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戏游龙_漠月晚烟【完结】(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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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采脸色一阵青白,想要找补回那脱口而出的话已经来不及了,只好面色讪讪的承认道:“是又怎么样!她都已经是huáng土埋到脖子根儿的老太婆了,复国争位的事儿她不过就是一时气xing,真抢到了能怎么样,她要学前朝武后登基做女皇吗?她真能成功我保证推荐你这小白脸儿去给她做面首,然而用手指头想都知道她已经是穷途末路,江陵让她翻变了天毁成这幅模样,也没有找到她那祖上的老底儿,就惦记别人家的口袋,她如意算盘打得倒是jīng。”
“他不喜欢我这模样儿的。她喜欢什么样儿的,蔡仁不是已经帮她抓去了么?”秦风没皮没脸的一笑,桃花眼里尽是调侃的婉转,“不过这次抓了她也没心思享用,本想拿来威胁我的令箭在她手里也是个烫手山芋,碰不得放不得,徒增烦恼。”
蓝采反应慢半拍,居然还跟着附和点头:“我说蔡仁那王八羔子好男色好的如此清新脱俗,本来还以为他那獐头鼠目的模样是个喜欢在下的角色,恶心的我好几天没睡着觉……原来他是为了这老太婆找男宠,我这就舒坦多了,哎不对,她为什么没心思享用,难不成世子爷在chuáng上还能咯牙不成?”
秦风在蓝采前面,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放慢了脚步,闻言朝他一笑,气死人道:“你猜……”
蓝采:“……”
还是把他也卖给老太婆吧,蓝老板想,解气省心两不误。
秦风却根本不管蓝采随时准备炸毛的qíng绪,飘忽多时的身形终于渐渐慢了下了。
触目所及皆是大大小小的泥潭,被冲断的浮木与不知何处飘来的杂物七零八落地堆在一旁。
洪水过后尸骨无存的荒村近在眼前,破屋残垣再也瞧不出原主人那前三百里后三百里盖阿房宫一样的气派,徒留了颓然萧索的死气与腐烂淤泥发臭的气息。
泥浆与秽物上结着薄薄一层水雾似得残冰,撑不住力气一踩就碎。
秦风打头,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淤泥里走,最终立在一扇被冲垮的门前,门都不用推就直接跨了进去:“跟我来,到了。”
淤泥里似乎还隐隐约约埋了什么东西,像是牲畜被扯断的烂蹄,又像是死人的残肢。
到死无葬身之地或死无全尸之时,贫贱还是富贵,是人还是牲畜也不过是一段令人作呕的腐ròu。
蓝采皱了皱眉头,压抑住恶心之敢不再去看,跟着前行两步,才愕然发现那被洪水冲的褪色的木头牌子。
木头经过水的反复浸泡又经过日头bào晒,已经露出腐烂的意思,而那上面三个血红的字却在这反复的摧残中被磨出了更鲜艳的颜色,似乎有人用血重新描过一般,醒目地钉在树上,无声诉说着此地活人灭绝的**之后的凄然。
这里竟然是那千里祸患初始之地――刘家村。
作者有话要说:  在自我的小皮鞭抽打之下,某漠终于把自己的手速从3000/天bī成了6000/天。
然而自己开的大纲太烧脑,某漠也终于遭了报应――无论怎样这文儿都好像写不完一样。
哭唧唧,宝宝真的没有神展开。
每天都困的要死,语无伦次的希望自己能梦游着来把这段儿写完啊讲真……

☆、第8章 .7

冬日艳阳下的荒村有一种诡异的空寂,人走过去,仿佛不是走进了什么村子,而是走进了什么恢弘的陵墓。
往昔之景、阡陌jiāo通在这空无一人的寂静里虚无地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仿佛那不过是一场海市蜃楼,被一场大水冲散成了须弥。
风漠然chuī冷了仅有几个活人汗湿的衣襟,让人不由自主生出一种由内而外的如坠冰窟之寒。
蓝采皱着眉头随秦风一起踏过那块破门板,赫然发现,原来此地就是王家那圈地三百里的气派大宅。
只不过,再气派的宅子被水冲过,最多只能改成洗澡堂子,里里外外如同滚了泥的凤凰,已然落魄到不如糙、jī。
王家原本里三层外三层的宅院被这一群衣冠楚楚之人映衬,显得破败不堪――几处屋檐都被冲垮了,随着破烂的砖瓦和倾倒的柱子深浅不一地泡在泥里。
与外面那隐约埋着死人的泥潭不同,这府院里面地势高,脚下皆是成块的青石,像那岁月一样留不住洪水也根本掩不住死人,却意外地被那汹涌而过的一场大水洗刷的无比gān净,连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都不见。
秦风像是看懂了蓝采在想什么,可秦九爷就是秦九爷,在如此}人的地方竟然也笑的出来:“都冲到下游去了,我的人去下游看过。”
原来汉水下游江流的拐弯处有个刘沙滩,江水流经那里的时候会被山崖挡住,速度会慢很多,因此水流缓慢而泥沙降沉,江陵城外大水之后,那个流沙滩下堆了不少尸体,都是刘家村的村民。
蓝采愕然:“都堆在那里?大灾之后必发瘟疫,若是尸体腐烂……”
“不会的。”秦风优雅却利落的一脚踢开脚下一块儿挡路的破烂木板,“已经都烧光了。”
蓝采一愣,愣过之后,却无端升起一股悲凉之感。
这样或惨或悲之事,蓝采原本见过更多,因此那悲凉之感升起的时候,蓝采只觉得自己悲凉的没有道理。
这些人活着的时候是百姓是黎民,赶上天灾*,一命呜呼之后也不过是具尸首,还是被江水泡得发胀的那种,不一把火烧gān净,留着等瘟疫蔓延不成?
江南今年的光景已经够糟了,天寒本就致死,若是再发瘟疫,千里江南不知多少人要成饿殍白骨。
如果那死里逃生的王家小厮没有说谎,这王七爷怕是聚集亲朋好友老弱病残作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死,喜事变丧事不说,身后亲朋子嗣一概死绝,身后连个cao持丧事儿的人都没有。
已经不会再有人记得刘家村中人那一夜经历的大喜大悲了――活着的那唯一一个不仅对王七爷心存怨愤,更兼吓破了胆,怕是记得也会假装自己忘了。
人最怕假装,装着装着就容易当了真。
依旧是寻常巷陌,普通人家。
一生也不过这么匆忙短暂。
蓝采多愁善感悲天悯人地把目光从那一半儿被浸泡成深色,一半儿又被bào晒至浅白的倒塌屋梁上移开,转眼去瞧秦风,却发现秦风的脸上不仅没有与他相近的悲悯之色,甚至无一丝动容。
冬日的晴光下,秦九爷脸上被日光照耀出微微明暗光影。风在他身侧倏忽而去,带起他未挽的一缕发丝。
他脚下的衣摆被泥水溅上了污泥,却到底污浊不到他一身风约秀婉的清然寒碧,他前行两步,吩咐跟来的影卫四下搜寻,自己却慵懒一笑,笑尽了泪洒江南的红尘瑶瑟。
蓝采觉得自己跟秦风比起来简直就是菩萨心肠,此人面善心冷,也不知究竟什么样的惨景才能真正被他看进心里。
秦风能对很多所见所闻无动于衷,哪怕这灭门绝户、了断宗祠的惨绝之祸。
在他眼里,这些都好像是理所当然的稀松平常。
被秦风支使去gān活的影卫们手脚麻利动作迅速,不一会儿,就在坍塌破败到七零八落的王宅里腾出了一块儿被淤泥浸泡地看不出模样的台子。这台子的后面原本有一面墙,如今整个儿都倒了。糯米水浇筑的青砖墙塌地砖块儿分明,不知道从窗户还是从门板上冲垮掉落的木条子、烂板子杂乱无章地散在周围。
蓝采觉得这地界儿有点儿眼熟,却左右看也想不起这原本是个做什么的。
一个影卫无声立在了秦风眼前,简短道:“九爷,就是这儿。”
秦风点了点头,笑着走到了那台子前,接过影卫递来的一条破布胡乱擦了擦台柱上的木雕,等到那花纹上双头鹿角、身带卷云花纹的奇shòu雕刻露出全貌,秦风才笑着站起身,将那破布随手丢了,笑道:“对了,挖吧。”
蓝采没料到他说出口的居然是这两个字,愣了愣有些茫然地退后打眼瞧了几分,这才后知后觉的哑然发现,此物居然是个戏台子。
唱戏的最忌讳拆台,拆台等于砸饭碗,这勾当简直像是自掘坟墓。
蓝老板和秦风虽然都是凭借这伶人的身份当幌子,可当真见到秦风这么做,却又觉得异样。
被摧残得七零八落的杂物终于彻底清理,那原本有着jīng致雕刻却在淤泥里被泡的有几分腐朽的木台子终于被影卫手下利落地掀开。
戏台之下有一小部分是中空的,如今因为洪水浸泡和杂物沉压导致有些坍塌,上面的遮挡去除后,就露出了一个漆黑的空dòng。
影卫以陈安为首,纷纷拿了不知从哪翻出来的铁铲顺着那孔dòng往下挖,那孔dòng越来越大,挖到最后,竟赫然露出了一块儿巨大的石板,这石板比原本的戏台子还要宽阔上三分,竟然被这戏台子压在了底下,平白做了地基。
石板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字,横纵jiāo错十分齐整,只是远远看去根本看不清晰。
蓝采全然没想到此事居然会翻出这样的dòng天,一时有些愕异。
这是什么?武林高人流落民间的不传秘籍吗?
蓝采倒是还有心qíng玩笑,潜意识中却不知为何心下有些慌,仿佛是一件不该重见天光的东西被发现了一样。
没等影卫将这块刻字的巨石清理出来,蓝采已经越过秦风,径直蹲在了那巨石边就着日光挨个儿辨认巨石上的文字,却更加愕然的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居然都是人名。
蓝采瞧了几个,浑身一震,飞快的朝上面看去,越看越心惊,直到看到最上面的那个名早就该淹没在汗青中的名讳,才终于冷汗淋漓的意识到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居然是刻印下来的家谱儿!
而拥有这家谱的氏族,赫然是早已灭亡的前朝。
冰寒的江风终年chuī倦,而如今,这江陵寒凉的冷意终于从蓝采的身上蔓延到了心里。
有传说,前朝皇帝发迹于江陵,在江陵某处藏有稀世宝藏,以备国祚不保之时。
而那毕竟只是个传言,但传着传着,居然有人当成了真。
无论谁把传言当真都不可怕,顶多是寻觅不得枉徒劳,给人世间多增一个疯子与一处笑柄。
然而原本脑筋清楚的人,最怕自己骗自己。
蓝采想起师父的含糊笼统闪烁其词,想起乌云夫人丧心病狂的咄咄相bī……
蓝采猛然打了个寒颤。
秦风笑意邈邈,挑眉勾唇之间的意味已是万水千山,他的眼神里终于露出了一点儿与这荒瑟萧条满目怆然之景相符的悲悯,然而这悲悯却不是给这村子的,也不是给这满碑作古之名的,甚至于不是给蓝采的。
“这才是你那好师父想守住又想毁掉的东西。”秦风慵懒一笑,侧目看向蓝采道,“你现在应该知道,为什么你师父没有答应那个女人与她所求……因为她所求的东西根本就不曾存在过,而该由她所坚守的东西,也早就盛敛埋葬在这江畔荒村之中了,她一气之下炸了这江陵河堤,不过是为了泄那一时之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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