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傻子蹲在墙角呆呆地看着苏壳儿。
后者蒸了一锅馒头,多套了件麻衣,重新绑紧了篓子的绳带,拿起门口檐下斧头甩了甩,在石头上磨了几下,最后背起篓子,将麻绳和斧头丢进去,又揣了几个馒头在怀里。
然后走到傻子面前毫不犹豫额地踹了他一脚:“走啊!”
傻子挨了一顿踹,下意识地就要躲,又看到苏壳儿背着个篓子头也不回地出了门,赶忙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苏壳儿回头看了他一眼,下一秒篓子就掉进了他怀里。
“你背。”
傻子接到篓子,探头进去瞧了瞧,一捆麻绳,一柄斧头。
嗯,没吃的。
傻子随手扔了篓子,斧子掉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苏壳儿回头脸都气青了,劈头盖脸地一顿连打带骂。
“你个痴子傻子呆子蠢蛋!这是上山砍柴用的家伙事儿,你说扔就扔了?你个败家子你在老子家白吃白喝那么多天叫你背个篓子你就甩脸不gān了你这个白眼láng二百五……”
傻子不停闪躲,看起来十分可怜。
这时候围墙那边探出个秀气的脑袋。
“哎呦苏哥哥!你gān嘛打傻哥哥啊!”倪丫满脸怒火,“你不想收留他跟我们说,我们家自然会好吃好喝地招待傻哥哥,傻哥哥傻了本来就可怜,你怎么还能下得去手打他呢!”
“……”苏壳儿袖了手,讪讪地咳了一声,“玩闹而已玩闹而已。”
“哼,”倪丫白了他一眼,明显不相信,“傻哥哥你过来,还没吃早饭吧,这儿有些糕点你拿去吃吧。”
糕点?苏壳儿望着那晶莹翠绿形状优美可爱的点心,肚子咕噜的叫了一声,他也没吃早饭呢,昨儿一食盒的点心都进了傻子的肚子,今天又给他送吃的,这个倪丫献殷勤献得也太殷勤了吧!
傻子可不管这些,看见倪丫手里的好吃的就像闻到了腥味的猫似的,自发地靠了过去。
苏壳儿一把拉住他,从怀里掏出个馒头:“不用倪姑娘费心了,我们有吃的。”
他把馒头塞进傻子手里,傻子看了看手里的馒头,又望望那边一盘又香又好看的点心,右脚抬了起来。
苏壳儿拽了他一下,恶狠狠地说道:“你这个傻子!你嫌弃馒头没有人家的点心好吃?还是嫌弃小爷我没人家姑娘好看?”
气急之下一时口快,也没仔细去想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好啊!你既然嫌弃,你就去她家里去吧,当上门女婿还是当傻宠随便你乐意,反正……反正,我苏小爷不要你了!”
傻子可听不懂他说的这些,见他松了拽他袖子的手,便三两步地跨到倪丫面前,望了她一眼,就拿过盘子往回走,一路走一路往嘴里塞,待走回苏壳儿身边,盘子里就只剩下两块糕点了。
苏壳儿眼巴巴地馋着好久的吃食,没想到回回都一个不剩地进了傻子的肚子里。
他咽了口唾沫,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傻子不明所以,盯着盘子里的糕点许久,突然恍然大悟似的,拦在苏壳儿面前,捏了块糕点就塞进了苏壳儿的嘴里。
苏壳儿:“……”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觉得傻子最近越来越通人qíng世故了?竟然能看得懂他的脸色,塞吃的的动作虽然有些粗鲁,却也懂得分享了?
这样下去……傻子迟早会恢复清明的神智,重新变回以前那个yīn狠的鬼无常……
鬼无常回来的时候,傻子就死了……
“苏哥哥!你们背着篓子gān嘛去呀!”
正在苏壳儿胡思乱想的时候,倪丫绕过自家院门,竟然不顾闺秀礼仪,一下子扑在了苏壳儿的背上。
别看她细瘦小小的,力道竟十分之大,苏壳儿被她这一扑就像受到了重击,立马咳得惊天动地,肺都要咳出来似的。
“我们,我们去后山上砍些柴火。”苏壳儿赶忙避开来,揉着似乎要被震碎的心口,“你们家却柴火吗?我们两个大男人上山,可以顺便帮你们也带一些。”
“好啊好啊,谢谢苏哥哥。”倪丫眼睛亮亮的点头。
“那我们先走了……你个傻子看什么看!从我嘴里掉地上的你还想吃?走了走了!”
入寒之后就接二连三的大降雪,山路被大雪覆盖,看不清楚而又湿滑难走,还好苏壳儿隔着十天半个月就会上来一趟,坎些柴采些野生蔬菜,有时候也会下个陷阱捉些小动物,所以这条路他还算熟悉。
只是降雪之后天气格外寒冷,又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想多集些木柴好过年,所以沿路近些低些地方的树枝都是光秃秃的,一副被扫掠过的痕迹。
苏壳儿望着高处的树枝:“傻子,你能够得着吗?”
傻子背着苏壳儿qiáng行给他套上去的篓子不明所以,苏壳儿白了他一眼,拿出斧子亲自示范给他看:“像这个样子,挥斧头,砍断这很树枝,明白?”
傻子仍然傻傻地看着他,眼珠子都不动,明显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qíng。
苏壳儿认命了,看来这苦力活还得他自己做,他挑了棵看上去十分结实的树,围着转了几圈,拍了拍树gān。
“在下面等着。”
苏壳儿摩拳擦掌,然后竟然十分灵活地上了树。傻子呆站几秒,竟然也要往上爬,被苏壳儿一声呵斥,吓得不敢动了。
两人相处,时常叫苏壳儿有种养的不是人,而是某类大型犬科动物的错觉。
一只贪吃却胆小的犬科。
苏壳儿攀爬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摸索着去砍这根树枝上的副枝。在平时很轻松的活,也许是因为雪后树枝湿滑的原因,也许是苏壳儿穿得太臃肿的原因,又或许是下面傻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原因,反正因为这样那样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的原因,苏壳儿手下不稳,一下子没扒住树gān,滑了下去。
掉下去的一瞬间,苏壳儿的脑子是断片的,对于竟然会从树上掉落的事怎么都不能接受。
之后就是恐惧――
他啊地叫出声,心里想的全是他要死了他要被摔死了的。
再下一秒,他摔在了雪地上。
没有想象的疼,苏壳儿闷哼一声,睁眼看到了头顶的那根树枝。
呼,还好不是很高。
他揉揉后背,这才发现他并不是直接落在地上的……傻子竟然在他下落的那一瞬间飞扑过来,垫在了他身下!
苏壳儿望着趴在地上闭着眼不省人事的傻子,一下子慌了神。
“傻子!傻子!”无论他怎么拍打喊叫,傻子都一动不动,脸色发白,紧闭着眼睛,表qíng似乎十分痛苦的样子。
苏壳儿颤抖着扒开他的衣服,果然看到傻后背上开始愈合的伤口又裂开,冷天里流的血似乎更浓稠了。
得赶快找到神医!
苏壳儿只有这一个念头。
冬天的后山连药糙都难找,对疗伤一窍不通的苏壳儿在这种qíng况下只能去找神医。
不是什么大问题的,苏壳儿安慰自己,之前受伤的时候都没事,现在只是伤口裂开来而已,没什么大问题的。
可即便这样,背起傻子的时候,苏壳儿还是手脚发颤,摔倒了好几次,最后终于勉qiáng能把人背在身上,却因为傻子比他高壮许多,两只脚还在地上。
苏壳儿背着他一路拖行,几乎花光了他苏小爷这辈子所有的力气,苏壳儿背着傻子,就好像蜗牛背了沉重的壳,也只能走得像蜗牛一样慢。
实在走不动了便放下来歇一歇。傻子还是没有醒,苏壳儿掏出怀里的馒头,撕了一块放傻子鼻子下面。
“你不是贪吃吗?快醒来吃馒头啊,你醒一醒,醒过来爷带你去吃好吃的!”
“还是你嫌弃馒头没有隔壁姑娘的点心好吃?你醒一醒,我带你回去去跟她家要,你想吃多少有多少。”
“傻子,你醒一醒啊傻子!”
明知道对方没有死只是昏了过去,苏壳儿还是焦急得快哭出来了。他一个大老爷们,虽然平时总欺负傻子,却是一直真心当他是自己的家人的。
大冷天雪地里荒无人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苏壳儿头一次觉得如此无助。
天这么冷,傻子流了好多血,现在没事,却不敢说这样拖下去也没事。
苏壳儿一咬牙,重新将人背起来。
“傻子你再撑一下,马上就回去了,回去我就去喊王赤脚先给你看看,然后再去找那个神医,要点灵丹妙药,叫你不疼不痒的两天痊愈伤口,好不好?你不要睡了,起来自己走吧好不好?爷我真的背不动了……”
☆、第 11 章
还没进家门,苏壳儿就看见自家两道门大敞着。
神医回来了?苏壳儿大喜过望,这可刚巧赶上了。
然而等他进屋看清了qíng况,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有陌生人进了家里。
桌子倒了,锅碗瓢盆被砸在了地上,柜子坏了一边的门,少得可怜的几件衣服还被扯出来扔到地上满是泥脚印,被子被撕成了两半,棉絮都跑出来了。
苏壳儿将傻子放到炕上就赶忙奔向自己的小金库,还好银子还在,只是装钱的罐子被泄愤地踢倒磕破了一些。
种种痕迹都表明来的是敌非友,一无所获之后就拿他的东西撒气。
还好苏壳儿除了那点碎银子,家里的东西都不值钱。
苏壳儿摸了摸傻子的脑袋:“我去叫王赤脚。”
出了门不放心,想了想又回头把门锁上,还拿了根扁担卡在了门框上堵着。不放心傻子一个人留在被袭击过的家里,又不得不去叫大夫,着急的苏壳儿跑得飞快,路过隔壁的时候,余光瞄到隔壁倪丫家竟然也是房门大敞空无一人,两个女人家不知道去哪儿了。
这么说不止他一家遭到了袭击?
苏壳儿想不明白了。
王赤脚对着伤口琢磨半天,说道:“这伤得不轻啊。”
苏壳儿一下子心提到嗓子眼了。
“不过用的药很灵啊,恢复得很好啊。”
苏壳儿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但是怎么会又裂开了呢?啧啧,这就好像又受了一次伤,虽不如上次的凶险,却也很严重啊。”
苏壳儿:“……”
他一把揪起王赤脚的衣领:“你只要告诉我他怎么样才会醒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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