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发出低吼。他想推开这个阻碍他的家伙,将其撕成碎片。但是这家伙却意外地难缠,还在不停嚷嚷着什么……
“别这样亲爱的……”华莱士一只手环住不久前才确立关系的恋人,另一只手在对方背上画出符文Sigel,形如“И”的魔符在艾伦背上闪现了一下。
反抗的力道消失在,艾伦瞳孔涣散,一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样子。而华莱士则彻底丧失了意识,虚脱地倒在审判官胸口。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艾伦才清醒过来。刚刚发生的一切他几乎不记得,只有几个碎片似的片段存留在脑海里。一个黑衣魔道师,浑身鲜血的华莱士·阿什莫尔,还有那反复的呢喃,如同恋人间亲密的私语……
他觉得身上很重,有什么东西正压得他喘不过起来。
猛然坐起,艾伦发现压在自己胸口的正是华莱士。吸血鬼形容凄惨,身上一道道伤口还在往外渗血,他本来就苍白的皮肤现在看起来更是惨白如纸。
“天呐,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艾伦抬起头,远处群山彼端,太阳正冉冉升起。昏迷不醒的吸血鬼抽搐了一下。
他会被烧成灰的。审判官心想。这也许刚好,我能摆脱吸血鬼的纠缠,回贝林厄姆复命。只要把他扔在原地不管,太阳会帮我搞定一切……
他想起在快餐店里醒来的那个清晨,华莱士坐在晒不到太阳的yīn暗角落里,用安静如水的目光凝视着他。吸血鬼明明能一个人逃跑,却把他也一起捎上了。在那个清晨,冒着被晒死的危险守在旁边,等着他醒来。
“妈的!”艾伦暗骂一声,“我还是没办法把你一个人丢下!”
他把华莱士打横抱起,走进车里。
吸血鬼的身体出人意料的轻。艾伦尽量轻拿轻放地让他平躺在后座上,关上车门,开始为其检查伤口。
大部分都是皮ròu伤,血族的超高速愈合能力正在治愈它们。其他的就没那么乐观了,几道可怖的伤口贯穿了他的身体,从胸前进入,背后穿出,尚在汨汨流血。
关于血族生理的知识告诉审判官,此时补充鲜血可以加速愈合速度。艾伦犹豫地检视自己的身体,又看看虚弱的吸血鬼,最后跑到后备箱,找出一把裁纸刀,割开自己的手腕。
他把流血的手腕凑近华莱士的嘴唇:“快喝!死吸血鬼!”
华莱士没有丝毫反应。即使是鲜血的香味也无法唤醒他。看来这家伙着实伤得不轻。
艾伦收回手腕,自己深深吸了一口血,甜腥的铁锈味溢满口腔,真搞不明白血族为什么喜欢它。
他俯身吻上华莱士的唇,将鲜血灌进对方嘴里。
异端裁判所所长乌特雷德从起chuáng时就觉得隐隐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灾难即将发生一样。
他一边整理衣襟一边走向办公室,约克跟在他身后报告昨天一天的重大事件。他无心听那些老套的官样文章,于是挥了挥手,示意秘书不必再报告下去。
“艾伦·托尔梅斯审判官有消息吗?”
“从那通电话之后就再没有过了。”
“他还没回来……我总担心他会出事。”所长走进通往办公室的长廊。
“托尔梅斯审判官能力优秀,想必不会有危险。”约克推了推眼镜,“如果您担心,等其他人回来,就立刻派遣他们去寻找托尔梅斯审判官?”
所长摇摇头。他路过一幅幅肖像画,连看它们的心qíng都没有,毕竟他每天都要从这里路过数次,再美的画也看腻了。
办公室的大门近在眼前,门边挂着第一代所长巴塞洛缪肖像,他旁边则是第二代所长利蒂西亚·托尔梅斯。乌特雷德瞥了一眼那年久失修的画像,在它前面停下脚步。
初代所长的画像在这里挂了几百年,即便偶有修缮,也古老得足以进博物馆颐养天年。画像上的一些色彩都剥落了,显得斑驳不一。他的脸模糊不清,只能看见脸上带着戏谑的微笑。画像下方有一块金属牌,上面写着简单的介绍:“巴塞洛缪,贝林厄姆异端裁判所第一任所长。绘画者:赛林修。”
乌特雷德驻足观看,心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用秘书们的话来说,这就叫“灵机一动”或者“灵感乍现”。
约克不解地问道:“所长,怎么了?”
“约克,你懂绘画吗?”
“呃……不太懂。”
“那有人懂吗?现在,在贝林厄姆。”
约克思考了一会儿:“我记得科研部的瑞利学过油画。”
“把他叫来。”所长命令道,“让他把这该死的画像给我刮一刮。”
一个小时之后,可怜的瑞利把刮过的肖像送到所长办公室。
肖像表层的颜料全部被刮掉了,出人意料的是,表层之下还有第二层颜料。虽然漫长的时光令它模糊不清,但乌特雷德至少能看出来,画中的是一名年轻男子,黑发如漆,相貌英俊,皮肤苍白,长着一双只有血族才会拥有的红眼睛。
“约克!”
“请吩咐。”尽职尽责的秘书道。
“准备一下直升机。”所长起身,望向窗外初升的朝阳,“我亲自去找托尔梅斯。”
32
贝利夫命令司机停车。
朝阳升起来了。幸好他们的车外面涂了一层防紫外线涂料,最大限度减轻了阳光的危害。经理眨了眨被晨光刺痛的眼睛,“看了我们找错方向了。”他说,“米拉,联络上迈克了吗?”
名叫米拉的女子摇头:“联络不上。”她把手机递给贝利夫,“该不会迈克被……”
“哼,如果真是那样,也是他咎由自取。”经理轻蔑地哼了一声,开始拨号。他现在要联络伊格尔,毕竟已经确定了目标的方向。
几声“滴滴”之后,电话被接起来了。伊格尔慵懒低沉又沙哑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贝利夫?”他道,“你抓到华莱士了吗?”
贝利夫咽下口水:“还……还没有,老板……”
“那你有什么胆量敢给我打电话呢?”
“老板……我们已经找到华莱士的踪迹了。他和那个异端审判官正在往萨拉曼卡方向去。我们很快就能追上他们,不超过一天。”
“萨拉曼卡?”电话那边的伊格尔沉吟片刻,“啊,我早该想到。他们这是要去托尔梅斯城堡。只怕你已经晚了,贝利夫。”老板的声音带着笑意,让贝利夫不寒而栗,“等你追上,他们早就躲进城堡里了。”
“就算他们躲起来,我也一定会把他们抓到您面前。”
“听到这话我可真欣慰,亲爱的贝利夫。”伊格尔呵呵笑了几声,“他们去托尔梅斯城堡做什么呢?啊,没错,肯定是去解开华莱士身上的封印的。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贝利夫?我的华莱士果然幼稚又天真,竟然以为他的封印能解开?”
“老板……”
“我从来没对你说过吧,贝利夫?我从没告诉过你华莱士被封印的原因吧?”即便隔着千万里遥远的距离,经理都能感觉到老板话语中由衷的愉快,好像他在谈论一件天大的喜事一样。
“是的,您从来没说过。”
“每当回想起那事儿,我都满心欢喜。啊啊,让我想想,那是八百年前的时了,当时我和华莱士还是朋友。我们结伴同行,一起游历四方……”
华莱士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从头到脚都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晒不到一丝太阳。再仔细看看,原来身上的衣服属于艾伦。而审判官大人只穿着一件单衣,边开车边打喷嚏。
“艾伦……?”吸血鬼试着喊了一声,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给我老老实实躺下!”审判官瓮声瓮气地说,“别他妈乱动!”
华莱士躺了回去,把身上的外套拉紧,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的体温。他凝视着艾伦的背影,年轻的审判官被清晨的阳光勾了一层金边。华莱士的眼睛被刺痛,但没有闭上眼睛,他忽然觉得如果能这么一直看着艾伦·托尔梅斯的背影,就算瞎掉也无所谓。
“喂,吸血鬼。”艾伦突然喊了一声。他咀嚼着这个称呼,觉得有点不对,于是换了一下,“华莱士。”
“唔?”
“……人们常说恋人之间应该坦诚相对,不应有所隐瞒。”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有事要问你。如果你不想说,就……就算了。”
“你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艾伦犹豫了半天,“我这几天常常做奇怪的梦。”
“怎样的梦?”
“梦见了你。”
华莱士笑道:“能出现在你梦里我真高兴。”
“不。我梦见的是过去的你。”艾伦垂下眼睛,紧盯着握住方向盘的双手,“我梦见你被利蒂西亚封印了。”
吸血鬼看着车顶,一言不发。
“那不是我的梦,而是你的梦。自从我遇见你,就一直在分享着你的梦境。告诉我,华莱士,你被封印的原因是什么?”
吸血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也许我从未自八百年的长眠中真正醒来。”他声音沙哑,语调惆怅,“我做着清醒的梦。即使睁着眼睛,昔日旧事也纷至沓来,在我眼前一幕幕闪现……有时我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身在现实还是处于梦中。”他自嘲地笑了笑,“至于我被封印的原因嘛……八百年前我是闻名遐迩的‘光剑华莱士’,我杀过许多人,作恶多端,所以就被正义的圣女给封印了。”
“你说谎。”艾伦冷冷地说。
华莱士呼吸一滞。
“我梦见你和利蒂西亚还有其他人在贝林厄姆。你们发下了誓言。”艾伦紧紧握住方向盘,手上白色的骨节突出,“利蒂西亚管你叫‘巴塞洛缪’。如果我没记错,异端裁判所第一任所长也叫‘巴塞洛缪’。”
艾伦说完后,两人都沉默了。
半晌,华莱士打破了静寂。“是的。”他闭上眼睛,幻境似乎又出现了。“我就是巴塞洛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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