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霞绝景
烟霞峰占地很广,里面时常有各种飞禽走shòu出没,先前柳荣湛的手下有言,赵仁受伤颇重,如今很大的可能不是失血而死便是被野shòu吃了。
对这番言论我没有选择相信。
赵仁是何等高傲的人,怎会允许自己这样轻易的死在这儿?
然而我带来的数百人已经在山中寻了足足两个多时辰,却连对方的一点影子也没寻觅到,这怎么看也不寻常,毕竟这山再怎么大,这么多人一起找总该有线索才对。
正当我心中的不安和焦虑越来越浓,一名以前在我手下待过不短时日的侍卫走上前来:“主子,前方发现了线索。”
这话教我心神一振,飞速道了句带路,便向前方一处树多茂密处行去。
“主子,这里要小心。”侍卫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寻常。
我心中带了些疑惑,赵仁当时身受重伤,为何会挑这条路?转念一想,当时怕是身后柳荣湛的人追了过来,他不得不闪身躲避。
“这里怎么了?”
“前方路滑,有一处陡崖,稍有不慎便会坠落。”那人犹豫了一瞬,最终仍老实答道。
我的脚步一顿:“你是说,赵仁掉下了山崖?”
“很有可能,因为属下到这里查找的时候,一侧的藤蔓有明显的被损坏的痕迹,显然有被拉扯过,这种痕迹,一般只有不慎摔山崖却身负武艺的人抓住藤蔓时会留下,加之其余地方都没有线索,所以属下才怀疑……”那侍卫低头淡声道。
我知道他说的很有可能,可我潜意识却不大愿意相信这种说法。
因为很明显,从这里摔落下去,尤其对于早已身受重伤的赵仁而言,生还的几率不大。
我走至崖边,眯眼观察了一番方才那人说的地方,心中却是一凉。
因为我看见了延伸到山崖下方的一截藤蔓上带了隐隐的血迹,显然是手掌在上面摩擦出来的,可是藤蔓却断在了半途。
身侧之人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面色一变,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急声道:“主子,属下等人方才勘测到离这里数十里远处有通往下面的坡道,我们赶紧……主子!”
我没有理会对方的惊呼,径直抓过一条看似延伸颇长且牢靠的藤蔓对侍卫道:“吩咐他们继续找,一部分人从那条路去接应。”
说完我不再犹豫,顺着这条藤蔓滑了下去。
我不打算去找那条坡道,因为于我而言从进入这片山林起白白走动每一刻都相当于làng费,我不知道赵仁能不能多等那么一刻,至少我早一点感到他的身边还能想出好的办法,还能用药暂时止住伤势。
这处山崖只是在半山腰而非顶峰,严格意义上而言,它其实并没有开始想象中那么高,需要担心的是赵仁的伤,我不知道他受的伤究竟有多重,找平日的他很有可能全身而退,毕竟这里的山崖不算陡峭且有藤蔓支撑,可脑海中一旦浮现方才那处藤蔓上的血迹,我便止不住地一阵心惊。
抓着藤蔓的同时,我一直在用自己的功力支撑身体,踩着岩石,藤蔓也一直没有断,只是延伸到半山腰时已经是尽头。
我侧头忽然瞧见了崖壁上一处明显的刮痕,之所以明显是因为它割开了周边所有的绿色植物,从上面几丈远处一直延伸到下面看不见的地方。
心中有了猜测,我一只手抓着藤蔓,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了小刀,使力往崖壁一捅,竟成功让刀身进去了两成,与此同时由于我方才的使力,左手抓着的藤蔓却蓦的断开了。
我惊觉此变,左手猛然收回握住刀柄,身躯以不可阻挡的架势向下快速滑去,下滑的阻力震的我近乎虎口发麻,好不容易才使出力道稳住身体,我的双腿重新抵上了崖壁缓住了去势。
此时已经离崖底只有几仗远,我径直跳了下去。
崖底下又哗哗的流水声,却并非河水,仅仅是一条清浅的小溪。
我看见了不远处那个隐藏在糙木间的身影,一眼便认了出来。
他虚弱地倒在地上,仿佛一碰就会碎,完全看不见昔日马上潇洒阳刚的模样。
我的心蓦然间跳如擂鼓,仿佛周边已经失去了一切声响。
心中边祈祷着不要有事,边来到那人身前。
他的脸上有很多划痕和血污,身上更不用提,此时安安静静地倒在原地,仿佛没有生机一般。
“阿仁?”我走上前蹲下身,试探着唤了一句。
对方并未回应,双眼仍然死地闭着。
我轻轻地将那人抱在怀中,手放在他的鼻间,他的身躯有些冰冷,却仍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尽管我的动作够轻,他却似乎牵扯到了哪处伤口,仍旧痛苦地皱起了眉,可我却感觉随着他的眉头皱起,我心中的某块大石也随之落地。
“听得到我的声音么?”
对方眼皮动了动,手指却像长了眼一般,同河边那次一样寻到了我的,力道微不足道地触了触,我连忙反手握住。
他微张开眼看向我,眼神中竟带着一抹笑意,我看见他张口说话,声音微弱的让人难以听清,却叫我听懂了。
“这回该不是幻觉了吧?”
看着对方眼中隐隐带着的一抹熟悉的自信,不知为何,我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他看到过多少次幻觉了?又靠那些所谓的幻觉支撑了多久?
这人总是这样相信我,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一直到现在,从没有变过。
“还能动吗?”我检查了一番对方身上的伤,将一些地方用药处理一了下后才问道。
他似乎想了想,然后才慢慢摇了摇头。
我就着蹲着的姿势转过身,使力将人背到了背上,赵仁在身后嘶了一声。
我连忙问:“哪里痛?要不我还是放你下来,叫他们备担子下来?”
对方却笑了笑,用虚弱又嘶哑的声音道:“用不着,你别把我丢下去就是。”
我心里有些无奈,这都什么时候了对方还开这种玩笑,却也没忍心骂他,边稳住身形,边快速往记忆中通往山上的路走去。
身后的人从说完那句话后便一直没有声息,叫我心中不安起来。
“阿仁?”我叫了一声。
过了片刻,对方才应声,声音却较先前虚弱了许多:“嗯。”
“感觉怎么样?”
“有些困。”
我脚下一刻不停地往山口走去,心里虽是一紧,嘴上却用略带轻松的语气道:“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他轻轻笑了笑:“放心,你难得背我,我哪忍心睡过去。”
“你如今倒是会贫嘴了。”
“拜君所赐……”
考虑到对方的伤口,我怕颠到身上的人,便刻意放慢了速度。其实原本我有许多问题想问他,譬如被引到这里前的想法,他的手下上哪儿去了,出去之后如何对付柳荣湛。
可此时背着这人,先前原本想问的问题我却一句也没有提及。
昏huáng的光普照在山谷,映在溪水中恍若一片片闪着光的碎片,此qíng此景,叫我只想背着背上的人安静地走。
我看见不远处的山谷口,带来的那些手下都已赶到。
那些人快步上前,瞧我神色,原本想过来帮忙抬走赵仁的纷纷识相地收回了手。只是快步跟在身侧解释道:“主子,由于前面回去的那处山坡有些陡,所以只能等下到半途才有马。”
“柳荣湛呢?”
“属下也不是很清楚,山脚的人没有传信,应该还在原处被看着。”
上到半山时,正要转弯处,我的衣袖却突然被身后之人扯了扯。
我脚步一顿,轻声问:“怎么了?”
“看。”赵仁没有动手的力气,也没有说要我看哪儿。
我心有所感,侧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站在原地片刻没有说话。
烟霞峰果真名不虚传,如今正是傍晚,虽说还仅仅是在半山腰,可看去的qíng景已经叫人惊叹不已,仿佛包容了晚霞所在的整片天空,火红的霞光恍若触手可及,云层间竟还隐隐能见到投she出的光芒。
纵使我因为先前之事对这儿已经没什么好感,可如今还是站在原地愣了片刻。
“真好看。”赵仁虚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轻,轻的几乎叫我以为是幻觉。
☆、跪着来求
赵仁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
梁大夫说他因在原本就身受重伤,后又不慎从高处坠落,脏腑怕是有几处破裂,能支撑着活到如今足见赵仁心志之坚。
我听罢心中一阵后怕,瞧着chuáng上那人紧闭着的双眼和苍白的面容,柳荣湛三个字在我心里过了一遍,原本我没打算拿这人怎么样,可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还叫赵仁落下这样重的伤,如果不将此人大卸八块实难泻我心头之恨。
“主子。”转身走出房门,先前一直跟在我身侧的那名侍卫如影随行地跟了上来。
“怎么?”
“柳荣湛在他手下的护送下跑了,”那人顿了顿:“回了西晋。”
我眯了眯眼,并没什么qíng绪:“我jiāo代的那件事qíng呢?”
“谨尊您的吩咐,一切都办好了。”对方垂首道。
我点点头,心中知道这笔账可以慢慢算。让柳荣湛逃回西晋是我的授意,我会让他知道,我既可以放他逃回去,也可以不费chuī灰之力地让他主动跪着来求。
柳荣湛敢行此险招很大部分原因是我先前所下之毒发作缓慢,而且只是间歇xing的,并不能叫对方感受到锥心噬骨之痛,但这并不表示这毒真的绵软好解。
他以为解药可以随时想办法,我会叫他知道有些毒发作起来,是不能耽搁一时半刻的。
西晋如今的皇帝年老体衰,终日卧病chuáng褥,早已没有那个神智和jīng力来给他儿子收拾烂摊子,他的臣子秘而不报都有可能,毕竟如今江山早已大半进入了柳荣湛的手中,所以我也不担心西晋的文臣武将会选择弃柳荣湛之命而保全西晋,他们保全自己还来不及。但我却绝对不会让柳荣湛这样一个人执掌大权。
先前在烟霞峰时,我便曾吩咐手下将重新研制的药粉下到柳荣湛的吃食中,他以为我已经给他下了毒,不会再有进一步动作,殊不知那毒遇上先前之毒会愈演愈烈,让他生不如死。所以届时局面将会全在掌控中。
西晋除却柳荣湛,其余皇子不是身陷残疾,便是年幼未曾及冠,保不准还能为皇兄扶持起利于我南燕的西晋小皇帝,皇兄应该会很高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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