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叫我有些怀疑其间会不会有诈了,不过却也心知太后不是那种使这等伎俩之人,皇兄虽说事事听母上的,也不可能任由她胡来。
可回忆起路宁方才的一番描述,我却隐隐有些明白过来,又觉得事qíng估计没这么简单。
……
走进太后的寝宫,进去第一眼便叫我怔在原地许久,那个我自小瞧着便雍容华贵的女人,如今竟像是一夜间老了好几岁地躺在chuáng上。
前些日子瞧她的时候也只是显得身子有些虚弱,面色还是很jīng神的,如今多日不曾保养,脸上的疲态和眼中的无神都叫我有些不敢认人。
“究竟出了什么事?”我行过礼后,见太后没有看我这边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心qíng很是复杂地转头问皇兄。
皇兄轻叹了口气,道:“详qíng你应该也已经听路宁向你汇报了,母后自那事发生之后便一直心qíng不好,气一不顺,回京后便这样了。”
我一怔,却也似乎能理解太后的心qíng。
据路宁所报,遇刺之时,对方黑衣蒙面,来势汹汹,周遭的人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把匕首直冲太后皇兄身上招呼。
皇兄离得最近,虽说也习过几年武艺,但到底不jīng于此道,那等qíng形下自己逃开还有可能,要救下太后却是难上加难。
谁料半途中匕首纷纷被拦截,一个面相普通的年轻人带着几个手下似是路过,身手出奇的好,几下便将暗器全部挥刀挡开,黑衣人行刺自然有脱身之法,一击不中,当即便调好既定路线逃跑了。
太后当时受了惊吓,气息好容易平定下来后,将行刺之人怀疑到了神武中人头上,冷言骂了句神武军鼠辈不知好歹,只知暗地使诡计,却当即叫那救下他们的小哥黑了脸。
待太后问及对方何许人士yù图赏赐,报答对方救命之恩之际,对方却冷冷谢绝了,说道:“在下正好便是太后娘娘方才说的神武军鼠辈,娘娘不把在下千刀万剐在下便该感恩戴德了,哪敢求得什么赏赐?”
据说太后当时的脸色瞬间有些不好看了。
皇兄问对方既然知道他们的身份,为何还要出手相救,对方只答,他们神武军不论对方是何人,遇到危险都会救,哪怕对方不领qíng,还望着太后说他们将军也从来不是记旧账的人,若是他在此更是会救,也没想过要篡位,望太后念在他们救了她的xing命的份上,不要再为难赵将军。
太后身边一名宫女看出太后的尴尬,心中一急,反驳说还不知道这是不是神武军一手策划的,就是想骗取朝廷信任。
这话听着有些道理,然而大家都看得清楚那几个黑衣人偷袭的暗器上有着天下第一暗杀帮派的记号,那帮派和赵仁的神武军八竿子打不着,神武军一手策划这得费多大劲?旁人瞧着都觉得不可能。
那青年被宫女这句抢白气的浑身发抖,只道你们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若不是我军军令如此,你以为我愿意相救?
说罢拂袖而去,这句话却激怒了一批人,有守卫提枪便要上去把这出言不逊之人杀了,还好皇兄反应快命人阻住,这一遭叫太后脸色极其难看,哪里还有心qíng去休养,当即回了京城。
更叫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是边上的老百姓,虽说人不多,也答应不会把事qíng泄露,可免不了有心直口快之人,一传十十传百,到时候天下的老百姓都知道了,若是传成太后xing命被救后,听闻对方是神武军却翻脸反过来要杀掉救命恩人,太后威严何在?朝廷威严何在?
当时路宁一口气把这内qíng同我说完之后,咕噜噜喝了三碗水,一脸激动。
我心中纳闷,问他这不会是在神武军待了三个月,胳膊肘开始朝那边拐了吧?
路宁连连摇头:“主子,我你还不知道?胳膊肘向来跟着您拐啊,你说你听到这消息,心里头不高兴?”
我细细一想,虽说没高兴到哪里去,不过确实也没那么烦闷了。
顿时开始反省自身。
“霄儿,你过来。”太后老人家躺在chuáng上,声音颇有些虚弱地从帘后传来。
我自当听话地走上前。
看着面前容颜憔悴的老人,心中复杂难言,蹲跪在地上道:“明霄在此,太后娘娘有何事要jiāo代的,只管说便是。”
她眼神复杂的看着我许久,直到我以为她不会开口了,对方才说道:“我很讨厌你的母妃,她死后,哀家本不想要你来我宫中,却奈何皇命如此,是而待你冷淡了好几年,你可怪我?”
我不知她会突然提起这些往事,身形不由一僵,片刻却也恢复平静。
“娘娘供我吃穿,未曾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明霄何谈责怪?”我埋首道。
“其实我记得你第一次叫我母后的时候,”她移开目光,眼睛怔怔望着帐顶:“虽说你也只叫过那一次……不过那件事,哀家须同你道歉,当时见你的眼睛实在太像她,哀家心气又是极高,便没有搭理,后来每每回想,都有些后悔。”
说到这里,对方苦笑了一声:“只是始终没拉下脸同你好好说话。”
我攥了攥拳头,张了张口,终究什么也没说。
“还有去年你送的那个屏风,哀家很喜欢,看得出是你亲自弄的,那个凤凰是哀家最喜欢的绣法,也只有你同宣儿知道。”
“现在想想,许多事,说不准真是哀家做错了。这几年,cha手的事太多,叫你同宣儿都不好受……”
皇兄连忙上前握住太后的手:“哪有的事,母后您都是为宣儿好,宣儿心里清楚的。”
“就我看来是为你们好,你们心里头未必这样想吧,”太后见皇兄又要开口解释,只淡淡笑着摇了摇头:“你也不必拿假话来安慰哀家,哀家是有眼睛的。若你赞同我先前的举动,便不会一直把你那令牌留给霄儿助他,亦不会想尽办法留住苏念儿。”
“母后……”皇兄眼神带上一丝愧意。
“那孩子近日见了我都小心翼翼的,似乎生怕我不快,倒叫我成了个恶婆婆。”
“若是念儿这般做法惹您不快,我回头叫她改。”皇兄连忙保证。
“行了,别弄这些有的没的了,也别整的同哀家快死了一般,”太后见我们二人齐刷刷跪在chuáng边,不由嗤笑:“哀家也就是受了点惊吓,而且人老了,身残体虚也很正常,你们为何一脸要满足哀家遗愿的神qíng?”
我们尴尬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只是突然经历先前的事,突然发现我这个老婆子确实管的太多了些,对那神武军也确实有一些误解和偏见。”她闭上眼:“叫你们来,就是想说,你们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吧,想娶谁便娶谁,哀家也不管了。”
我和皇兄又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迟疑,但是不可否认的,眼底深处还有丝惊喜。
因为太后这番话,毫无疑问让我看到了转机。
……
宣庆五年秋,皇帝下诏,与神武军达成同盟,承诺只要神武军守信维护江南百姓安危,活动范围仅限于江南而不逾越,便不gān涉神武军内部发展,且放弃招安及攻打等收编意图。
当日太后亦发布诏令为先前误解神武军之事补偿,也算是间接的道了歉。
宣庆七年冬,太后薨于普度寺,举国同丧,禁一年荤腥。
☆、尾声
马不停蹄赶至花洲时,已是诏令颁布的次日夜晚。
守在城门那处的,已经换了个将士,半夜瞧不清我的脸,这么晚前来又实在可疑,便拦在前头问:“来者何人?”
我跨下马,取下帽子和斗篷望着对方,想着这一幕还真是熟悉,面上笑着一字一句道:“在下萧明,自京城中来,是赵将军的友人,此番听闻诏令欣喜不已,是来探望,还望阁下通报一声。”
“萧先生?!”对方惊诧地在原地,片刻后立马说:“那还通报个什么劲啊,快快请进吧,方才这不是半夜瞧不清人么。”
我还没说话,却见城门打开后,城中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朝这个方向飞快移动过来,等人来了跟前,他瞧见我站在这里,也是满脸惊诧。
同样的qíng境,同样的人,只是两种不同的心qíng罢了。
“怎么,等不到我来,这是打算上京城找我?”我笑。
赵仁也笑,没有否认:“原本也想着说不准能半路碰上呢。”
……
我已经数不清第多少次造访用兵房了,真没想到,既不用挖地道,也不用打暗号的,而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来拜访,想想真是身心舒畅。
自从皇兄颁布诏令表达了对神武军的态度和打算,江南一带的老百姓便一派欢喜赞同,足见神武军甚得人心之处。
一切多亏皇兄的明智,瞧出我同赵仁的犯难之处,有一日出宫,不知同谁说过些什么,回来没多久便颁布了那条诏令。
不过若是太后没选择放手,凭她娘家那些兵马以及皇兄那孝心之深厚,估计等两三年也等不到这天。
当初诏令颁布后,我来此之时,神武军众人见了我虽没以往那般热切,好歹也敛了许多敌意,毕竟还有大部分人是随着赵仁从始至终相信我的。
何况他们已经在没有理由再说我yù图借赵仁对我的感qíng而招安神武军了。
说到此处,我不得不开始怀疑太后前往普度寺时遇刺的那一巧合。
其实怀疑压根没停过。
因为我在神武军待过那么久,从未听过那青年口中所说的是命非救不可的军令,何况那巧合实在太巧,前往普度寺的路那么多,偏偏他们就走了同一条,还偏偏行刺之人就在那时候动手了,救人的又正好是神武军的人。
怎么看怎么不可思议。
在花洲待了些时日,感觉就像回到了最开始同西晋不对付的那时候,晚上同军中一些人照常喝酒划拳的,现在不同的是回了房间还可以抱着赵仁睡大觉,日子过的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当我向夏磊他们问及普度寺一事之时,一行人纷纷露出了莫测的笑容,我便知其中果然有鬼。
“其实也不能算我们一手策划,毕竟那个暗杀门派也不是我们想调度就能调度的,只是不知道萧先生是否还记得先前在西岭意图刺杀李明晔的那队人马?”当初随我一同去了西岭的王平问道。
我想了想,隐隐有些印象,而且还不是什么好印象――毕竟那些人还险些就坏了我的好事,叫赵仁丢了xing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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