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派来的人,赵蕙兰自然殷勤接待。两人也不过随便问了问她的饮食起居就告辞离开。
赵蕙兰叫月梅将两人送出院子去。不大一会儿月梅回来,对赵蕙兰道:“姨娘,您说这两个人怪不怪,竟然问奴婢您的小日子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说什么?”赵蕙兰腾地站了起来,脸色一下变得雪白。
月梅吓了一跳:“姨娘,您怎么了?”
赵蕙兰急急道:“你别管我,我只问你,你是怎么回答她们的。”
月梅道:“您不是教过我,有人问这个问题,我就回答您的小日子在每个月的月中,十分准时嘛,我就是按照您的吩咐回答的。有什么问题吗?说真的,姨娘您的小日子已经很久没来了。”
赵蕙兰忽然怒斥道:“你给我闭嘴!”
月梅无端端被她呵斥,吓得立刻跪了下来。
赵蕙兰和缓了语气道:“此事事关重大,但凡有人问起,一定要按照我的吩咐作答,明白了没有?”
月梅连连道:“婢子记下了。”
赵蕙兰无力地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等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赵蕙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喃喃道:“难道是纪氏发现了什么?”她想起李嬷嬷和巩嬷嬷那审视的眼神,始终若有若无地停留在她的小腹,就觉得背后湿漉漉的湿了一片。
她发现了,一定是发现了。
赵蕙兰越发不安了起来。眼看着再过几日,陆宸就要纳她为妾,正式将名分定下来了。这个时候被拆穿,她如何能够甘心。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早知如此,还不如趁早将他打掉了了事。若真的揭穿了此事,她不但有可能做不成陆宸的小妾,甚至可能连xing命都不保。
她越想越是担心。不行,一定要想个法子,不能让纪氏将这件事揭露出来。
赵蕙兰叫了一声:“月梅!”
月梅挑帘子走了进来,“姨娘有什么吩咐。”
赵蕙兰道:“赶快给我梳妆打扮,我要去给太太请安。”
赵蕙兰打扮妥当了,月梅正要扶着她的胳膊出门,赵蕙兰忽又吩咐道:“你去把我的那个雕着月季花的首饰匣子拿过来。”
月梅道:“姨娘想戴什么首饰,吩咐一声,奴婢拿给你就是了。”
赵蕙兰道:“恁多废话,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做便是了。”
月梅不敢再多说什么,取了首饰匣子过来。赵蕙兰将月梅赶了出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捯饬了半天,等赵蕙兰走出来,月梅发现她并没有换首饰,不由暗暗奇怪,也不敢多问。
两人到了纪氏的正院,纪氏刚睡醒起来。耿嬷嬷就道:“太太若是不想见她,老奴这就叫她回自己的院子里去。”
纪氏想知道她到底来gān什么,便道:“既然来了,就叫她进来吧。”
耿嬷嬷便出去请了赵蕙兰进来,目光毒辣地在她的肚子上逡巡,在心里大骂她狐狸jīng。此前李巩两位嬷嬷已将qíng况作了汇报,耿嬷嬷基本可以肯定赵蕙兰是有孕在身了。
纪氏却还被蒙在鼓里,见了赵蕙兰她态度倒还算是和蔼。叫绿鸾给赵蕙兰搬了一张椅子过来,让她坐了,闲话几句,转到正题道:“初八便是你和老爷的好日子,你可全都准备妥当了?有什么问题,你只管告诉耿嬷嬷。”
赵蕙兰道:“多谢太太挂念,婢妾感激不尽。但有不明白的,必会请教嬷嬷。”
纪氏道:“如此便好。以后你要好生伺候老爷,只要你安分守己,我自也不会为难你。”
赵蕙兰连连道:“太太宽宏大量,婢妾自当好好伺候老爷和太太,不叫太太为婢妾cao心。”
两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赵蕙兰此来本是要试探纪氏的态度,见她只字不提李巩两位嬷嬷的事qíng,她越是这样高深莫测,她越是摸不透纪氏的心思,越是心里没底,只觉得毛毛的,全身不舒服。
抬眼恰好看到耿嬷嬷那愤恨、忌惮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小腹,她心里陡然一震,心中那仅有的一点侥幸心理便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心知肚明这个老嬷嬷是纪氏的心腹,连她都知道了,纪氏还能不晓得她肚子里已经怀了种了?
赵蕙兰只觉得后背湿腻腻的,万分惊恐难受。纪氏看向她的目光本来没有什么,也被她解读出了一些别的意思。
她也是聪明之辈,纪氏若是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断然不会还这样和和气气地与她说话,她必定会立刻找来陆宸将她赶出长兴侯府的大门。
——只有一个可能,纪氏误以为这个孩子的父亲是陆宸。
怎么办?怎么办?赵蕙兰的手心里都是汗水。若纪氏晚上半个月,她和陆宸行了夫妻之礼还好说,现在把这件事揭出去,可就不好隐瞒了。
赵蕙兰越想越害怕,一时不由恨毒了纪氏。若是此人宽宏大量,早些允许自己入府做妾,哪里会有今日自己的窘境,却不想想纪氏待她虽算不上好,可是身为主母,掌握后宅,并没有利用自己手里的权力拿捏于她,已算得极为仁厚了。
正在此时,绿萼捧一个雕红漆的托盘走了进来,上头放着一碗保胎药。赵蕙兰眼中闪过一丝yīn狠之色,起身走上前来,“绿萼姐姐,让婢妾伺候姐姐服药吧。”
☆、第44章 水落石出
赵蕙兰的心思,若纪氏死了,二房必定大乱,那时内宅没了主母主持大局,再有三太太帮忙转圜掩饰,她把这个孩子栽给陆宸也就有了可能。况且纪氏死了,凭她的身份,再多方运作一番,日后扶正成为继室,也能看到几分希望。
她知道纪氏和陆宸正在别扭着,倒是纪氏一死,只消说她心胸狭隘,看不开二老爷纳妾之事,一包药毒死了自己,谁能知道是她做的手脚?
绿萼犹豫了一下,有些拿不定主意地看了纪氏一眼。纪氏想了想,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利用孩子赶走赵蕙兰,也可趁此取得她的信任,便也无所谓地微微点头。
绿萼这才把托盘小心翼翼地jiāo给了赵蕙兰。
另一边,陆清岚这日不知为何心里极度不安。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qíng。
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怎么也坐不住。葡萄和石榴进了冰湃的西瓜给她吃,平日里纪氏怕她贪凉,是不许她多吃的。难得今日没人管束,可她用小银签子cha着吃了几块,骤然觉得那西瓜红艳艳地十分不祥。
正在这时,葡萄走了进来,对陆清岚道:“姑娘,赵蕙兰去了太太那里。”
她心里陡然一惊。
陆清岚起身穿鞋,叫了葡萄和石榴,“咱们快去瞧瞧。”
两个丫鬟赶忙帮她穿好了鞋袜衣裳,陆清岚边走边想,自己的不安到底从何而来呢?她想到了大伯父陆瀚给赵蕙兰开出的条件,按说赵蕙兰是官家小姐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妻妾之别,犹如天渊,那她为何要拒绝大伯父的条件,一心想要嫁入侯府做妾呢?
就算是她怀了父亲的孩子,也完全可以打掉了,重新追求自己的未来。
难道——之前的猜测是对的,那孩子根本就不是爹爹的?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住了,脚步不由一停。前世母亲的死让她百思不得其解,成亲之前父亲有曾有过通房,母亲并未嫉妒如狂,为何有了赵蕙兰母亲就非死不可呢?
况且,还有他们三兄妹在呢?母亲就要一点不为他们着想,那般决绝地上路吗?再者前世母亲就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了吗?若是知道,她又怎么可能去死?
陆清岚想到这里,猛地拔脚就向翠峰苑的方向狂奔而去。
葡萄和石榴吓了一跳,急忙快步跟了上去。
她一直以为前世母亲是自杀,却没有想到,她也有可能是被别人投毒杀死。
葡萄和石榴困惑地对望了一眼,赶紧追了过去。
陆清岚上气不接下气地进了母亲的房间,刚好看到赵蕙兰用银勺舀起一勺黑乎乎的药汁,往纪氏的嘴里喂去。
陆清岚大叫了一声:“娘亲别喝!”
纪氏口已经张开,看见陆清岚进来,眼中不由露出一丝宠溺的神色来,“宝儿怎么来了?看你跑得满头大汗的,这是急什么呢?”
便也就不再去喝赵蕙兰喂过来的药汁。
赵蕙兰却是急了,“太太先喝药吧,再不喝这药就凉了。”拿着勺子就打算把药汁硬灌进纪氏的嘴里。
这下可露出马脚来了。纪氏一歪头,那药汁便全洒在她的chuáng上。
耿嬷嬷惊怒:“贱婢,你要做什么?”
陆清岚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一把打翻了赵蕙兰手中的药碗。然后焦急地抓住纪氏的手道:“娘亲,您没事吧,您有没有喝药?”
纪氏也不是傻子,也明白过来,这药里定然是有问题的,便摇了摇头,“宝儿别怕,娘亲没有喝这药。”
陆清岚这才放下心来。这时耿嬷嬷已叫了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进来将赵蕙兰制住了。
赵蕙兰的丫头月梅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赵蕙兰脸上惊惶之色一闪而逝,qiáng作镇定道:“太太这是何意?”
陆清岚见那药碗被她打翻在地,里头还留着小半碗药没有泼出来,就蹲下身把那药碗捡了起来,然后对着赵蕙兰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你把这半碗药喝下去!”
赵蕙兰脸色狂变:“六姑娘说笑了!我又没有怀孕,喝这保胎药做什么?”
陆清岚已经确认这汤药里头有问题。想到前世她害死了母亲,导致自己家破人亡,父亲后来因为沉迷炼丹而死,哥哥姐姐也都没有一天好日子过。心里的恨意简直如同滔滔江水,对耿嬷嬷道:“嬷嬷,你叫人制住她,给这个贱婢把这碗药灌下去。”
耿嬷嬷也意识到药里有问题了,便对着刚才的两个婆子点了点头,一个婆子用力一捏赵蕙兰的脸,赵蕙兰就是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张开嘴了。
眼看着半碗害人的毒药就要灌到自己的嘴里,赵蕙兰暗叫我命休矣!
正在此时,忽听得有人说道:“二伯母这里好生热闹,这是闹的哪一出啊?”却是三太太赵氏带着胡嬷嬷走了进来。
陆清岚已是bào怒,根本就没理会三太太,吩咐那两个婆子道:“别管旁的不相gān的人,给她把药灌下去!”
“哟,咱们六姑娘好大的脾气!还不相gān的人,我可是你的婶娘!”赵氏这下可算抓住话柄了。“二伯母,不是我说你,孩子小归小,可也得好好教育,咱们是一家人,我自不会和她计较,若是到了外头还这般无礼,丢的可就是咱们整个侯府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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