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孟君淮轻抽了口凉气。
齐郡王噙着笑,目光挪回来:“你的两个嫡子都不是长子、年纪相仿,便使他们日后势均力敌。我与大哥虽则有长幼之别,但大哥的母后早逝,我的母后尚还健在,便也为我添了一份力——有这样的比较在,我说大哥对我毫无忌惮,你信吗?”
“大哥绝非那种人!”
“人都是会变的。”齐郡王深吸了口气,“现在或许是我提防太过,但我只是想把尚未发生的事都挡在外面。如果大哥对我尚不存忌惮,我便希望他日后对我也不生忌惮。他早早的就去朝中听政,明枪暗箭的事见得惯了,但我……”
齐郡王语中一顿,复又轻笑:“我是个胸无大志的人,我只想要这一方王府的太平日子。察觉到他或许在往前bī,我便往后退。不是和你们任何人怄气,只是想求个万全而已。”
孟君淮好像有一腔的话涌到嘴边,又在看到齐郡王的神色时噎住。
从前的数年,他们兄弟间几乎没有这样当面论及过那个位子,也不曾觉得那个位子会引起任何争端。他们这些当弟弟的都觉得那个位子就该长兄去坐,和其他兄弟没有关系,和自己也没有关系。
现下齐郡王突然这样说起了因为那个位子而生的提防,直让孟君淮觉得好一阵恍惚。
这和母后表露出失措不同,母后的失措只让他觉得那是因为她身在深宫,难以知悉外面的事qíng,所以容易胡思乱想。而四哥明明白白地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则真正让他觉得,兄弟间有什么事变了味。
是以玉引午睡醒来便听珊瑚说王爷已经回来了,回来之后就在西厢房里陪两个小公子玩儿。
玉引一听,就在猜他是不是在齐郡王府弄得心qíng不好了?
之前他可没自己闷头在屋里陪孩子玩过,不管怎么说都会先过来找她一样,如她在睡,他更爱在旁边找本书边看边等她醒。
于是她更衣之后将头发随手一绾就奔西厢房去了,推门就听到阿祚阿祐在咯咯笑。
“你能不能好好躺着?”孟君淮再度把阿祐抱起来、放平躺好,阿祐明眸望望他,一轱辘就又趴过去了。
躺着的阿祚嘻嘻一笑,伸手便去抓弟弟的脸。阿祐嘴巴张张,够过去要咬哥哥的手。
玉引看得扑哧笑出来。
“你醒了?”孟君淮回过头看看她,张口就告阿祐的状,“这臭小子死活不肯好好睡,非趴着不可。我看医书上说小孩子总趴着不好,翻了他好几回。”
“哎,没事。他这是觉得新鲜,趴累了就乖乖躺着了。”玉引解释道。
阿祚是三个多月就会翻身了的,那会儿阿祐身子还太虚。直到前几天,阿祐才在一个晚上突然自己翻身翻成功了,从此他好像发现了新的乐趣!
近来他都十分热衷于吧唧翻个身趴在那儿,然后含着手指看着大人傻乐。
玉引走过去便让奶娘将两个孩子都从榻上抱下来分别放回摇篮里,而后看了看孟君淮的神色:“跟齐郡王谈得不顺?”
“倒也说不上不顺。”孟君淮深一叹,“四哥有他的想法,只是……”他摇摇头,“我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他侧首凝视着在摇篮里望着他们的兄弟俩,默了会儿道:“但愿他们两个,日后能一直好好的。”
.
皇九子孟君汋受封慎郡王的时候正值六月,彼时,恰是阿祚阿祐两个孩子满地爬的时候。
正院里每天都被他们搅合得特别闹腾。主要是这两个爬得都太利落了,速度极快。好几次,玉引把他们放到地上说“只能玩一会儿哦”——“一会儿”后,这俩早蹭蹭蹭爬得没影儿了。
他们还特别会躲,桌子底下chuáng底下全被藏过,有一回琥珀和玛瑙正为玉引收拾衣柜,柜门开着一趟趟往里送衣服,送着送着就发现里面坐了个笑吟吟的小娃娃。
柜子第二层还坐着个阿狸。
阿狸最近特别惨。那兄弟俩会爬之后天天追着它爬,追到了还揪它尾巴,弄得它近来越来越爱在高处卧着,边舔爪子边纳闷:你们不是两脚shòu吗?怎么变四脚shòu啦?
玉引将它从高处抱下来,它还会哼哼唧唧发泄不满。
在孟君淮和谢玉引准备去慎郡王府参加贺宴的当天上午,正院里也还是这个样子。
二人一个在屏风内一个在屏风外正更衣,一会儿就看到兄弟俩爬一圈。
玉引听到那边孟君淮的声音一沉:“阿祚,不许什么都往嘴里放!”
“……”她低头认真看了看自己脚边,扬音道,“我这边是阿祚。”
孟君淮:“……”
于是她听到那边又说:“阿祐,放下!”
过了会儿,看见杨恩禄取了条新的腰绦送过去,禀说刚才那条的流苏被小公子啃湿了。
她绕到屏风那边看着那截湿漉漉的流苏笑了半天,抱起阿祐还没数落完,外面传来和婧的尖叫:“你们两个站住!别跑!”
夫妻俩相视一望,赶忙循声去堂屋查看。
“快还给我!我要出门!”和婧急得直跳。
她刚才觉得发髻松了,就把发带解下来放到了一边。刚喊了人过来帮她重新梳头,一扭头就看桌上的发带没了!
她都没看清揪着发带一端把发带扯走的是哪一个,就见两个小身影迅速从桌边爬开,而且那小贼还很聪明,手里拿着东西不方便爬就把发带塞到了嘴里,叼着开溜!
她赶紧去追,另一个突然扭头爬向她,爬到她面前翻身一坐抱住腿:“抱!”
和婧:“……”
她看了看认出来,眼前这个耍赖的是阿祐,那偷她发带的阿祚。她怕qiáng挣开会摔着阿祐,只能冲着阿祚gān喊:“小坏蛋你回来!你把发带还我!”
叼着发带迅速爬到门槛边正要翻出去的阿祚被人架着腋下一把抱起来。
“哎——”他愣住,前来“捉拿”的人将他一翻抱进怀里,他看清是谁就笑了,“娘!”
孟君淮皱皱眉,一边把他嘴里的发带取下来一边道:“就会叫娘,叫爹!”
“娘!”阿祚还是这个字,清脆地再叫一声之后伸手就要再拿那条发带。
“去给大小姐取条新的。”孟君淮把手里这条湿得没眼看的发带jiāo给杨恩禄,抱着阿祚坐到一边,“你不许欺负姐姐!”
“娘!”
“……”他瞪眼,“叫爹!”
“娘!”
孟君淮:“……”
“哈哈哈哈!”玉引笑得一点都不留面子。
其实是他抢先一步教孩子喊人的,打从一个月前开始,就每天苦哈哈地教俩孩子喊爹。结果阿祚叫出口的第一个字还是“娘”,阿祐更气人,会说的第一个字是“抱”。
那天孟君淮气得捂住胸口说要吐血。
玉引接过新发带去给和婧梳头,阿祐就放开姐姐爬向父亲:“抱!”
“不抱你!”孟君淮瞪他,“叫爹!”
“叫姐姐!”和婧还添乱。
孟君淮一横她,又继续瞪阿祐:“先叫爹!”
刚在门外听完手下禀话踏进堂屋的杨恩禄好悬没反应过来直接开口叫爹,他把话咬住,倒了倒将神思扯正常:“爷。”
孟君淮看过去,犹带着笑:“说。”
“那个……善郡王来了,说是去慎郡王府跟您同路,便在府门口等等您。”
孟君淮眉心一跳,与玉引相视一望间,二人都是同一个想法:老十这是压根没接着老九的请帖,怕进不去慎郡王府的大门吧?
☆、第79章 拜佛
孟君淮自是不想见这位十弟的,玉引也不想。但人已到了府门前,不见能怎么办?总不能他们两个做主人的为了避人从后门开溜吧?没那规矩。
孟君淮就回了杨恩禄一句“知道了”,扭头跟玉引说:“不然你跟和婧等等,我应付走了十弟再说?”
“罢了,一起去吧。”玉引一笑,低头对和婧说,“一会儿要好好跟十叔问安哦。”
一家三口就这么出了正院往大门去,到了大门口,看见两位侧妃带着孩子在偏门边候着。她们一福,二人点点头便各出各的门,踏过门槛,便见善郡王一脸笑意地迎了上来:“六哥,多日不见,多日不见!”
孟君淮呵呵一笑:“十弟。”
柳侧妃也上前来向玉引见礼:“嫂嫂安好。”
“这位是柳侧妃吧……安好。”玉引抿唇而笑,抬眸一睃正从偏门出来的两位侧妃,扬音便道,“兰婧来,母妃带你跟姐姐坐,让你母妃陪你小十婶说说话。”
两句话,打太极似的就把这位使劲往正妃跟前凑的侧妃推回了地位相同的侧妃那边,何侧妃噙着笑迎过来:“柳妹妹。”
柳侧妃看着玉引面色微白。
玉引当不知道,俯身亲手抱兰婧上车:“好好跟姐姐待着,喊姐姐陪你玩翻花绳。”
和婧兰婧两个便一起钻进了车,玉引听了听,听她们姐妹两个好好地聊上阿狸了,才又去注意孟君淮和善郡王的jiāo谈。
善郡王努力找着话题说话,他说三句孟君淮应一句,一句还就一个字,类似于“嗯”“好”“是”这些字眼。
在把府里的几个孩子全问了一遍之后,善郡王终于说不下去了,缓了缓笑,又道:“那咱这便走吧,别让九哥那边多等。”
“哎,不巧。”孟君淮微笑,“你嫂子说今儿是个上香敬佛的吉日,说好了要先去华灵庵拜一拜,也为九弟祈个福,同行怕是不方便了。这么着,你先去,一会儿六哥多陪你喝两杯算赔罪,啊。”
“去华灵庵拜佛?!”善郡王一下子连眼睛都瞪大了,“六哥您可别诓我,今儿是贺宴的日子,您去华灵庵拜佛?!”
“六哥怎么会诓你呢?”孟君淮皮笑ròu不笑地啧嘴,“我知道贺宴重要,可敬神佛更重要。再说,这对九弟也好,我这当哥哥的能不上心吗?”
他说罢转身就上马了,玉引在旁静静瞧着,善郡王被他气得脸都白了。
她颔了颔首:“善郡王殿下,您也请吧,不然马车走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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