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的小娘子_荔箫【完结】(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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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众宦官就朝侧边的小间去了,程全缓缓神、擦了把冷汗,往前挪了挪,跪到正屋门口等吩咐。

  正屋里,二人在案桌两边分别落座。孟君淮心里想着母妃方才的话,便主动说:“你看不得那宦官受罚,就算了。”

  谢玉引平静如水地欠身:“善哉,多谢殿下。”

  “……”孟君淮一时续不上话,想了想才又笑道,“但你也要知道,这是王府,礼数规矩是不能乱的。日后若……”

  话还未毕,他见她羽睫轻垂,长而平缓地舒了口气,让他蓦地觉得自己在面对一位佛庙里慈悲的女尼,话也生生噎住。

  她淡淡泊泊地看过来:“我不是胡乱发善心的人。只是善恶有报偿、因果有轮回,殿下您……”

  孟君淮被截了话,听及此也有意打断她一次:“善恶有报偿,你是善没关系,你觉得本王是恶人?”

  “……”谢玉引稍滞了滞,认真地端详他一会儿,然后摇头。

  无缘无故的,他竟有一瞬的欣喜。

  她又一字一顿说:“我不觉得殿下是恶人。只是,殿下方才做的那事……”

  他自知方才动辄将人杖二十是有些过,又有些着恼于被她这样纠错,手“啪”地一声击在案上,母妃方才的叮嘱却冷不丁地在脑中一闪!

  谢玉引的清淡目光在他面上划了两个来回,孟君淮不太痛快地暗瞪了她半天,gān咳了一声,只得将这话题绕过去:“我在宫里没用膳,让厨房送些吃的过来,我们边吃边说说过年的事。”

  他说罢就喝起茶来,没想到谢玉引应了声“是”之后,顺理成章地问他:“请两位侧妃一道来议么?”

  ☆、第2章 理事

  孟君淮从王妃的正院出来的时候,感觉像一步从空门踏回了尘世。

  他吁了口气吩咐:“让膳房上屉灌汤包来。”

  杨恩禄应了声“是”,假装不知道原因,心里头的腹诽却是停不住了——这新王妃太清心寡yù了!

  jiāo谈间总是逸郡王说得多、她应得少也就算了,姑且还可认为是她对府中尚不熟悉,只能听他的安排,可她还至少提了两回“要不请两位侧妃一道来议议?”——杨恩禄听得哭笑不得,再看看逸郡王,平心静气的神色里也透出了点复杂。

  他当时真想开口说一句:王妃,现下不是您把别的女人往殿下跟前推的时候!

  再说晚膳端上来之后。

  按规矩,她这郡王正妃,膳桌上该是四荤四素,外加两个凉菜一个汤。口味上有个偏好偶尔想让厨房略作调整不是大事,但今天她这膳桌上……

  两个凉菜是凉拌莴笋、菠菜花生,汤是基本见不到油花的菌菇汤。然后热菜里头一个是半荤半素的茭白炒ròu,后面跟着醋溜白菜、粉丝香芹、香菇油菜、素炒荠菜、huáng瓜炒jī蛋、尖椒炒豆芽、白灼芥蓝。

  七个素菜,绿油油的一桌,杨恩禄看看它们再看看旁边端坐的王妃,特别想说:王妃您这个吃法得把耳朵竖起来!

  喂兔子啊!

  但郡王爷没说什么,就更轮不着他说。眼瞅着郡王爷闷头用完了晚膳,杨恩禄心里估摸着今晚的宵夜得备点荤的。

  ——这不?刚从正院出来,他自己就开口叫灌汤包了。

  孟君淮不知道身边的宦官肚子里都快写出相声本子来了,一言不发地琢磨正事。

  方才一顿饭吃得不痛快,但若说因此对王妃不满意倒也不至于。他知道她刚入府,有心让她慢慢适应,各样不熟悉的事也都可以让她慢慢适应起来。

  只不过,已近在眼前的新年就不得不另作安排了。

  新年规矩多,宫内宫外都有许多礼数,一旦出了岔子,一时丢人不怕,招惹大麻烦也是有可能的。

  逸郡王掂量了会儿后,脚下一停:“去尤氏那儿。”

  杨恩禄欠身应了声“是”,暗朝后面打了个手势,立刻有小宦官疾步绕道走了,去知会尤氏先做准备。

  尤氏是逸郡王府的两位侧妃之一。逸郡王十五岁那会儿,皇上给他和郭氏赐了婚,早一步赐进来、以妾室身份迎接正妻入府的人里就有尤氏一个。不过那会儿她就是个末等的小淑女,两年多前诞下长子才抬到侧妃的位子上。

  算起来,她比谢玉引入府早五年,皇上下旨废了郭氏那会儿,府里上下都以为该是尤氏被扶正了,没想到皇上另从京里待嫁的贵女里给逸郡王选了一位。

  逸郡王这会儿刚从新王妃房里出来就去找侧妃,让杨恩禄心里有点犯嘀咕。他在这个位子上伺候,不仅府里明面上的尊卑得清楚,实际上的高下他也得摸透。

  于是到了尤侧妃的院子里,他就找了个紧贴窗户的位置候着了。一来里面叫人能听得清楚,二来郡王爷的意思也能从谈话里摸索一二。

  尤氏比逸郡王小一岁,过了年关算二十,生得娇俏妩媚。她噙着笑一福,逸郡王扶了她一把,二人就落了座。

  孟君淮饮了口茶,开门见山:“快过年了。王妃刚入府,年纪也轻些,新年的事你帮着她一道安排吧,各府之间的事同她说说,免得出错。”

  尤氏应了声“是”,身子一挪坐到了二人间原本隔着的那张绣墩上,笑眼一眨:“我就猜今年这差事得落到我头上,决计躲不了清闲,下午才跟何妹妹打的赌,十两银子呢!”

  孟君淮挑眉板住脸:“这么说何氏亏了钱了?那爷得给她补上去。”

  他说着就要起身,尤氏也不慌,绵绵软软地唤了声“爷”把他拉回来,顺势就坐到他腿上去了。

  然后她环着他的脖子促狭说:“要不您把这差事给何妹妹好了,妾身甘心亏了这钱,行不行?”

  孟君淮笑而不言,扫了眼案头摊着的账册,就知道她今儿也没闲着。他的手顺着她的腰抚到她颈间,用了三分力道给她揉脖子。

  尤氏闭眼享受着懒懒道:“嗯……再多贴十两我都不换!”

  孟君淮手上没停,笑音稳稳的:“哪来这么大醋劲?爷什么时候亏过你了?”

  “嘁。”尤氏眯着眼一睃他,“爷您知道我不爱吃闲醋,但这不是您正院添了个小美人儿么?我啊,真怕您忘了我呢!”

  她说着手抚胸口以示担忧,话音未落,却觉正给她捏颈的手忽地停了。

  尤氏疑惑地睁眼望望他,孟君淮神色浅淡:“她是正妃。”

  尤氏一怔。

  “从前的郭氏原也不是善类,你同她争高下便算了。”孟君淮的口气越说越生硬,“现下王妃没主动惹过你,不管人前人后、口头心里,你都要尊重她。”

  气氛骤然冷了下去。

  尤侧妃虽还坐在他腿上,却连身子都僵了。这么个暧昧的姿势,硬是再生不出半点暧昧的感觉来。

  末了,孟君淮缓和了口气:“去看看阿礼。”

  冷下来的气氛自没能因为这一句话就缓回来,小王子又睡着觉,说看也没什么可看的。逸郡王晚上倒仍是留在了尤侧妃这儿,但杨恩禄注意着瞧了瞧……

  一晚上总共也没说几句话,盥洗之后里头很快就黑了灯了。

  杨恩禄琢磨了好几遍郡王爷的话,心里头就感慨:啧,自家爷果真是跟那位十爷截然不同。他宠尤氏归宠尤氏,有意把这话说出来,就摆明了是不乐意看见宠妾灭妻!

  杨恩禄品着这个味儿,又看看黑了灯的房里,心下拿捏住了郡王爷的意思。至于这从来也不是善茬的尤氏能不能咽下这口气、愿不愿意安安分分地以正妃为尊,这就跟他们当下人的没关系了。

  .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杨恩禄想事时心里侃了十爷一句,第二天一大早,他刚随逸郡王回到前面的书房,门房就把十皇子府的帖子送到他跟前了。

  那宦官点头哈腰:“杨爷您瞧,这是一口气递了两封——一封是十殿下给咱们殿下的,一封是柳侧妃请见咱们王妃的。”

  杨恩禄可是一听见“十爷”这俩字就头疼。

  七八个月前,逸郡王还没及冠,也还没有郡王的爵位,只是出宫建府的六皇子。当时也是巧,六皇子府正妃戕害子嗣与十皇子府宠妾灭妻的事前后脚闹出来,弄得这两位皇子一起京里的笑柄。

  六皇子一度闭门不出,想等着这风头过去。但这十皇子呢……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觉得自己跟六哥“同病相怜”了,三天两头跑到府里来跟他六哥苦诉衷肠。

  六皇子不好不见弟弟,只是每回脸上都明显挂着一个“烦”!

  亏得这事虽则丢人,却没耽搁六皇子及冠之后封郡王,要不然……

  杨恩禄嗤笑一声截断思绪,再瞧瞧递到眼前的那封帖子,不打算接这烫山芋。

  他把手一拢,打哈欠:“送进去吧。”

  “哎!是!”那送帖子来的宦官一边应得gān脆,一边在心里头骂:杨恩禄你个见风使舵的孙子!

  帖子送进去,逸郡王接过去打开,一扫落款就皱眉。那宦官不敢喘气地偷眼瞄他,心说这要是大早上触霉头吃了板子,他非得把这账记杨恩禄头上。

  孟君淮自没注意旁边的宦官,他看完十弟送来的那封又看另一封,同样先看落款,看完之后眉头皱得更紧了:十弟这是粘上他了!

  按理说,柳侧妃的这封帖子他可以直接压下不提。理由是现成的,明面上的规矩,和王妃走动的多是别的府的王妃、皇子妃,或者官员家的嫡夫人;侧妃要找人闲聊解闷,也该找侧妃去,别往妻室上攀。

  可他想想,十弟这么做倒还不好挑理——“宠妾灭妻”那事之后,他府上的正妃不是自请废位了吗?现下他那儿的正院空着……

  他想把柳氏抬起来?

  孟君淮想到这儿就止住了。这是命妇的事,他打算直接把帖子jiāo给谢玉引去,看看她怎么想。

  玉引见不见柳氏都是可以的,十弟若真想抬柳氏的身份,他不帮他,他自还会找别人铺台阶,回绝了也没什么大碍。

  这种小事正好拿来让新王妃练练手。孟君淮想着,便拿着帖子往正院去了。

  正院里,谢玉引端坐案前抄经刚抄了一半,两个宦官就前后脚进了屋。

  她搁下笔抬头看去,那头一个便说:“王妃,尤侧妃求见。”

  后进屋的那个道:“王妃,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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