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汉,似乎也是被谢言策反的。
再添“曹汉”二字。
三个名字落在纸上,成鼎足之势。
如果这三人当真联手,斛律孤可谓有了左膀右臂,既有谋士谢言,又有勇士曹汉,再加上塔悍那十数万jīng锐骑兵,可谓一头猛虎,真咬上一口,大胤定要痛上三分。
可现在……曹汉死了。
――他在“曹汉”二字上画了个叉。
这个三角形,一旦缺少了一角,那剩下的……可就再也稳定不了了。
如果我是谢言,我一定不会让曹汉死。
那么为什么……曹汉还是死了呢?当然不是因为他那一箭,他不过是在火上添了一把柴。真正原因,是有人想要他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曹汉并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人,他有胆背叛大胤,怎么会没胆上阵杀敌?他不过是不想死得那么早,被qiáng行推上戏台,他却不愿做那跳梁小丑,这才坐镇后方,试图保全自己一命。
然而……既然你斛律孤都在亲手给我大胤做嫁衣,我又怎么好拒绝呢……
想必谢言早已吐血三升。
曹汉到头来,还是个汉人,是汉人,便足以让斛律孤提起三分戒心,何奈他又知道得太多,对雁门关了如指掌,这个保他命的东西,最终却害了他的命。
斛律孤,当真是个没脑子的皇子,否则,也不至于被人打压得如此惨了。
李冼轻笑。
曹汉是汉人,谢言也是,既然斛律孤狠得下心杀曹汉,那就不怕他……不敢动谢言。
他在斛律孤和谢言之间的那条线上,再打下一个叉。
有的时候……压弯骆驼,只需要一根稻糙。
――不过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他把那纸团作一团,放在火上烧了。
他雁门关的眼线,之前被拔除过一次,虽然后来又补了进去,可都是埋伏在了曹汉手下那一万人的军队中。因为和塔悍语言不通,他不能冒险埋进斛律孤手下,毕竟玄甲军的人,太少,每死一个都是莫大的损失。
而现在曹汉已死,那一万人的军队怕也要分崩离析了,即便不叛,也要编入斛律孤的军队里,这样的话,bào露的危险太大,别提施什么离间计,怕是连自身都要难保了。
――所以他撤回了大部分眼线。
可这样一来,那边的qíng报……
微微摇头。
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一个万无一失的眼线。
这天底下,恐怕只有一个人,能够担此重任。
李冼闭了闭眼,双手握拳,再松开,缓缓吐出一口气。
提笔而落,蝇头小楷,白纸黑字。
“去把这个jiāo给沈心。”
“是。”暗中那人现了身形,玲珑身段,却以一银制面具遮去姣好面容。
李冼愣了会儿神,看见朱雀从外面回来,便道:“去看看魏将军起了没有,若是起了,让他速来见我。”
、57
“陛、陛下,您真的确定?”
魏麒一脸惊恐,“这、这一人二两白银,城中数万人,可就不下几万两白银!陛下,您可得想好了!这几万两白银,我们去哪里弄啊?!”
“行了行了,”李冼无奈道,“你至于那个表qíng吗,又没让你们掏,这三五万两白银朕还是出得起的。国库里还不缺这些银两,就算没有,从朕的日常开销里扣总行了?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你去找十几个手下,把这告示抄了,给我贴满全城,其他的用不着你cao心。”
“可是、可是就算您肯出,那也得现从京城运啊,我们现在上哪弄那么多银子……”
李冼摇了摇头,“说了别的不用你cao心,你只负责把这告示贴了,让他们去衙门领,自然有人给发。快去快去。”
魏麒拿着那份告示,“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啥?搬家送钱?!”
李冶挤进城里看到那份告示,可谓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才合上了嘴。
这李冼……到底又在搞什么名堂?!
虽说战事一起,百姓们有点家底的纷纷逃难去了,可大部分还是留在了城中,而且……谁没事愿意远走他乡啊,就算是战火纷扰,可到底也是自己的家,哪里那么容易割舍。
然而这布告一张贴出来……可是让不少人动了心。
布告上大致是这样写的:由于特殊原因,现希望城中百姓搬离家园,可迁去除忻州和晋阳外的任何城市。凡自愿离家的,皆可去衙门登记领取赏银,每家每户按人头计算,一人二两白银,不论年龄,不设上限,若有房契凭证,还可再加赏一两白银。
李冶简直是看傻了,心说这无缘无故的gān嘛让人家搬家啊?难不成还真要跟塔悍打上三年,把这代州变成一座兵城?
他好不容易跟着人流挤到了衙门门口,却见里面早已排起了长龙,有不少守卫在内外值守,维持秩序。
只是……这些人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怎么那么像……林家军啊?
“李冶!”林如轩突然出现在他身旁,“你来这gān什么?!”
李冶一看见他顿时乐了:“哈!这些果然是你的人!怎么,我们堂堂林大将军,居然带着部下在这小小的衙门主持‘大局’?”
林如轩斜他一眼,低声道:“你懂什么?来这gān活可有赏银,一个时辰一两,他们可都抢着来。”
“哎,你说这小冼到底要gān什么?他就算真想让百姓走,下个命令谁敢不走?至于这么大张旗鼓……还发奖赏吗?”
“要不然当皇上的是陛下不是你呢,”林如轩鄙视他,“这才叫笼络民心,你懂吗?不仅发钱,从现在开始,每三日就会组织一批百姓离城,一共持续半月,凡是赶上这种组织不单独行动的,都有免费粮食饮水保证沿途供给,还有专门的官兵护送。”
“真的假的啊……”李冶一脸难以置信,“要真是那样,那待遇也太好了……哎,你们林家军,岂不是这半月之内都要忙这些个事了?人家能gān吗……”
林如轩拍了拍他肩膀,“还是那句话,有赏银。”
“哎,哎!你别走啊!等等我!”
三日之后第一批百姓出城,就有一千余人。
这千余人中,身体健康的皆步行,老弱病残则集中在一起,由几辆驴车马车拉着一并行进。
衙门里那十几箱银两已经发放过半,李冶本来还想去摸个鱼蹭几两银子花花,结果没有身份凭证,人家还不给发,灰头土脸地被轰出来,直置气说要找林如轩告状。
他返回军营,朱雀和锦上又搬回了他们营帐,李冼本来说单独再分给他们一间,却被李冶qiáng行制止了,朱雀眼里冒火却不敢说什么。
――他们要是搬走了,他还怎么名正言顺地调戏凤凰哥哥?
他回去的时候朱雀正在给锦上喂汤,那凤鸟缓了两天才勉qiáng从寒毒发作中缓过来,身体还是虚弱得很。李冶凑过去,笑眯眯地道:“阿辰啊,小鸟儿今天如何了?”
“……你叫谁阿辰?!说过几遍了叫我朱雀!”朱雀瞪着他,“看你那色气满满的样子,告诉你,别想对我家锦上动什么歪心思!”
“哟,几个月不见,嘴巴变伶俐了嘛。”李冶故意挨着锦上坐下,闻了闻他喝的汤,顿时眉头一皱,“参汤啊?你们从哪弄的人参?”
朱雀得意道:“陛下给的。”
李冶果然吃味,语气更是不慡了:“小冼给的?凭啥?如轩当时伤成那样都没参汤喝,凭啥你们有?”
朱雀挑起下巴,还要继续说,却被锦上抬手制止,道:“殿下多心了,林将军不是没有参汤喝,而是不能喝。”
“为啥不能喝?”
“我之前……”锦上突然一顿,好像说错了什么,又改口道,“沈心姑娘之前给他吃过一颗救命的药丸你记得吧?那个药的药xing和人参犯冲,所以他吃了药,就不能再吃人参了。”
李冶端详着他,试图在他眼睛里找出什么疑点,锦上目不斜视,面色如常。
“好吧,那我就姑且信了。你们继续。”
沈箕托着一个包裹站在李冼面前:“陛下,您要的东西。”
“哦,辛苦了,去放在那个箱子里吧。”
李冼指了个方向,又继续写字。
“陛下,您当真……要这么做?”
“怎么?”他笔下没停,“你信不过我?”
“不是。只是……这步险棋,实在太险了,若一步走错,当真满盘皆输。”
李冼微笑道:“不入虎xué,焉得虎子呢?你去让沈心准备,差不多这几日……就可以启程了。”
“是。”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任xing的一个决定了吧。
谢言……也是时候亮出你的底牌了。
手指按在黑龙镇纸上,细细摩挲上面每一片jīng心雕琢的鳞片,唇角缓缓漾起一抹笑意。
若是墨问在,定是要百般阻挠他吧。可现在……墨问不在。
便赌上一赌,又能如何?!
他蓦地站起身,眸中尽是绝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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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就是以洛辰和锦上为主角的=-=
☆、58
夜。无月。
疏星高悬,微风过耳。
代州城东门,城门口的几个守卫偷偷聊起了天。
“哎,明天可是最后一批百姓出城了吧?”
“不是不是,你记错了,后面还有一批。”
“这样啊……唉,真想去那护卫队蹭几两银子花花。”
“快别想那美事了,那可是林家军的活,咱们这些个守门的,哪里赶得上那美差?”
两个人都摇摇头,不说话了。过了没一会儿,其中一个突然执起长|枪,大喝一声:“什么人?!”
“几位军爷,是小民。”
一辆驴车缓缓停在城门前,那两个守卫借火把看清了车上下来的老汉,收回了枪,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爷大娘你们啊。怎么,今儿天都这么晚了,还要出城?”
那老汉道:“是啊……能不能烦劳几位军爷,给小民开个城门?”
“这……”守卫为难道,“大爷,这恐怕不太好吧?这城门一关,没有上面的命令是不能随便开的。您二老还是回去吧,这今天也没月亮,天太黑了,路上危险,不如改天再去?”
这时候拉车那驴子不知怎的,突然大叫了几声,似乎想要挣脱,守卫道:“大爷,您看您这驴也不qíng愿呢,还是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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