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执汝意】
☆、第43章 痴缠
郦满不愧为雨之都，从过了中越和郦满的边界线之后，就是一日未停的雨。三人见fèngcha针地赶路，耗了比预计多一倍的时间，才终于快到城门了。
景君奚摇头晃脑：“好雨知时节，当chūn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君奚，”姚岚策马走在绝尘身旁，“现在可是秋季。你那是写chūn雨的诗。”
“啊，是嘛？”景君奚故作惊讶，“师父，你说是嘛？”
“师父？”见景朔不答，景君奚转过脑袋，抬头望他，“师父，你的脸色好白啊？”
景朔这才回过神：“没事。你们刚说什么？”
“我看看。”姚岚牵马挨近景朔，探手在他额头上抹了一把，全是冷汗。
“唉，”景朔忙把他的手抓过来，在自己的袖子上擦了擦，“你也不嫌脏。”
姚岚觉得好笑：“不就是汗吗，有什么？”
景朔闻言，盯着他看了良久，然后像集中不了注意力似的，撇过头去：“算了。我没事的。”
“……”
姚岚松开缰绳，跃到绝尘的马背上，一手揽过景朔的腰，一手从他手里抢过缰绳。
“你？”景朔被他这么抱住，一下子有点惊慌失措了起来。
“你休息不好。”姚岚挥了挥缰绳，绝尘便撒开了蹄子向前奔去，“气虚。你先这么睡会儿，我来骑。”
“说了我没事。”景朔拽着姚岚的手臂想把它从腰上移开，“我来。”
“啧。多事。”姚岚拿开手臂，猛地上移，卡住景朔的脖子，用力把他的头按到自己的肩膀上，“大夫让你睡，你就睡，哪来这么多废话。”
“……”景朔可算知道姚岚被自己掐着脖子按到地上bī着睡觉时是什么心qíng了。
景君奚看着姚岚这么粗bào，不敢再造次，qiáng迫自己直视前方，哼着不着调的歌。
三人安静了一会儿，姚岚在景朔耳边轻声道：“是又做噩梦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景朔冷冷地瞥了姚岚一眼，意思是“大哥，你这么捏着我的脖子让我怎么说话”。
姚岚道：“如果你能保证我松开以后，你好好回答问题，然后好好地睡的话，我就放手。嗯？”
景朔本来不想搭理他，但是听到那一声软绵绵的、带诱惑的“嗯？”，他想也没想，就“嗯”了一声。
姚岚如言放开了手。
景朔无法，回答道：“又不是小孩了，不至于做个噩梦就要你照顾。而且，那些梦，不完全是噩梦。”
是啊，不是噩梦，是回忆。姚岚心道，现在的你，一定很纠结吧，日日被这些真实的梦纠缠，怀疑是现实，却又不想接受它们。梦与醒之间，拿不定主意。
所有想要说出口的调笑嘲弄全都化作了一滩似水柔qíng，姚岚止不住为景朔感到心疼。
“你靠着我睡会儿吧。”姚岚道，“我们马上就到客栈了。”
“嗯。”这姿势是有些娘气了，但几日睡不好，景朔实在是困得紧，闭上眼就睡了过去。
姚岚的臂弯绝对算不上坚实，但却让人感到很安心。尤其是他身上淡淡的糙药香，自鼻翼间沁入心脾，将所有的疑虑都给chuī散了去。真愿意一直这样，抱着他。
一双手不自主地攀上姚岚的腰，姚岚颤了颤，低下头。景朔该是熟睡了，不然凭他高傲的xing子，怎么也不会像这般依偎在他怀里。
姚岚宠溺地笑了笑，用一只手回搂住他：“死鸭子嘴硬。”
一直疯疯癫癫自娱自乐的景君奚停下来了，用带了点责备的语气道：“不是嘴硬。”
“什么？”
“姚公子，”景君奚转过身来，“你这样，我师父很辛苦。”
姚岚怔了怔，道：“君奚，说下去。”
景君奚向来向着姚岚，很少如此顶撞他：“师父喜欢你，你一直都知道。你有你拒绝的理由，但是，既然拒绝了，为什么又对他这么好呢？”
姚岚的脸色变得煞白：“你是说……”
“我虽然小，但是我是旁观者，所以看得比你清楚。你为什么看不到师父的痛苦呢？”景君奚越说越生气，“若即若离，一时给他希望，一时拒他于千里之外，让他离不开你，又不敢奢求太多。你不是问他为什么不去找你吗？”
“三更半夜和喜欢的人独处一室，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的嘛！”景君奚涨红了脸道，“但是你总是他进一步，你退十步，他不敢逾矩。进不得退不得，你说他辛不辛苦？”
原来是这样。姚岚看着景朔的目光中流出无数的悲意来。原来喜欢我，对你来说是那么痛苦的事啊。
“君奚，”姚岚幽幽道，“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看了什么？”
“讨厌，”景君奚脸更红了，“我这儿说正事呢。”
姚岚笑了笑，低头吻了吻景朔的嘴角：“我知道了。谢谢你，君奚。”然后他正色道：“但是那种书你可不能再看了。你还小，没到时候。”
“讨厌！”景君奚转过头去，“你可别告诉我师父。”
姚岚拉了拉缰绳，在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看我心qíng咯。”
姚岚抱着景朔下了马，大摇大摆地进了客栈。在厅内的客人小厮纷纷停下手头的活，吃惊地看着一个大男人横抱着另一个大男人。
景君奚机灵地跑到柜台前，从小钱兜里掏出了景朔给他的碎银，有模有样地喊道：“店家，三……不，两间房。”
语惊四座。
姚岚哭笑不得，补救道：“不好意思，让诸位看笑话了。是我们钱不够了，我带着这孩子睡。”
众人这才收回了探寻的目光。
景朔悠悠转醒来时，夜幕已经降临了。他猛地坐了起来：“我竟睡了这么久？”
“不是很久。”姚岚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你是太累了。”
他看起来像是刚洗过了澡，只穿着一件里衣，长发甫gān，愈发柔顺。
“你……”景朔移不开目光，“入秋了，你把外衫穿起来。”
“我可不像某人一样那么容易生病。”姚岚走到chuáng边，坐到他身旁，“手伸出来，我看看。”
许是刚洗过澡的缘故，他身上的香气比任何时候都要浓郁清慡。光是这么嗅着，景朔都觉得自己要醉了。
“你今天好奇怪。”景朔看着他解开手上的绷带，“是你吃错药了，还是我在梦？”
“梦和现实，你都分不清楚了吗？”姚岚轻轻一笑，“你这手已经好了。但是上面这疤，可能永远也无法消退了。”
姚岚用手指摩挲着景朔的手背。手背很光滑，美中不足的是，上面有一个圆形的粉色痕迹。是他为姚岚受的伤。
姚岚捧起他的手，在那痕迹上烙下一吻。
景朔浑身一抖，想把手抽回来，但是姚岚却紧紧地抓着，尔后，在手指上咬了一口。
景朔吸了一口凉气：“又亲又咬，你到底想gān嘛？”
“让你知道这不是梦。”姚岚伸舌在景朔手上的伤痕处舔了舔。手背又温又凉，景朔的心跟着狂跳了起来。
姚岚抬眼看景朔，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朔，你想要我吗？”
瑞凤眼倏地睁大，景朔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我说，”姚岚附到景朔耳边，用更加低沉的声音又说了一遍，“你想要我吗？”
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断了线。
景朔扣住姚岚的肩膀，有些粗bào地把人压到了chuáng上，贴上那张向往已久的双唇。
姚岚的双手缠到了景朔的脖子后面，让他更贴近自己，jiāo缠的唇齿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fèng隙。
景朔一只手撑在他的耳边，另一只手在他的身上游走着，白色的衣襟在爱抚下一点点敞开。
黑发落到姚岚的胸前，景朔忽地抬起头，手放在姚岚的腰间，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我不知道你突然之间这样是为什么。不过我不需要怜悯。”景朔的声音中带上了于qíng事之中不该有的冰凉，“你可是想好了？”
姚岚的眼眸中带上了水光，但却依旧神智清明：“王爷的深qíng，姚岚无以为报。经此一夜，望王爷能够放下一切，不要再因为我而受苦受累。”
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了。
他不是不知道，景朔为他做了什么，受了什么。但是，他却假装没看见，因为贪恋那一份温柔。
连景君奚都注意到的痛苦，自己还怎么忽视下去？
就让他全部的期待，全部的痛苦，都一并埋藏在这夜色里吧。从此之后――
“呵，又是景君奚多嘴。”景朔把手收回来，“姚岚，你可真是长进了。”
该说果然吗。景朔只觉得自己现在是笑不出哭不出怒不起，胸口空dàngdàng的，只剩下了萧瑟与惨败。
“但是，”景朔把他的衣襟拢好，“你从来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不需要任何的回报，便可为你倾尽所有，只求能在你身边看你一眼。但是现在，你竟然连爱你的权利也要拿走。
“夜深了。你休息吧。”景朔从他身上起来，匆匆穿上靴子，披好外衫。然后纵身一跃，消失在了一轮明月之中。
姚岚用手臂捂住眼睛。一时间，很多人说过的话如cháo水一般涌进了他的脑子里。
最早，是楚荆卿的暗示；然后，是景君奚的回答；再来，是景朔的宣言；最后，是北千翎的忠告。
“你不是我，终究没必要勉qiáng自己背负起这天下。”
“除了复仇与报恩，你的人生应该还有别的希冀。”
到底在抗拒什么？到底在渴求什么？身上还带着那人身上的味道，姚岚缓缓闭上眼睛。
雨终于又下了起来。
无痕好好地躺在了桌子上，反she出凄美的烛光。
☆、第44章 不醉
景朔到酒楼里时，天刚好飘起了小雨。他头发未及束，外衫也穿得很随意，全然没有一位贵族的样子。不过这酒楼里不缺他这样失意的客人，店里的伙计也就见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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