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善待云氏族人,就算他将贬入冷宫的皇后用尽万般酷刑折磨,然而,对于早已经不在人世的云,却又有什么益处?
皇帝越想越怕,越想越悔。
那人的xing子,就算日后再yīn间再见,或许,也不会理他了吧?
一想到冷冷冰冰的云,皇帝就不寒而栗。
他不能不做什么,不然,光是内心的愧疚,就要让他日日不得眠,日日活在恐惧之中。
两月后,皇帝开始大兴土木,加速皇陵修建进程,历经七年,终于修建成功。
举国上下,都松了口气,因为皇帝对着皇陵,看的太过严重,其实皇上也不过而立之年,离那一日还长远的很,却为何这般执着?
百姓不知道的是,在皇陵修建成功后,曾偷偷开启过一次,皇帝亲自护送,用最高的礼节,将一具不知名的棺木送进了主墓室,并珍而重之的放在了皇帝的棺椁旁边,同时皇帝还请了最有名的方士,花费了巨大的力气,替两具棺木,布下了来生不解之缘的阵法。
但就算如此,皇帝也日日不得安眠,他时常梦到那个有着温和笑意的人,只是每一次,都是漠然的从他身边走过,从不对他多看一眼。
或许,就要这样,悔恨到永远?
皇帝偶尔梦醒的时候,会浮起这个想法,旋即又qiáng行压了下去。
或许,余生在痛苦中度过,便是对那人最好的怀缅吧?
第130章 追忆
建元十四年,皇帝因积劳成疾,缠绵病榻,不能上朝料理国事,特命左右丞相协助年方十三岁的太子料理朝政,皇帝则迁居离宫,静心休养。
圣旨一出,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官员们担心的,自然是这一时间引发的日后前程变化,而民间百姓,则是因为担心失去这位难得的明君,导致忧心忡忡。
确实,建元皇帝虽然才登基十四载,但却做出了许多皇帝一生都做不到的功绩。
他先是统一了南北,驱除了异族,还励jīng图治,将全副身心扑在国事上,光是每日审查奏折的时间,就达到了近十个时辰,每日只留下了短短一两个时辰休息,这样虽然拖垮了他的身体,却也让东钟进入了几百年来最qiáng盛的时期。
若说唯一的缺点,或许就是太过醉心国事,而冷落了后宫,他登基这十余载时间,除了最初几年还曾驻足后宫外,近来十年,除了看望太后,竟是极少踏足后宫范畴,休说广纳新人了,就连后位,从废后后就一直空悬到今。
所幸他膝下早有两子,抛开废后所出的次子不提,长子凤宣却是文韬武略,无一不jīng,小小年纪却展露了在政治上的极高才华,这才让全国官员百姓,心中才稍稍有些安慰。
而在此时的江南,却更有一番风味。
淡花烟雨下,柳絮纷飞,坐在茶楼的二楼包厢,便可一览无遗从楼下蜿蜒而过的清澈河水,而行舟其中的乌篷船上,时不时传来的吴侬软语,更是平添了几分风味。
凤离天正静静的坐在窗前,凝视着眼前的美景。
时隔十余年后,他终于鼓起了勇气,再一次来到了这人的故乡。
上一次来去匆匆,加上心有旁骛,也没能好好打量这里的美景,而这一次,细细驻足,方才体会了这别致的秀丽景色。
原来这里是这么柔媚别致,难怪能养出,他那样得天独厚的俊秀男子。
娇哝的吴语,明媚的阳光,清澈的流水,斑驳的高墙,无一不透露出隽长岁月中练就的温厚底蕴……
那人,就是在这地方出生长大,从而有了那样谦和的xing子,和温润的笑容吧。
慢慢的,凤离天眼中,多了几抹柔qíng。
梁相福一直守在旁边,当他看到凤离天眼中流出的柔qíng,心中却是又酸又涩。
虽然十来年时间一晃而过,然而看皇上的样子,似乎竟没半点淡忘,反而用qíng更深了。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若当日皇上对那人宽容一点,包容一点,而不是用身份去qiáng行欺压,又何止于落到如今的地步。
只是如今想来,一切都晚了。
“皇……老爷,茶点已经冷了,要不给重新换一份?”
他心底叹了口气,本着责任,小心翼翼的问道。
凤离天摆了摆手,不在意的说,“无妨,本也不是为了这个而来。”
说着,他顺手夹了一块桃仁云片糕,放进了口里。
入口软糯香甜,想来要是那个人在,一定爱吃。
他微微苦笑,目光却落在窗外,顿时一愣。
不远处的一处街角,却有一个淡绿色衣裙的妇人身影一闪而过,虽然只是匆忙一瞥,却隐约感到那身影极为熟悉。
凤离天一愣,待要认真再看,那妇人身影却转入街角,转瞬不见。
会是何人?
他心底升起一抹疑惑,然后就在这时,旁边房间却传来了说话声,顿时岔开了他的注意力。
这茶楼二楼虽都是包厢,但墙壁并不算厚,若大家都敞开窗户,大声说话,要听到左右房间的谈话,却也不是不能。
“今上病重,也不知如今如何,真是让人忧心。”
“无妨,想来有太医照料,宫中也不缺良药灵方,想来皇上应该休养一段时间,便当无碍。”
没先到竟然会听到民间人士担忧自己的身体,凤离天心中不免有些宽慰,到底这许多年来,起码在这治理国家上,自己问心无愧。
却不想隔壁再说了几句后,话题就转到了其他方向。
“皇上后宫多年空虚,幸好还有太子在,不然可真是危殆,要说天下美人,皇上都可予取予求,但为何竟如此清心寡yù,真是令人惋惜。”
“这张兄就不知道了,在下有一远亲,在宫中做事,听说皇上是对废后一往qíng深,只是因裴家太过张扬跋扈,方才不得不出手整治,但就算如此,皇上还是忘不了废后,因此看着后宫粉黛,都如泥塑木雕一般,毫不动心。”
凤离天微微皱起眉头。
那女人他恨不得挫骨扬灰,却不想,民间竟有这样荒诞的流言传出。
隔壁的话题却在继续,有人对先前的说法嗤之以鼻。
“敬台兄这话却是误了,若此话当真,皇上怎会对二皇子置若罔闻,反倒对大皇子百般看重?在下听说,皇上不但对那废后无一丝qíng意,只怕更是厌恶之深才是。”
先前那人却有些嗤之以鼻。
“按兄台的说法,皇上真厌弃废后,废后为何会在冷宫中安然度日,只怕早香消玉殒才是。”
另一人听旁人皆有附和之意,声音中便有些急了。
“冷宫中如何能安然度日,各位也太天真了些,罢了,既然说到这里,我就说个隐秘的。”
他清了清嗓子,许是吸引了室内众人的注意力,才说道:“在下听说,皇上先前有个爱的死去活来的爱人,曾经当宝一样放在宫中,百般宠爱,予取予求,却不想皇后妒恨无比,使了毒计害了那人,从那以后,皇上就恨上了废后,才有后来的……”
凤离天却是有些怔愣了。
百般宠爱?予取予求?
就算如今听着,也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
他苦笑,若是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何止如此,就算那人要他的xing命,他也是愿意给的,但可惜……
微微摇了摇头,却再也没有了听下去的yù望。
凤离天站起身,迈步出了房门,下楼来到了河边。
心绪,却因刚才听到的一番话,起伏动dàng。
“梁相福。”他低唤了一声。
梁相福忙向前一步,“奴才在。”
“去打听一下,当日平南王妃的陵墓,是在城外哪个地方。”凤离天低声吩咐,那人至qíng至孝,对生母更是濡慕不已,他往年不在倒也罢了,今年既然来了,又快到清明,说不得要去祭拜一番,多少也算替那人做一点事qíng了。
却说刚才那凤离天看着眼熟的女子,却转街过巷,来到了一处字画铺子门口。
她进了大门,和伙计打了个招呼,便径直穿过店铺,来到了后面的一处清雅院落。
这处院落虽不大,却布置清雅,藤萝蔓果,小巧盆景,极jīng巧的展示了江南园林的秀美灵巧,而此刻在东南角的榕树下,却有一位白衣公子,正端坐在下方的桌椅上,提笔写着什么。
“公子,南门巷子的桂花糕买来了,还有白梨巷的清酒,您看看这些可够?”她来到那人身后,笑吟吟的开口。
那人听了,不疾不徐的放下手中纸笔,方才转过头来,看了看那女子手中藤篮里的物件,不由赞了一声,“樱兰你办事,果然最是妥当。”
他这一抬眼,便露出了一张俊秀的面庞来,若是有认识的人在场,却是要大惊失色,原来这人竟是皇帝早以为已经丧命火场的云!
樱兰却是嘻嘻一笑,“祭拜王妃的重要东西,我当然要用心办了,不然回头公子该骂我粗心了。”
原来这主仆两人,竟是当日陷身大火中的云主仆,也不知为何,他们竟然能从那场大火中逃出,还未曾惊动所有人,悄无声息的遁来了这江南,开了个字画铺子做营生。
“我哪里敢骂你,若是说了一句,没准刘掌柜又要唉声叹气的在我面前念叨了,如今啊,我可惹不起你。”
云笑嘻嘻说了一句,却见樱兰微微有些红脸,笑容便更欢快了。
他们从当年的火场中,得贵人相助大难不死后,便来到了这江南,先是狠狠的藏匿了一阵子,等到过了两年,估计风头已经过去,方才慢慢出来活动。
虽然贵人送他来时,也赠金不少,但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云便打起了自给自足的主意,他身无长技,唯有一手字画还能见人,便在城中寻了个清净地方,开了个小小的字画铺子,虽然地段不算好,但幸好南人皆好风雅他慢慢经营,过了一两年,也算能够自行谋生了。
而樱兰,更是在一段日子后,和字画铺的刘掌柜互相看对了眼,在云做主下,两人终于喜结良缘,成为了一对和睦夫妻。
“才不跟公子说了,反正我嘴笨,是说不过的。”樱兰白了他一眼,才说道:“明日去王妃墓上,还是公子一人前去?要不要我们随行?”
云摇了摇头,“不用了,那里地势偏僻,想来没有什么。”
刘嬷嬷早在几年前去世,如今平南王妃的陵墓,也唯有云前去拜祭了。
樱兰听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公子要不要换个时间去?明日真是清明的正日子,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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