乎是去处置那些归降的士兵。”那丫鬟神色颇有些失望,却还是答道。
我瞟了她一眼问道:“你今年多大?”
“回王爷,奴婢十七了。”
“伺候的不错,人也聪明,一辈子待在宫里头倒可惜了,”我微微一笑:“近日里本王身边也不需要太聪明的人伺候。不若我找皇兄讨个面子,允你嫁出宫去?”
那女子脸色一白,在宫里头好容易混的好好的,谁愿意再出去嫁个认都不认识的人?连忙跪下道:“奴婢愿意一生一世在宫中伺候,不会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还望王爷成全。”
“本王大概也知道皇兄带你来前对你说过什么,”我听见对方声音中的委屈,却并未动容:“但那些对本王不起作用,你既想一辈子在宫里伺候,便不要做那些多余的事。”
意思既已点透,她也只好诺诺称是,我挥了挥手,对方便低着头退了出去。
对这宫女我倒并不讨厌,实则还有些欣赏对方的聪明,不过想到皇兄带她来这里的目的,还是有些不舒服。
宫中那么多人,却偏偏带了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宫女前来,皇兄分明知道我和她的关系,以往却也同她并无什么jiāo集,如今突然带上她,叫我不得不怀疑其间有在我和赵仁身上使绊子的意思,因而我方才的语气才或多或少带了些不悦。
我推开门正要朝练兵场的方向走去,正逢上方才出门的皇兄。
心中虽说对于皇兄做那些事颇有微词,我面上还是chūn风和沐地道:“皇兄这是要上哪儿?”
“你出来的倒也正好,陪朕去用早膳吧。”皇兄仿佛没看见我前往的方向似的,径直道。
心中料到皇兄不会让我走,我也没什么不乐意,毕竟许久没同皇兄一道用膳了,恰好我也有些事要同他说。
于是我便慡快的应下了,只是原本去练兵场瞧瞧的打算只得作罢。
在大堂用早膳时,我抬头看了看皇兄神色,这儿毕竟不是京城,饭菜着实粗糙了些,皇兄吃惯了宫里的山珍海味,甚少在外头用过膳,现下不满倒也正常。
只是见到皇兄面不改色地将食物送进口中,眉头都没皱一下,我不由哑然失笑,也是,他是那种不论走到哪儿都不会给人一丝失礼或失态之感的人,如今又怎会嫌弃食物不合口味?
“你打算什么时候随朕回京?”皇兄问。
“皇兄何必这样着急?如今你既已与赵仁说开,便该不会有那人造反的担忧,何况皇兄也知道臣弟不可能做出对不起皇兄之事,我在这儿多待几日又有何要紧呢?”我眼神很是真诚地看着对方。
“……”对方沉默了片刻,说道:“今晨在你房间伺候的那宫女,你不满意?”
我早便知道他要问,点点头道:“挺好看的,就是心眼多。”
“别当朕不知道,当初你对那宫女可是喜欢的紧,每回入宫都指明要她伺候,如今怎得不感兴趣了么?因为赵仁?”皇兄眯眼。
这话语间浓浓的讽刺我还太天真的意味叫我下意识的想皱眉,我知道皇兄此言其实是要激我。
我先前从未对任何一个有过风流韵事的男男女女有过长时间的上心,维持得最久的也不过三个月,如今这样说其实是想看看我的反应。
我此时自然实话实说,回答道:“皇兄应该清楚,臣弟早已经给出承诺,虽说对敌人臣弟向来不吝使诈,但对自己人,臣弟从不食言。我既已答应他只要他不负我,我也不会再同过去或以后那些人有牵扯,便会说到做到,这仅仅出自臣弟身为男人的承诺。是而皇兄不必再拿这些试探臣弟了。”
事实上我说的还委婉了些,要说皇兄这其实压根不是试探,说要拆散了我俩也不为过。
皇兄冷笑:“你先前说朕不会有那人造反的担忧,但你可知,正是有了先前同他的对话我才怀疑此人心术不正?他原本的打算哪怕理由再怎么冠冕堂皇还不就是举兵攻进京?何况若他真的待你一片赤诚,又怎会在我同他初次见面时便对我那般无礼?讲话都没什么礼数,怪不得是出身糙野。”
我心中一时无言。心知其实赵仁说话并非无礼,只是说的人和听的人刚好看不对眼而已。
此时说什么也是白搭。我也知道皇兄的话也并非全然有心,也并未动怒。
“说到这里,臣弟其实有件事想向皇兄打听。”我没再理会他的讽刺,脑中闪过许久前的某个夜晚,同那人坐在桃树上的那番对白。
回忆了一下赵仁的话,问道:“大概在臣弟六岁的时候,父皇可有qiáng制派兵抓什么人进宫?或者宫中有没有姓赵之人?”
赵仁的父亲照赵仁的话说,是在我还很小的时候被皇宫的人掳进了宫,如今说不准还活着。其实我早该问的,只是先前一时没想起来,又接二连三发生了那么多事。
皇兄想了想,摇了摇头:“宫中那么多人,哪儿记得谁姓赵?当初我也小,只是也并没有听说过父皇qiáng行从宫外掳人的事qíng……”
说着又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道这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大事,何况对方也不是外人,便把原委同皇兄大致说明了一下。
皇兄诧异:“照你这么说当初宫里说不定还有人同赵仁有父子关系?朕竟然从没听说过。”
我也摇摇头,表示有些纳闷。不过对方不知道倒也合乎qíng理,毕竟我也不知道,我同他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用罢早膳,和皇兄的对话事实上还是停留在原地,皇兄虽说不曾qiáng硬禁止,却也并未有什么松口的迹象,我也只得暂时作罢。
只是对方却还没有要离开大堂的意思,似乎还在想些什么,他还不放下碗筷,我自也不好离开。
本要去练兵场,但若只是那些事qíng,瞧瞧日头,那人也该回来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赵仁便寻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人手上端着盘子。
我诧异的挑眉,怎的去练兵场回来还带了吃的?
“听说你们在这儿用早膳我便找了过来,那些降兵其中有几个做西晋的特色糕点十分美味,你怕是没尝过吧?我特地叫那人做了几分点心给你尝尝鲜。”
赵仁甫一进门,似乎没料到我们二人都在,先是愣了半晌,随后不冷不热地向皇兄行过礼后,径直走上前将漂亮的纸包裹打开递给我。
这人似乎很喜欢点心,先前在花月楼时便表现的对那儿的糕点qíng有独钟,如今更是献宝似的将这些带了过来。
“这是什么点心?”皇兄看了眼赵仁的手,忽然开口阻止。
赵仁一愣,答道:“花生莲蓉糕。”
皇兄挑眉道:“还是收回去吧,你莫非不知道明霄吃不了花生?”
他说的倒也是事实,小的时候我吃花生浑身会长出红色斑点,还会发烧,虽说后来qíng况好了许多,但终究心下对花生还是有些排斥,是而从来不吃。
赵仁显然是第一次才知道这事,毕竟我也没告诉过他。
我见了他顿住的手,以及对方面上闪过的一抹愕然和愧意,心中一软,微笑着凑上前就着对方的手在对方还没回过神时咬了一块,毫无障碍地吃了下去。
皇兄皱眉看我。赵仁反应过来后更是皱眉要说什么。
我笑着吃下糕点道:“味道很不错啊。”
“吃了可有大碍?你既吃不了还吃什么,我捎来的又不是只有这一种。”赵仁见我反应正常,眼中的急切才略微减退,只是仍旧皱眉道。
“你想要我品尝的不就是这种?”
否则何必这般小心的包好亲自给我……
我笑着道,没再看对方神色,只是转头看向皇兄,说话的语气带上了一丝认真。
“皇兄,明霄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跟在你屁股后面跑的小孩了,吃花生也再不像以往那般难以入口,皇兄能记得那些,能像以往一样处处为臣弟着想,臣弟心中不是不感动,只是今非昔日,许多事qíng,臣弟是知道自己处理好的,也会较之你想得更出色。”
皇兄看着我,神色变幻莫测,最终也只是回归面无表qíng,起身离开了。
“罢了,你怎么高兴怎么来,是朕糊涂了。”
听着皇兄多少带些苦笑之声,我站在原地心中一时复杂难言。
……
近日老觉着时间过得飞快,许多事qíng也已尘埃落定,军火的事我前日告知了赵仁,抢夺之事倒不用我们亲自动手,赵仁派出了几名较为信赖的手下,想必不久便会有结果。
临近夜色之时,我瞧见不远东门城墙上坐着个模糊的影子,辨出是赵仁,我慢悠悠地寻了过去。
“你们先下去吧。”我对在这儿守夜的士兵道。
随后便径直坐在那人身侧问道:“怎么一个人上这儿来了?”
赵仁嘴唇紧抿,城墙的火光映得这人眉目俊朗如昔,却难掩其间隐隐的愁色。
“庸人自扰罢了。”
他语气带些自嘲。
这人自昨日起便时不时隐隐有些不痛快,不过现在倒似乎突然看开了什么,没再那么一阵阵的纠结。
“那可否告知在下赵兄在庸人自扰些什么呢?”我调笑道。
赵仁嗤笑一声,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径直道:“我只是在想,同你相处这么久,自以为足够了解你了,却才发现我知道的从来不是全部,你以往在宫中度过的那些或好或坏的时日我亦无法去参与。”
“不过……我近日里想了想,我将来也有的是时间,届时也不会再有人能用这些事来刻意提醒我不够格。”他神色坦然,发红耳尖却因为这番话有些出卖他。
我心中哑然失笑。弄半天这人还是在介意昨日那件事。
“你说你,怎么有时候就这么可爱呢?”我笑出声来。
赵仁横了我一眼:“你又瞎用些什么词呢。”
我嘴角的笑意没有收回,直直看着赵仁,直到对方被我瞧得面红耳赤这才罢休。
我收回目光,心qíng大好地拍拍自己的腿:“阿仁,过来我这儿。”
“突然间抽什么风呢?”赵仁看懂我的动作,gān咳一声移开目光。
“坐过来,离我这么远,我该以为你不喜欢我了。”我引诱道。
“两个大男人……成何体统。”赵仁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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