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昭听后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眼神似是在思索着什么:“萧兄说的对,眼下的环境,确实不适合再起内乱。”
说到这里,他却又摇了摇头:“只是萧兄多年未入世,可能不知道,南燕的赋税是一年高过一年,你别看这花洲城老百姓的生活看似平和安乐,期间每年官吏前来收取赋税时,这儿是一片哀鸿遍野!如果不是一些仁人志士自愿广散财粮,花洲便不会是萧兄现在看到的样子了。”
赋税一事,我虽说不大清楚皇兄的想法,不过我却相信这不会是皇兄的授意,就算是,也一定有他的打算。毕竟他有多想建造一个平安和乐,歌舞升平的朝代,是我从小瞧在眼里的。
然而对方道出的那些qíng况倒也着实让我心中有些吃惊。
我面上愣了会儿,然后略带歉意地说:“柳兄说的是,在下多年未曾入世,对这些确实不了解,刚才那番言论是萧某班门弄斧了。只是柳兄似乎对这些很是了解,柳兄是神武中人?”
柳昭眼中带上了些尴尬:“仅仅是神武军中一员小将。”
我一笑,虽不怎么信,却也没再说什么。
“客官,您的酒来嘞!”花月楼一小厮送上两大壶酒,见我们两个大男人挤在一间包房,身侧还无姑娘服侍,也没多大反应,显然如我们这般的人还不少。看着面前的好酒,我心下感慨,这花月楼可真是连酒楼的生意也一块儿包了。
小厮退下后,柳昭亲自给我I了杯酒,并笑道:“萧兄尝尝,这可是咱们这儿最为香醇浓烈的酒。”
我闻言,颇有兴致地低头品尝了一口,尝后却微微皱了皱眉。柳昭紧张道:“怎么?莫非不合萧兄胃口?”
我摇头道:“那倒不是,萧某平生饮酒无数,这里的酒确实属上品,只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味。”
“哦?”柳昭挑眉。
“估摸着只是太过绵软,饮不太惯。”我知道对方如此谨慎,怕是问不出别的什么了,gān脆真的品起酒来,此时也不客气,点出道。
这酒毕竟只是酒酿,比之我在京城喝的皇家的酒烈xing还要弱,没法给人一种男儿大口喝酒的豪气之感。正如在北地军营时的那种感觉,此刻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怀念起来。
柳昭眯起眼,看着我的神色多了一番思索:“听萧兄这语气,以前像是带过兵打过仗啊?”
这都能听出来?我讶异地看向对方。
“柳某也只是瞎猜,之前柳某结识的一些人也有带兵打仗的,喝起这儿的酒时,也说过于绵软,所以……”
我理解的点点头:“带过兵倒不至于,不过确实上过战场。”
“看来在下也挺有识人之明。”柳昭见自己一猜就中,眼中略显得意的笑意顿起。这稍显孩子气的神qíng倒叫我有些失笑。
只是这番谈话却叫我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自六七岁起我就是在父皇的宠爱下长大,同皇兄相比,xingqíng称得上懒散,过于麻烦的事qíng向来懒得去做。可父皇却知,我只是不喜在朝事上动脑筋,对带兵打仗却颇有兴趣,因而将皇位传给了勤勉严肃的皇兄,而派我去匈奴四起的北地磨练我的意志。
现在想想,当时父皇对我的期望是那样大么?
柳昭观察力似乎很qiáng,察觉到我的qíng绪不大对劲,关怀道:“萧兄可是想起什么伤心事?”
我回过神摇摇头:“只是忽然有了一些感触,没什么大不了。”
“萧兄不愿提及便罢,只是一些烦心事还望勿要憋在心里,有伤身体。”
我闻此言,面上感激地笑笑,心中颇有些感慨。
像柳昭这样的人,我以往还真是从未见过,一言一行都能令人感受到对方的真心,却又不会给人一种多管闲事的感觉。
“不过说起带兵打仗,”对方叹了口气:“南燕的兵力真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如今镇守四方的皆是当今圣上的亲信,很多有志气,有能力的将士却得不到重用,皆因圣上疑心病重,不敢用人。殊不知这样下去,南燕是很危险的。”
我面上笑而不语,心道皇兄在这一带似乎真不怎么搏人心啊。
对方继续道:“就连当年那叱咤一时的北贤王,不也因陛下疑心病太重而遭到卸权?”
我握着酒杯的手一顿,有些诧异地看向对方:“北贤王?”
柳昭点点头:“说起这北贤王,在下当年听闻他打赢的那几场战役,心下敬佩不已,只觉此人智计非凡。只是……”
对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套用萧兄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我险些失笑,连忙端起酒杯喝上一口用来掩饰。
见对方没多在意我的反应,我松了口气的同时状似不解地问道:“那北贤王又怎么从贼了?”
“萧兄你竟不知?”柳昭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北贤王那名声可传的比当今圣上还远!此人自北地回京后便自bào自弃,日夜笙歌,终日只知饮酒作乐,还传闻此人不知qiáng抢过多少民男民女。唉,想到当初对此人的敬佩赞赏,此时也只能哀其不争了。”
我压下忍不住要抽搐的嘴角,扯出一丝笑容:“qiáng抢应该不至于吧?”
“萧兄这是什么话,”柳昭皱起眉:“若不是qiáng抢,怎会有男子甘愿居另一男子之下?”
“……也可能是他王爷的身份太过显赫,才会有人甘愿服侍呢?”
天地良心,我府上那些个个身怀绝技的手下,可不是我qiáng抢就能让他们心甘qíng愿为我做事的。
至于男宠一说,不乐意的我可从没qiáng迫过他们。这事就图个快活,哪儿那么多讲究?
“说到底,还是以权压人。”对方叹息着摇摇头。
我有点想要苦笑,知道自己名声臭,也大概能猜到世人怎样看待自己,只是听人当着面把自己骂一通还得装作深有同感这还是头一遭。
“其实说句实话,这么多年下来,柳某已经好久没碰上过同萧兄这般谈得来的人了,许多事也算是智者所见略同!”柳昭感触颇深,复又似想起什么: “敢问萧兄如今家住何处?”
“柳兄是想……”我一怔。
“改日登门拜访。”柳昭坦率道,仿佛并不觉得自己提出的要求常态下是很失礼的。
我其实很喜欢他的这分不拘小节,只是眼下却不好将自己的信息过多吐露,只得故作为难:“不若柳兄告知在下住处,在下去探访柳兄吧?家中简陋,着实没什么好招待的。”
“实不相瞒……”柳昭一愣,随后也面色为难地说:“柳某并无确切的住处,近日里都是因要事住在华来客栈。”
我哦了一声:“那是什么要事呢?是否需要在下帮忙?”
“那倒不必,不是什么大事,”柳昭神色变得有些莫名,半晌才说:“此事不便与萧兄细谈,还望萧兄谅解。”
他不愿说,我自当乐得不再追问,方才也只是客气一问罢了。
然而之前我的那番犹豫还是被对方捕捉到了,对方皱眉问道:“萧兄不愿告知住处,莫非是有什么难处?”
“是有些不方便。”我等的便是对方这句话,此刻自然是点了点头。
“罢了,既然萧兄不便相告,那便只能如此了,”对方甚是遗憾地叹了口气:“不过萧兄对此处人生地不熟的,今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还望不要客气,到华来客栈找柳某。若我不在,便告知店家,我同那掌柜有些私jiāo,他会转告我的。”
“多谢柳兄。”我的语气中带上一丝感激,心里思索着对方的可信度。
对方毫不在意地笑笑:“同萧兄聊得很是投机,况能在这花洲城偶然遇见便是种缘分,萧兄无须言谢。”
于是,就此别过。
我们也不是矫qíng之人,互相道过别后,便离开了花月楼。
毫无察觉的,此时竟已将近傍晚,我心中闪过柳昭先前的音容笑貌,心中还是有些遗憾,此生也许是无缘多见了。
与对方虽说有许多投缘之处,可终究不是一路人。
☆、卖身葬父
第二日早上走出王府偏宅时,马车已经候在了外头。皇兄派的那两个侍卫办事效率迟倒也挺高。
我懒洋洋地坐上去本打算继续打盹,然外面的各种吆喝嘈杂声让我实在难以入睡,于是便只好起身打算从座位底下掏出尚未完工的又一个机关打发时间,蓦然忆起这马车并非来时那辆,东西我也忘了带。心中又习惯xing的把皇兄骂了一遍,只好无所事事坐在那里,偶尔掀开小帘往外张望张望,无聊的紧。
赶车的本是王大学士配的马夫,但由于马车不大,装得下的人不多,于是其中一个侍卫便颇有礼貌地将那马夫请了下去,自己坐上去,另两人坐在前头守着。
看那守得严严实实的架势,估计皇兄提醒过万万不能让北贤王受伤,更甭提出什么别的意外。
不过皇兄是否没有考虑到一点,若我真到需要两个侍卫保护的地步,又如何带兵打仗?虽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动过手了,不过即便我生疏了武艺,也不是寻常人可以对付的。对此我还是颇有信心。或者说,这两个侍卫压根不是来保护我的?
用兵房听起来不怎么大,到了才知此地竟抵得上两座王府了。
到了用兵房门口,我下了马车后,整了整衣服,便径直走到直杵在门口的面无表qíng的侍卫面前:“在下来自京城,有要事同赵将军相商,可否进去通报一声?”
对方似是见我衣着不俗,犹豫了一瞬,言简意赅道:“稍等。”
说着朝另外那人使了使眼色,便进了门。
在外等了半晌,我无所事事地抬头左顾右盼,俨然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导致门口那把守的小哥眼中都流露出了几分不屑。
这也不能怪我,只因这房子确实挺独特的,一股子江南风味,且楼层建的很高,从那上面看,几乎可以一览花洲城大片风光了,想到我如今那住处,心中对那住在此处的赵仁不免多了番难言的嫉妒。
过了一会儿,那侍卫又出来了,望着我抱拳道:“实不相瞒,将军前几日有事外出了,此番并不在府中,请公子改日再来吧。”
我心道不会这么不巧吧,面上丝毫不显,微笑道:“敢问赵将军什么时候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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