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绍眯着眼睛惬意地笑着,瞧着像一只极为舒适的猫:“你连走路的样子都那么好看。”
长孙伯毅淡笑,伸出手摸了摸黎绍绯红的脸颊:“难受吗?”
黎绍摇摇头,微热的侧脸就在长孙伯毅的掌心蹭了蹭:“不难受。虽说是许久都没碰过酒了,可这点儿还不成问题。”
“恩,”长孙伯毅收回手,“那我帮你擦擦脸。”
“好。”
黎绍连动都没动一下,只趴在chuáng上,笑眯眯地看着长孙伯毅,等长孙伯毅将带有水温的布巾凑到他脸边时,黎绍就闭上了眼睛。
替黎绍擦gān了脸,又帮黎绍换了衣裳,长孙伯毅才动作迅速地将自己收拾一下。等长孙伯毅躺到chuáng上的时候,黎绍还是醒着的。
“伯毅,”黎绍睁着眼睛望着屋顶,“上官盈问我什么时候才要嫁给你。”
长孙伯毅一怔,放在身侧的手在身边摸索一阵就找到了黎绍的手,轻轻握住:“你怎么回答她的?”
黎绍眉心微蹙,道:“我说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嫁。她又问我什么时候那个时机才会到。”
“那你是怎么说的?”长孙伯毅偏头看着黎绍。
“我说我也不知道。”黎绍的声音变得有些闷闷的,然后也偏头看着长孙伯毅,“伯毅,你什么时候娶我?”
长孙伯毅心疼地执起黎绍的手,拉到嘴边在黎绍的手背上落下一个轻吻。
“等后楚的局势稳定下来,我一定娶你。”
闻言,黎绍却露出一副不满的样子:“后楚的局势什么时候才能稳定下来?怎么才算是稳定?是‘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还是‘一统天下,四海升平’?”
那他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不如明日就发兵再引一场天下大战吧,这样他说不定还能少等几年。
长孙伯毅忙道:“不会再让你等那么久了,我保证。明年,就明年,在你最喜欢的木芙蓉开花的时候,我娶你。”
“等木芙蓉开花?”黎绍细细算了算,“那就是明年秋天……好,那我就等你在木芙蓉开的时候娶我。”
黎绍说话的尾音越来越弱,最终变成了平稳的呼吸声。
长孙伯毅偏头看着黎绍带着笑意的睡脸,既心疼,又内疚。
若不是喝了酒,黎绍是绝对不会问他这些的,哪怕心里再没底,哪怕心里再慌张,黎绍也绝不会开口问他这些,可他怎么竟叫黎绍不安到如此地步?
这一夜,黎绍睡得香甜,隐约觉得自己做了个美梦,可第二天清早睁开眼时,黎绍却只想找个地fèng钻进去。
他昨天晚上都借着酒劲说了些什么?真是要疯了!
黎绍正懊恼着,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去上朝的长孙伯毅就撩开chuáng帐探头进来:“你醒了?”
黎绍一僵,然后缓缓抬眼看向长孙伯毅,故作镇定地摆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恩,醒了。你要去上朝了?”
“恩,”长孙伯毅点点头,犹犹豫豫地瞟了黎绍好几眼,突然又开口问道,“昨天晚上……”
黎绍的心头一跳,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恩?昨天晚上怎么了?”
长孙伯毅一愣,狐疑地看着黎绍:“你……不记得我昨天夜里跟你说过什么了?”
黎绍疑惑地想了想,然后问长孙伯毅道:“你说了什么了吗?”
长孙伯毅蹙眉,半晌后摇了摇头:“罢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qíng,不记得就算了。我去上朝,有事就让奚虎进宫找我。”
黎绍忘了也不要紧,他会记得。不过黎绍有喝得那么醉吗?
“好。”黎绍笑眯眯地点点头。
等听到长孙伯毅关门的声音,黎绍才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真的,他都gān了些什么?他身为年长者的从容、淡定和威严全都没了……亏他还觉得自己酒品不错,看样子日后还是少喝为妙。
但是伯毅说明年木芙蓉开花的时候就会娶他,现在是二月末,也就算是三月……不过三月很快就会过去,这时间就从四月算起,木芙蓉是□□月份开花,就算作是八月份,也就是说从现在算起,到伯毅娶他的日子还剩下十七个月,也就是一年零五个月。
一年零五个月啊……没关系,他都已经等了十年,这次不过就是要等上一年多,这不算什么。
在chuáng上翻滚着将日子数了好几遍,黎绍窃喜够了才终于从chuáng上爬起来,撩开chuáng帐的瞬间,脸上就恢复了平日里淡定从容、温文尔雅的模样。
吃过早饭,黎绍正在思考该如何度过这一个不用泡药浴的上午时,卫峰就面色不豫地走了过来。
“公子,”作了一揖,卫峰继续说道,“负责照顾牧然的人来传话,说牧然要见您。”
从卫峰的嘴里听到牧然的名字,黎绍这才想起他救出牧然后就将牧然安置在了长安城里,只是那之后事qíng太多,他竟是把牧然给忘了。
“准备马车,我去见他。”
卫峰眉心一蹙,道:“公子,让人将牧然带来见您吧?”
黎绍浅笑道:“好不容易身上哪儿哪儿都不难受了,有个机会可以四处走动,就让我四处走走吧。”
“是。”卫峰这才应下,出门去准备马车。
等马车准备好了,黎绍就带着卫峰和卫泽离开了天策上将府。
马车离开天策上将府后就往长安城的西南走去,最终停在崇圣寺附近的一处民居。
卫泽先一步下车,走到民居门前,敲响大门。
“谁啊?”
“公子来了,开门。”
“哎呦!”门内的人一惊,赶忙拉开了大门,“公子怎么还来了?公子若想见他,我们把人送过去就是了。”
卫泽笑道:“公子想要出门走走。牧然在吗?”
“在在在,”那人忙不迭地点头,“带他在这儿住下之后,就很少让他出门。”
这话说完,黎绍刚好也走到了门口,那人冲黎绍行了个礼,然后就引着黎绍三人进到里面去。
这一处民居是黎绍临时买下用来安置牧然的,买下后黎绍就没时间过问,而住进去的人也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住多久,也都没有要将这里布置一下的意思,因此这民居里就只有些日常必需品,旁的什么都没有,瞧着极为冷清。
黎绍来时,牧然正在院子里练剑,可却兴致缺缺,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慢悠悠的,每一次挥剑都软绵绵的。
见此场景,黎绍站住脚:“教你习武的师父就是这样教你的?”
听到这严厉的质问,牧然一愣,随即转头,大喜过望地跑向黎绍:“舅舅!”
黎绍却依旧冷着脸,没有一点儿开心或者热qíng的样子。
牧然也终于注意到了黎绍的不悦,脚步渐渐放缓,最终停在黎绍面前三步远的地方,挠挠头,又退回了之前的地方,拿起剑认认真真地耍了一套剑法,收势之后就十分紧张地看着黎绍。
黎绍盯着牧然看了看,这才展颜微笑:“还不错。”
这孩子的资质大概也就只有这种程度了。
牧然登时就松了口气,笑嘻嘻地跑到了黎绍身边:“舅舅,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回长安住了?”
黎绍眼神一闪,抬脚往堂屋走去:“你想回长安来住吗?”
“想!”牧然跟在黎绍身边。
找了个凳子坐下,黎绍才看向牧然:“可你知道,黎氏只剩下我一个人,如今也不再是皇族,皇长姐的一切也都将归入国库重新分配给后楚的新贵,留在长安,你就只能是个无权无势无所依靠的平民。”
牧然一愣,不解地问道:“可……可舅舅不是跟长孙伯毅在一起吗?他现在不就相当于后楚实际上的皇帝吗?”
黎绍瞥了牧然一眼:“这又与你何gān?”
牧然顿时哑口无言。
半晌之后,牧然又嗫喏道:“可是……可是我想留在长安,万一、万一父亲回来了呢?”
黎绍微怔,转头望着外面的蓝天,道:“这长安城不比当年,这里再不是我们的天下,若我能在这里随心所yù地生活,那我也不会想要将你送到别的地方去,可现在的我,护不住你。”
牧然握住黎绍的手,沉声道:“舅舅,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虽然我没有舅舅那么厉害,但我可以保护自己。我知道舅舅是因为母亲才一直照顾我、保护我,您怕母亲留下的唯一的儿子有所差错,可舅舅,您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也想帮助您,也想保护您。或许现在我还做不了什么,可舅舅您教我啊,我一定会努力学的!”
黎绍看着牧然,终是叹了一口气,道:“明年大概会恢复科举,你若能考中,就有机会留在长安,若考不中,就回江南去吧。”
“啊?”牧然傻眼,“科、科举?舅舅您让我去……考科举?”
“不然呢?”黎绍不冷不热地看着牧然,“文举和武举,你看喜欢哪个就选哪个吧。”
见黎绍不是在说笑的模样,牧然在心里叫苦连天。
还文举、武举,他哪个都不行啊!偏舅舅一直都不惯着他,他若真的考不中,舅舅一定会送他回江南。
看出牧然的不满,黎绍淡然道:“你若不想考,我就让他们送你回江南。”
“不不不,”牧然赶忙拒绝,“我考!我考!明年考不是吗?那还有一年的准备时间,我一定能考上的!”
“恩,”黎绍才点点头,环视四周,又道,“既然决定长住,就好好把这里布置一下,若没有钱了,就让人去找我要。等你决定了是要参加文举还是武举之后,也让人去告诉我一声,我找人来教你。”
“多谢舅舅。”牧然的脸上笑着,心里却哭着。
舅舅真是太坏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黎绍就离开了这一处民居,乘上马车晃晃悠悠地往天策上将府回,可马车才刚拐进朱雀大街,卫泽和卫峰二人就停住了马车。
黎绍一愣,倾身推开了车门:“怎么了?”
卫泽和卫峰对视一眼,然后对黎绍说道:“公子,长孙将军就在前面,要叫将军一起回去吗?”
“伯毅?”黎绍探头向外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并肩走在朱雀大街上的长孙伯毅和上官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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