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玉林觉得,有些事该抓紧些定下来了。
他剥完了手上的这枚粽子,转jiāo给身边的小宦官伺候皇上吃,自己向旁退了半步,欠身道:“皇上,近来有几封折子……递折子的几位大人嘱咐下奴说,在您jīng神头好的时候务必请您看看,下奴想着估计是紧要事,您瞧……”
皇帝品着粽子里的蜜枣,觉得太甜便皱了眉。听言,他想了想:“拿来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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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玉引和孟君淮正用着膳,和婧就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母妃!我回来啦!”
她跑进屋才见孟君淮跟兰婧也在,嘻嘻笑着一福身:“父王。”
“还当你要再住几天才回来呢。”孟君淮道,玉引觉得他话里一股醋味便侧首一瞪,招手让和婧坐:“来用早膳,跟母妃说说玩什么好玩的了?”
“我吃过啦!”和婧脆生生道,她说完,谢晟稳步进了屋。
谢晟端正一揖:“殿下、王妃。”
“阿晟啊……”玉引边笑边嗔怪和婧,“阿晟哥哥送你回来,你怎么把他甩在后头?”
和婧立刻嘴甜了一句:“我想父王母妃了啊!”
孟君淮鼻中一声轻哼,玉引一碰他胳膊,动口型说:gān什么啊?
孟君淮低头喝了口粥,而后放下碗微笑看谢晟:“阿晟来得正好,我问问你功课。”
谢晟:“……”
玉引忍着笑对他这种别扭无言以对,侧身将和婧揽到面前,继续问她昨天在谢府都见了什么人?都玩什么了?玩得高不高兴?
和婧心满意足地把自己记住的人挨个数了一遍,又把玩过的东西全说了一遍,告诉玉引说玩得特别高兴,着重夸了谢晟she箭特别准!特别好看!她特别喜欢!
她说到这儿,孟君淮的目光有意无意地一划,玉引莫名感觉到一股杀气。
孟君淮再度笑看向谢晟:“上回说的《汉书·外戚传》,你当时刚读,现在读完了吗?”
“读完了……”谢晟被他盯得后脊发凉。
孟君淮满意点头:“嗯,背一遍我听听。”
谢晟:?????
玉引都气笑了!这种书读着素来是解其意、知其jīng华便可,有些著名篇目或许要背一背,可没听过背全文的。
谢晟瞠目结舌中面色发白:“殿下……”
孟君淮喝了口茶:“那抄十遍。”
“君淮……”玉引摒着笑忙要劝他,孟君淮气定神闲地站起身,拂袖离去。
屋里,方才还一副温润公子模样的谢晟整个人都傻了,无助地看看孟君淮的背影,又看向玉引:“姑母,这、这抄十遍……”
十遍得几十万字啊?!
玉引心疼他,但也不好直接说没事啊你不用抄来拆孟君淮的台,只得铁石心肠地正正色:“为你好。你先抄着,我帮你说说qíng,看能不能少抄几遍。”
“谢姑母……”谢晟一边道谢一边心里打鼓,他心说这么下去,该不会《汉书》的每一篇都让他背下来吧?这是要让他当书库啊……
屋外,孟君淮运着气走出院门,看见杨恩禄在外面焦虑地踱了个来回。
“杨恩禄。”他叫住人,皱眉,“怎么了?”
杨恩禄终于等到了人,松了口气,立刻上前禀道:“出了点事,谨亲王府那边着人传了信过来……说皇上昨夜下旨杖责了几位大人,还说善亲王给送的蜜枣太甜,要他闭门思过。”
因为蜜枣太甜罚善亲王闭门思过?这一听就有别的事。
孟君淮目光微凛:“杖责是因为什么?”
“因为……”杨恩禄低下头去,“几位大人提了立储。”
作者有话要说: ——在每个学生的童年里,都有一句噩梦般的话:
背!诵!并!默!写!全!文!
然而,
谢晟在这方面惨得登峰造极了,
被罚抄的东西那么长,还是未来岳父罚的。
都是娃娃亲的锅。
还是晚婚晚育好啊【严肃脸】
#谢晟:啊啊啊啊啊啊不带这样的!明明是他先提的婚事啊!#
#和婧:不抄完你就不能娶我了,抄不抄?#
#谢晟:……!我今晚就jiāo作业!你等着!#
☆、第101章 惊变
京里一座不大但讲究的宅子里,魏玉林有些焦躁地踱着步子。
他没穿在宫里当值时的官服,换了一身日常居家的常服,看起来少了几分威严和高深,就像个普通的中年男人。
但身边的小宦官依旧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地候着,踱了好几个来回后,魏玉林停下脚,重重地一叹。
这么下去,可真不是个事儿啊!
皇上明摆着对他起了疑了,不过还好,暂时还只是疑影而已,若皇上当真觉得他不可用了,随时随地能让他人头落地,他也就用不着在这儿烦心了。
但他最好尽快将此事解决掉,若不然,早晚有他人头落地的时候。
魏玉林想着,又踱了一个来回。
这事不好办,从今晚皇上的激烈反应便可知道,他因为疑心而生了防心。魏玉林原本想的,是让一众大臣挑头出来提立储事宜,他再在皇帝耳边推波助澜一把,让善亲王顺利地坐上储君的位子,他便可松口气儿。但皇上今晚的反应让他觉得,此时再提立储怕是难了,皇上不会听。
皇上不会听,他又不敢再多等,这可怎么办?
若皇上不立储便驾崩,皇位准定要落到嫡出的谨亲王手里。倒是莫说他们这些个宦官,就是善亲王,只怕都没个好果子吃。
魏玉林在窗前静立了须臾,招招手,叫旁边的小宦官:“你,过来。”
小宦官躬着身上了前,魏玉林好似又矛盾了一阵,终是从袖中取出了一页纸笺jiāo给他:“西厂的高公公认识吧?去,把这个给他送去,别出岔子,不然要你的命。”
“哎……不敢。”小宦官一边应着,一边觉得后脊上沁了一层的凉汗。他小心地将魏玉林递过来的信封放进衣襟,利落地出了门,径直向西折去。
院内西厢房的屋顶上,几个如雕塑般静伏的人影静悄悄地隐去了踪影。
几人绕到北边空dàng的小街上,看到街角静等的人,停住脚,一抱拳:“大人。”
那人往前走了两步,魏宅院中映出来的暖huáng光火打在他脸上,但他脸上的一股寒气并未因此画开。
“魏玉林派了个人出来,往西边去了,好像是给西厂的阉党送信。”方才在房上盯梢的锦衣卫抱拳道,“要不要去抓来问话?”
谢继清单手扶着腰间的佩刀,思忖了一会儿:“不用了,这几日辛苦你们,回去歇着吧,此事我来办。”
几人没有多言,应了声“是”便迅速地告了退。谢继清在黑暗中的这一小片光火里静了一会儿,翻身上马向西追去。
片刻后,马儿的嘶鸣划过夜晚的寂静,年轻宦官外qiáng中gān的喊声有些尖细:“谁!敢劫你爷爷我?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再喊,我不要你的命,魏玉林也会要你的命。”稳步下马的人一步步走近他,月光下映照出的飞鱼绣纹让他一阵窒息。
谢继清伸出手:“信给我看看,就没你的事了。若你自己说出去,没人能救得了你。”
那宦官恐惧地吞了口口水,哆哆嗦嗦地将那封信摸出来,边递过去边发抖道:“大大大……大人!这上面有蜡封啊您瞧……”
“我知道魏玉林没少跟你们说锦衣卫无用。”谢继清边拆信边淡睃了他一眼,“但我们还没无用到连个蜡封都贴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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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郡王府。
端午刚过两日,京里就分外地寂静了下去,府里也一样。谢玉引听过孟君淮的jiāo代后,就跟后宅众人都打了招呼,让他们少出门、少走动,各府间的jiāo际都要往后推一推,宦官们尤其不许在这时候出去呼朋唤友花天酒地。
玉引还特地跟和婧说:“你最近不能见阿晟哥哥了哦,也不能让阿晟哥哥过来。”
和婧很乖,重重地点头说:“我知道,父王说有大事qíng,我不给父王捣乱!”
再说,阿晟哥哥还被父王罚抄书了呢,好惨!不过和婧觉得,他当然要好好读书呀,就并没有替他说话。
玉引知道和婧是怎么想后就特别想笑,她心里暗暗想,你父王这哪儿是为阿晟哥哥好所以罚他抄书啊……他这是实实在在地想拿阿晟泄愤啊!
不过还好,在她跟孟君淮提了一嘴谢晟抄书的事之后,孟君淮沉默了会儿就改了口:“让人带话过去,抄一遍就行了,让他日后好好读书。”
玉引立刻着人去传话,又从榻上蹭下来,把自己刚吃了两口的酒酿圆子捧起来,舀起一勺喂给他吃,嗔怪道:“你gān什么总跟阿晟较劲啊?我看这孩子挺好,再说,给和婧挑夫家,不也是你最先拿的主意?”
“这孩子是挺好,也是我最先拿的主意。”孟君淮一喟,坐到罗汉chuáng上,“我就是一想和婧嫁人的事心里就别扭,感觉她昨天才那么大点,明天就要住到夫家去了。”
“哎……哪有那么快!她现在才九岁!”玉引笑着又塞了他一口圆子,“王府里的姑娘留到十七八不都很正常吗?我觉得咱还可以留到她二十。”
孟君淮撇撇嘴,也知道可以留到她二十。可是这么一想吧……他更觉得和婧这会儿心就飞了让他特别伤心!
才见了谢晟几面心就飞了?小没良心的!
他这么想着就忍不住跟玉引埋怨,玉引笑坏了。她也不劝他,就让人喊和婧来,让他直接跟和婧埋怨。
结果和婧一进屋,他就没词了,一脸慈父相地陪着和婧玩了起来,玉引挑挑眉:出息!你就会欺负女婿!
一家子便轻松地在一起待了一下午,其间还给阿祚阿祐拉了一场架。傍晚时一道用了膳,饭后让孩子们各回各屋,孟君淮又取了几封信来,坐到chuáng上看。
“最近事qíng很多?”玉引也坐到chuáng上,伸手指了指,示意珊瑚搬个榻桌来让他放信。
孟君淮沉默了一会儿,挥手让屋里的下人全都出去,不是退出堂屋,是退出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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