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郡王说完,从他肩上拿下来的手往身后一负,便气定神闲地走了。
善郡王在他身后直骂:“你牛气什么啊!还瞧不上我?你比我大这么多,咱俩可还是一样的爵位!”
然则他也到底意识到了自己这般单枪匹马的继续跟兄弟们较劲不行,他们拧成一股绳对他一个,他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
但好在,他还有不少年幼些的弟弟。
弟弟们长成时年长的兄长们早已出宫开府了,他们之间没那么亲,也不会平白对大哥马首是瞻。
善郡王站在寿昌宫前思量了一会儿,气息缓和下来,望了望乾清宫的方向,轻松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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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苑里,花船上热热闹闹的。
几个孩子玩成一片,玉引和孟君淮自然而然地被晾在了一边。不过这样也好,夫妻嘛,一起看着孩子们玩,本也是天伦之乐。
孟君淮拿过她面前的酒盅给她倒满又递到她嘴边,玉引就着啜了一口:“阿礼真是大哥哥的模样。”
夕瑶、尤则明他们不算,府里现下是四个男孩、两个女孩,男孩子里阿礼六岁、阿祺三岁,阿祚阿祐都是两岁,放在一起,阿礼明显比他们成熟好多。
比如眼下,阿礼就在教训刚才推了兰婧一把的阿祺:“你不许欺负兰婧,她是你姐姐!”
兰婧在旁边看着阿祺不吭声,阿祺自己也不吭声,阿礼就又说:“你要跟姐姐道歉!”
阿祺赌着气依旧不吭声,兰婧便和阿礼说:“哥哥,我没事,不怪阿祺了。”
可是阿礼犯了轴,很严肃地跟阿祺说:“你不跟她道歉,哥哥以后不带你玩了!”
原在一旁傻开心的阿祚阿祐被突然沉下来的气氛一压,也都安静下来。
他们看向和婧,和婧走上前去打圆场:“好啦好啦,阿礼来,我们去船边看鱼!”
“不行!阿祺必须跟兰婧道歉!”阿礼怒瞪着阿祺。
几步外正各自抿酒的谢玉引和孟君淮放下酒盏,静看着孩子们之间的正值。
结果,眼眶泛红泪水打转的阿祺没哭,兰婧倒先流了眼泪。
“父王……我没有欺负阿祺!”兰婧委委屈屈地走到孟君淮跟前,特别无助地望着父亲,抹了抹泪,居然就地跪了下去。
“哎兰婧?”孟君淮一惊,一把将她兜起来,抱到膝上放着。
玉引也皱了眉头,她递了帕子过去,边让孟君淮给她擦眼泪,边柔声道:“怎么啦兰婧?没有人怪你呀,你哭什么?”
兰婧歪在父亲身上抽抽搭搭的,小脸都哭花了,看上去特别可怜。
孟君淮与玉引不解地相视一望,他继续哄道:“没事啊,是阿祺的错。你看,你哥哥不也一直在教训阿祺?没说是你欺负他。”
“那父王不要告诉母妃……好不好?”兰婧仰头乞求道,接着她又看向玉引,“母妃也不要告诉母妃!”
玉引眉心一跳。
早两年何氏是怎么教和婧的,和婧自己或许忘了,但她可没忘。
她便跟孟君淮说:“一会儿我送兰婧回何侧妃那儿。”
孟君淮从听见兰婧说不要告诉何氏时便冷下去的面色微缓,他点点头:“嗯。”
“赵成瑞。”玉引略作思量又做了点别的安排,“去告诉苏良娣一声,一会儿我去见何侧妃,让她一道去。”
☆、第87章 兰婧
花船中的热闹到亥时才散,玉引领着兰婧去何侧妃的住处,孟君淮想了想,说先一道去再同回明信阁,但被玉引拒绝了。
她说:“何侧妃本来就谨慎得不行,我是去挑她的不是,你再去就显得严重了。”
再说,苏良娣也跟他不熟,他去了场面必定会沉肃过头。孟君淮便答应了,跟她说他回明信阁等她,然后领着和婧与阿祚阿祐先行回去。
“阿祚阿祐回去乖乖睡觉,不许缠着爹陪你们玩,知道吗?”玉引虎着脸叮嘱好两个儿子,便带着兰婧朝何侧妃那边去了。
兰婧今日也玩得很累,一路上哈欠连天,但到了何侧妃所住的院门口时,她却记得退到一旁请玉引先进,还提醒玉引说:“母妃,小心门槛。”
二人进了堂屋,已经候在屋中的何侧妃和苏良娣都起身见礼:“王妃。”
“坐吧。”玉引在堂屋门口稍一停,又径直走了进去。她去主位落座后,二人也坐回去。
兰婧跑去找母亲,被何侧妃轻一喝:“去陪你母妃坐!”
“孩子今儿玩累了,让奶娘带她歇着去吧,我们说说话。”玉引道。
正有点委屈地走向她的兰婧一滞,见奶娘过来,便又乖乖地跟着奶娘出去了。
玉引目送着她们走远之后,深吸了口气:“三年多前,兰婧那回生病的事,侧妃一定还记得,那回王爷发火的原因侧妃也清楚。后来王爷想把兰婧jiāo给苏良娣带,因为兰婧自己不高兴,才又带回来给侧妃,改为让苏良娣时常来看看。”
玉引低垂着眼帘一字一顿地说到此处,才又看向何侧妃:“今儿个我来是要问问侧妃,这三年里,侧妃你是怎么教的她?”
“王妃?”何氏暗惊,与苏氏对望一眼后惶然起身下拜,“兰婧还小,她若今天在您面前做错了什么,您别计较……”
“我知道孩子还小。”玉引垂眸看着她,没直接叫她起身,“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的。你只告诉我,兰婧那么怕我们觉得她欺负阿祺是为什么?当时我们都在场,我们看见阿祺推了兰婧,也瞧见阿礼一直在教训阿祺。结果,阿祺还没被他哥哥训哭,兰婧倒先一步被吓着了,为什么?”
何氏面色微白:“王妃,我……”
玉引暂且没多给她说话的机会,悠悠又道:“兰婧今年才四岁,二话不说就到王爷跟前去下跪的毛病是跟谁学的?”她平淡地看着何氏,“王府里的姑娘,来日的郡主,是谁把她教得这么怯懦?”
兰婧那一跪让孟君淮看在眼里是怎样的感觉,玉引不清楚,但她乍见兰婧这样时,十分恼火。
人最要不得的就是自轻自贱,规矩固然要有,可也不能总觉得自己比别人低一头。
而兰婧的那一跪,意味着她不止觉得自己比父亲低一头,还比弟弟低一头。
她也清楚这种qíng况或许在许多人家都有,但是,在她做主母的地方,她不允许。
她还记得小时候父母总跟她说她不比哥哥差,等她长大一点儿,则会直接一点说女孩不比男孩差。那个时候她还曾觉得莫名其妙,觉得这样什么可说的,女孩自然不比男孩差啊,都是爹娘生出来的,没有人会觉得女孩比男孩差啊?
现在回想起来她才明白,如若当时父母说的是另一套话,现下她的看法可能就是不一样的。
有些道理听上去天经地义、约定俗成,只是因为她一直活在那样的道理里,如若打小就换一套给她,再歪的理听多了也会同样变得“天经地义”、“约定俗成”。
毕竟小孩子怎么想,全都取决于大人。
“我们信了侧妃一次,信你日后能好好带她。目下看来,你并不能。”玉引言罢一喟,见何氏想要争辩,抬手制止了她的话,“今晚兰婧去我那儿睡,她若不习惯,就让王爷带她。日后怎么样,我和王爷商量商量,再来给侧妃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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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信阁里,孟君淮饶有兴味地带着兄弟俩洗了个澡,然后把光着身子的阿祚阿祐扔到了榻上。
给他们洗澡真是一场恶仗,他穿好衣服出来后又被泼了一身水,不得不再换一套,于是现下他很有自知之明地不挑战给他们穿衣服的事。
杨恩禄便叫来奶娘应付这项艰巨的任务,他点了点阿祚的头:“你们能不能乖一点?总这么闹,你娘多累!”
孰料阿祚一撅嘴,一板一眼:“娘在就乖!”
“……?!”孟君淮气结,“嘿你个臭小子,就欺负你爹是吗?”
阿祚含着手指认真点点头:“就欺负爹!”
“揍你!”孟君淮做事一撸袖子,阿祚反应极快,溜下chuáng就屁颠屁颠地跑了。
他又不得不赶紧追他:“回来!没穿衣服,冻着你!”
阿祚还边跑边喊:“不回来不回来!”
然后阿祚初生牛犊不怕……冷地跑出了房门,一抬眼,就见娘铁青着脸色回来了。
还带着二姐。
“娘!”阿祚立刻堆起了甜甜的笑容,伸手好不胆怯地朝玉引喊,“娘抱我。”
“你又光着身子乱跑!”玉引看他这样也生不出气,只好抱起他在小屁股上一拍,“就你最淘,看你弟弟多乖!”
“弟弟也淘。”阿祚没脸没皮地拉阿祐下水,不料被正在榻上被奶娘按着穿衣服的阿祐听见了,立刻争辩:“我没有!”
“你们赶紧睡觉!”孟君淮板板脸,而后看看眼眶红红的兰婧,便和玉引一道从兄弟俩的房间出去了。
他背着兰婧压音问玉引:“怎么把她带来了?”
“我……没忍住。”玉引叹气。
他们原本是没打算直接把兰婧从何侧妃身边带开,可是,她在何侧妃那儿越想越生气!
兰婧才多大?在亲生父亲面前说跪就跪,这是心里有多少恐惧啊?
“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就明天一早送她回去。”玉引蹲下身摸摸兰婧的头,“兰婧不怕,今晚你父王带你睡哦,母妃睡西屋,有事要找母妃的话就过来。”
“嗯。”兰婧可怜兮兮地抹了抹眼泪,还是乖乖地跟着他们进了屋。
玉引沐浴更衣之后,小心地去东屋瞧了一眼,发现兰婧已经睡了。
孟君淮躺在外侧,瞧见她时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手轻脚地起身走过来。
“怎么了?”玉引轻道,看看兰婧,又说,“睡得挺快啊。”
孟君淮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平常总是他们夫妻一起睡,玉引带孩子睡的时候少,他带孩子睡的时候更少。
所以孩子们偶尔跟他一起睡时,就觉得特别新鲜,阿祚阿祐能折腾他到后半夜,和婧则爱缠着他说故事。阿礼则“画风清奇”些,爱拉着他问近来不懂的功课。
这都很正常啊,他近来忙得底儿掉,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间少,那在他难得能抽出时间陪他们的时候,他们愿意缠着他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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