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推开门,走进旁边的房间,那是他哥哥亚瑟的卧室。这里的布置要严肃、成熟的多,墙上没有乱七八糟的海报,书架上摆的也全是砖头似的学术论著。桌上整齐地放着文件,纸笔都在左边。对了,亚瑟是左撇子。艾伦拿起钢笔,在纸上画了几道,一点也不惊讶地发现它还能写出字来。安娜丝玛肯定每隔一段时间就给钢笔重新灌一次墨,保证它随时都能书写。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亲切,好像亚瑟还活着一样,他只不过出了趟远门,也许明天就回来……
艾伦屏住呼吸,赶紧离开兄长旧日的卧室。再多待几分钟他就要哭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一件大型垃圾霸占了他的chuáng,正舒适地打着滚。
“你的房间在地下刑讯室。”艾伦拉开椅子坐下。
“嗯哼,我刚刚去过了,那儿的环境太恶劣了,不适宜血族生存。”华莱士摆摆手,继续在chuáng上翻滚,“这地方真不错,除了采光太好之外。不过这无所谓,晚上的月光也很美……”他跳起来,凑近艾伦,鼻尖几乎蹭到他的脸,“咱们今晚做吗?难得月光这么好。”
艾伦一巴掌把吸血鬼扇开:“告诉我这两件事之间的逻辑关系在哪儿?”
华莱士咯咯笑着躺回chuáng上:“哎……说实话,我一点儿也不想去找什么解开封印的方法。”
“为什么?”
“等封印一解开,你肯定要找各种各样的借口离开我了。”吸血鬼趴在chuáng上,绯红的双眸像某种红宝石一样闪闪发光,“你会吗?”
艾伦移开视线:“到时候再说吧。”
华莱士牵起他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个亲吻:“亲爱的,给我个承诺。”他轻声道,“哪怕是逢场作戏也好,给我个承诺,让我安心。”
审判官皱起眉:“你怎么像个女人似的,非要我每时每刻都向你表白,不然就大吵大嚷:‘你不爱我了吗?’……你烦不烦啊?”
他扭过头,背对着吸血鬼。月光照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半晌,背后悄然寂静,没有回答。艾伦回过头去,才发现吸血鬼早已经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34
“谢谢,夫人,放在这儿就可以了。”
托尔梅斯古堡的图书室,华莱士想帮他拿来餐点(一杯jī血)的安娜丝玛道谢,后者用彬彬有礼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口气说:“不客气,阿什莫尔先生。如果有什么需要,请按铃。”然后看也不看他一眼,冷漠离去。
面对一名吸血鬼还能如此冷静,华莱士不得不佩服女管家的心理素质。
他在图书馆泡了一整天,翻阅了利蒂西亚和肯特的手记复件——原件由于年代太过久远,已经送进保险箱里保存了,他只能查阅复件。这些手记基本没什么参考价值,大多数都在记述托尔梅斯夫妇羡煞旁人的甜蜜生活,一小部分提到了异端裁判所,但都只是关于繁杂琐碎的日常工作,没有任何有关“巴塞洛缪”“华莱士·阿什莫尔”“封印”的记载。
利蒂西亚肯定把所有关于“巴塞洛缪”的文件都销毁了。连一个写着字的纸片都没留下。该死,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jīng明?肯特一定在旁边出了不少馊主意。
忙了一天却收效甚微,华莱士感到非常疲倦。一杯jī血无法满足他。他想念艾伦的血液,甜美、香醇、健康,胜过世上所有珍馐佳肴。他也非常想念艾伦的身体,年轻、柔韧、青涩、敏感、紧致、温暖,令他流连忘返。华莱士现在极其想找到艾伦,把他压在chuáng上(或者什么地方都行),撕开他的衣服,亲吻他,抚摸他,进入他,让他尖叫哭泣,然后他们一起达到快乐的巅峰。
但是前不久艾伦才冷冷地拒绝过。哦,他那么冷淡,言辞粗鲁,行为bào力,真搞不懂我到底看上了他什么地方。天杀的,可我就是喜欢他!
华莱士趴在桌子上,一边想象艾伦qíngyù中的样子,一边用左手满足自己。在神圣的知识殿堂里gān出这种事让一向目无法纪的吸血鬼也产生了一丝罪恶感。但是他真的忍不住了。
完事之后,他用餐巾擦gān净自己,唤出一捧火焰消灭罪证,然后按响了铃。
两分钟之后,安娜丝玛来到图书室。
“请问有什么吩咐吗?”女管家问道。
“城堡里还有什么利蒂西亚的东西吗?”华莱士用食指敲打着桌面,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声音,“比如日记,遗物什么的。”
女管家面无表qíng地思考了一会儿:“我想没有的。”她说,“有传言利蒂西亚的圣剑被存放在城堡的某个位置,但是八百年来没人找到过。”
啊哈,圣剑。华莱士对那玩意儿的印象极其糟糕。
“还有什么别的吗?任何有关利蒂西亚的东西?”
“应该没有……等等,我想到了。”安娜丝玛说,“肖像。”
女管家所说的肖像是指挂通向大礼堂走廊里的一系列大幅画像,画的是托尔梅斯家族历代主人。华莱士在里面看到了艾伦的父亲,不得不承认他们俩长的真像。
走廊尽头挂着一张孤零零的肖像,画中是一个女人,身穿白衣,一手握银色圣剑,一手持金色十字杖,面容肃穆,不怒自威。
华莱士对这张脸再熟悉不过了。“利蒂西亚。”他自言自语。
站在肖像前,他盯着利蒂西亚,利蒂西亚也仿佛在盯着他。
踏入这走廊的瞬间,华莱士就感到了魔法波动。这条走廊上充溢着丰沛的魔力,它们从每一张肖像上溢出,流淌在静谧的空气里。
华莱士听见了低语,那是肖像中的幽灵所发出的絮语。时隔千百年,他们依旧盘桓在人间,不肯离去,也无法离去。
华莱士又重复了一遍:“利蒂西亚。”他顿了顿,“我知道是你。”
这句话仿佛一句咒语,在充满魔力的走廊上dàng开层层涟漪。汹涌的力量涌向华莱士,让他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脚步。
他的正前方,圣·利蒂西亚从肖像里走了出来。她手持圣剑和十字杖,威严地如同审判天使,冷酷地仿若铁血战士。
但华莱士知道,这并非利蒂西亚本人,只是一个徘徊不肯离去的幽灵而已。誓言。他想。他们当初在贝林厄姆发下了誓言。“并肩作战,休戚与共,若违此誓,就让我既上不了天堂,也下不了地狱。”
这确是一条恶毒誓言。利蒂西亚伤害了她的同伴,于是死后无法超脱,只能徘徊在这个冰冷残酷的世间,在漫长的岁月中一遍遍回忆往日旧事。
太痛苦了。华莱士清楚知晓这有多么痛苦。
“好久不见,巴塞洛缪。”利蒂西亚说。
“好久不见,托尔梅斯。”华莱士微笑。
他们瞪着彼此,如同一对正要决斗的宿敌,又像一对多年未见的故jiāo。
“你还留在这里。”华莱士一动不动,红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烁。
“我从未离开。”利蒂西亚道,“誓言将我束缚在这里,受着永恒的煎熬。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我也是。”华莱士笑意更深,“我被封印在卡申地下八百年,对我而言如同过了八百万个世纪一样,每一分每一秒都犹如身处地狱。”
于是利蒂西亚也笑了,好像在说“我们半斤八两”。“誓言。”她表示同意。
“后来有个年轻人闯进了地下dòngxué,把我放了出来。”吸血鬼耸肩,语气事不关己,“我遇见了你的后代。”
“艾伦?”
“没错。”
“你们搞上了?”
“哦,天哪,利蒂西亚!你是个淑女,怎么能脱口而出这么粗俗的字眼?”
“还不都是跟你学的。”
华莱士嘟囔着:“你怎么不学点儿好的?”
利蒂西亚笑得更开心:“你爱他吗?”
吸血鬼用力点头:“当然。”
“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爱上人类。”
“别轻易说永远,利蒂西亚。”
“没错。”圣女眯起眼睛。
“我以为我们一见面就会打得你死我活。”华莱士低声道,“我以为我还恨你,你也恨我。”
“哦,我当然恨你。”利蒂西亚说,“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那么信任你,你却欺骗我。”
“我只不过隐瞒了自己血族的身份而已。如果我不是人类,我们就做不成朋友了吗?”
利蒂西亚没有回答。华莱士也沉默不语。
最后是圣女点了点头。“朋友。”她说,“我很怀念这个词。”
“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血族的?”
“你曾经的同伴,流làng画师赛林修。他告诉我你并非人类,而是血族。”
华莱士微微睁大眼睛,“原来是他……我早该知道的。”他叹了口气,“利蒂西亚,你的封印尚未全部解开。我的力量还在沉睡。”
“你想解开封印?”
“是的。告诉我方法。”
利蒂西亚望着华莱士身后的无尽虚空:“没有什么特别的方法。只要一句话。”
“什么话?”
“‘我原谅你’。”利蒂西亚几乎是讽刺地说出这四个字,“这就是解封的咒语。解封的力量随着血脉代代相传,只要托尔梅斯家族的直系继承人真心诚意地对你说出‘我原谅你’,你的封印就能解开。”
“听起来就像一个吻唤醒公主的童话故事。”
“很简单。也很难。”利蒂西亚笑道,“尤其是对艾伦那孩子来说。”
“简直难于登天。”
“这就是背叛誓言、欺骗同伴的下场。”
“你也一样,圣女大人。”
“你会原谅我吗?”利蒂西亚问。
“不会。”华莱士苦涩一笑,“正如你不会原谅我欺骗了你和大家一样。”
“的确。”利蒂西亚也笑了。他们默默对视了一会儿,接着,白色的幽灵从黑暗的城堡里走了出来。他们一个接一个走到两人身边,围成一个圈子。华莱士发现这些人都是他曾经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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