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想到自己进宫,着实不合体制,让惠妃娘娘看到,该多恨自己。一时又想到爹娘那边不知得到消息没有,但是锦娘既然去送信了,锦娘素来办事老练,那肯定就是不会担心了吧。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忽听外面太监喊了一声:「公子,到了,奴才引您进去。」
左雁亭下了轿子,跟着太监一直来到山阳殿,只见殿里人声鼎沸,因为是自家人,所以也没避讳,皇上和后妃们以及众多皇子都聚在一处。远远望见龙锡已经换了衣服,坐在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妇人身边,正说笑着什么。
左雁亭知道那便是皇太后了。一颗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上,他见过皇帝,倒不觉害怕,但是有些不敢面对太后和惠妃,总感觉自己好像勾引了皇子似的,虽然是龙锡先qiáng迫自己的,但那可是太后啊,哪会和你讲什么道理。
一时又怨恨起龙锡,暗道你不知我来这里,身份上有多尴尬吗?这……我要说什么,怎么说?你……你这家伙,怎的就不能等上一晚。
「公子,就是这里了,快进去吧,大概都等着您来,才能传膳呢。」太监笑着轻推了左雁亭一下,他才回过神来,一时犹豫着举步上台阶,但一张脸已经微微红了。
「咦?好像是雁亭过来了。」王爷中不知谁喊了一声,于是立刻有两个宫女打起了湘妃竹帘,左雁亭无法了,只得进去。也不敢抬头看人,只来到太后和皇上面前行礼。
「起来吧,这便是姓左的那个孩子吗?」太后的声音倒是和气可亲。但左雁亭耳朵尖,早听到后妃群中有轻微的一声冷哼响起,他知道定然是惠妃的声音。
「是啊母后,就是那孩子。啧喷,瞧瞧这小身子骨,我记得五年前在皇上书房外远远见他一眼的时候,还没瘦成这样儿呢,如今竟成了皮包骨头,唉,听说他每日里都去九王爷的陵园,定是因为王爷那时误传的消息,所以心里难过,才生生熬成了这样。」这是皇后的声音。
「哦,原来是这样啊,怪可怜见儿的,来,起来,过来锡儿这边坐吧。哀家一听说锡儿还活着,都乐糊涂了,催着皇上就去把他弄进宫来,也没让你们好好说说话。」
太后含笑说着,既然她老人家发话,旁人是怎么也没有反对的余地了。
左雁亭qiáng自镇定,谢了恩,惴惴不安的来到龙锡面前坐下,龙锡在长辈们面前也不敢太放肆,只是含笑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是啊,雁亭这几年为我受太多苦了。」
左雁亭微微低着头,轻声道:「王爷言重……」
不等说完,太后就笑道:「瞧瞧瞧瞧,这是在我们身边儿呢,说话都不自在了。也罢,你们就舍了这一晚上时间,乖孙子,虽然你的雁亭受了苦,可奶奶我也不好过啊,七十大寿都没办成,这五年,一到生日我就想起你,想着若不是为我过那个生日,你也不至于就遭了难……」
老太后一边说着,就擦起了眼泪。皇上皇后等连忙劝慰着。龙锡也笑道:「皇祖母且别这样说,如今孙儿不是回来了吗?」
忽听皇上道:「当日朕派人下去找你的尸体,发现下面是大漩涡,鹅毛下去都沉底,你……你到底是怎么逃生出来的?既然活着,又怎么不早来找我们?」
左雁亭现在也急于知道这个问题,龙锡自入宫来,先是沐浴换衣,接着就被一大家子包围住了,人人都抱着他嚎了一通,哥几个流不出眼泪,就捶了一拳,一直到现在,他还没来得及说自己的逃生经过。
第十章
龙锡当下便道:「父皇,不是儿臣不来找你们。实在是摔得失去了记忆。你说那悬崖下是一个大漩涡?不对啊,我醒来的时候明明是在一块糙地上,我记得之前好像被树枝挂了一下,然后我又运足了护体神功,就是想赌一下呢。可谁知道,醒来后什么都忘记了,就看见一个山dòng,顺着那个山dòng走进了一个村子里,然后昏倒了,被一个叫六婆的老太太捡到,养了我一个多月,身上的伤才好,好在骨头还没断。」
「哦,我明白了。」江上帆忽然道:「回来的人我也问过,都道那悬崖高不止百丈,如此说来,定然是中间有断层,王爷就是摔在断层上,才捡了一条xing命,而那两个追杀你们的人,却没那么好运,掉进了大漩涡中,果然啊,上天是护佑好人的。」
他这样一说,大家也觉得不错。然后龙楚又道:「不对啊,那个村子难道很闭塞?不然山林县城及周围都应该传遍了你跳崖的消息,他们应该联想到你啊。」
「联系什么啊,还真让你给说对了,那个村子闭塞的啊,好像他们是梦族人,不愿意和村外的人往来,周围又都是大山,就更没人出去了,偶尔只有几个收山货的会去,好在村里自己种地养家禽,倒能够自给自足。」
龙锡说完,又和大家说了自己恢复记忆的经过,听得众人啧啧称奇。太子微笑道:「九弟武功了得,谁相信他竟然能被柴禾绊倒,可见是上苍有灵,也许这五年就是他和雁亭命中的劫难,如今劫数已尽,大家更该庆贺才是。」
皇上皇后都点头。皇后便让人去传膳了。
左雁亭仍不自在,更不知该如何自处,忽见一个秀丽的青年慢慢走近自己,他竟是微微跛着脚的,然后他来到左雁亭身前,微笑道:「雁亭不要拘束,这里可不是你一个人,我叫苏留衣,是薄云王爷江上帆的爱人,那边那个叫云柳,他是晋王的爱人,如今加上你,倒有三个人了呢。另外还有几个王爷的爱人也都是男子,只是近日恰巧身体都不适,因此在家里养病,日后少不得要见见的。」
左雁亭这些年一心只想着龙锡,侍奉父母,于坊间传言了解不多。此时一听见苏留衣这话,不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呐呐道:「这……这是怎么说的?怎么几位王爷都……都……」他不知该怎么说好。
「爱人都是男的对吧?」苏留衣却了解他要说什么,然后微笑道:「我也不知,只是听说好像太祖皇帝在打江山的时候,就有一位高僧告诉过他,宁朝有一代是男色劫,然此劫无关紧要,因缘巧合之中,也自有血脉继承江山。若太祖皇帝要破此劫,需用五百童男五百童女给什么神献祭。太祖皇帝说,男色劫为轻,百姓劫为重,因此竟未答应。所以太后和皇上都有准备的。」
左雁亭这才明白个中的来龙去脉,想来苏留衣也是从薄云王爷江上帆那里得来的消息。一时间云柳也走过来,几个人在一起说着话,不一会儿御膳摆上,众人团团围在三张桌子旁边。
龙锡和左雁亭早就饿了,两人都是没怎么吃饭的,此时见到这些jīng致的美食,只觉口水都要流了下来。只是却不得不顾着风度,饶是如此,也吃了好些,皇上与惠妃太后等也不停命人给他们布菜。知道龙锡是这些日子没吃好,而左雁亭却是整整五年没正经吃过一顿正经的饭菜了。
当夜自然就在皇宫歇下,第二日龙锡随皇上上朝,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明白。皇上便命人昭告天下,有供着龙锡牌位的人家赶紧撤了灵位,改换长生牌位。又要废掉那座陵园,免得不吉利。
如此这般,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回到王府,太后皇上和惠妃还是不舍,不过江上帆和几位王爷都是过来人,懂得兄弟五年来最需要的是什么,于是一番劝慰,才总算帮龙锡争取到了这个机会。
终于回到王府,龙锡只以为终于能和左雁亭好好亲热亲热了,却没料到一进府,就又被一众下人给围住。
要说起来,龙锡也不是没有威严的王爷,往常和下人们也不是不保持距离的,但是这劫后重生死别重逢,实在是天下第一等的幸事,所以龙锡看见热qíng围上来的下人们那满脸的泪,也没办法就把他们给敷衍过去。
好容易大家挨个儿问候完了,也行完了礼,锦娘看自家王爷的脸已经有点儿发绿了,便上前来笑道:「好了好了,王爷回来了,日后有的是时间见面,你们一个个gān什么呢?越来越没了规矩,还不都回各自管的地儿gān活去,明儿我要是看见有什么地方怠工的,当心我罚你们的月钱。」
说完又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对龙锡笑道:「王爷,公子,午膳已经备好,如今这已经是正午了,不如先去用一些,然后再好好歇一歇吧。」
锦娘说到「歇一歇」的时候,格外加重了语气。
左雁亭的脸一下子红了,瞪了锦娘一眼道:「都多大了,到今儿也没出阁,就说这种话,看将来谁敢要你?」
锦娘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咯咯笑道:「奴婢说什么了?奴婢不过是让王爷和公子好好儿的歇一歇,想王爷从昨儿回来,马不停蹄的去了陵园,又进了皇宫,还不知道让没让睡觉呢,奴婢说这话错了吗?还是公子自己个儿心里有鬼,却拿奴婢做法?」
左雁亭气得牙都咬在一起了,却拿聪明伶俐的锦娘没辙。
龙锡可不是左雁亭,他脸皮厚着呢。斜睨了锦娘一眼,哼一声道:「就你这小妮子会说,哼,本王就是要和雁亭好好歇一歇,又怎么了?去去,趁早儿把该预备的都预备下了,爷吃完饭就要躺着。」锦娘福了一礼,欢笑而去。这里左雁亭嗔怪的看了龙锡一眼,但见到他痴痴的目光,心中那点羞恼刹那间无影无踪,低下头道:「看什么?还怕我……还怕我飞了不成?」
「不怕了,原来怕,怕得都不敢进书香斋找你。但现在不怕了。」龙锡将他拥在怀里,感叹道:「是不是在做梦呢?雁亭,你……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还肯为我……为我守着,你以前不是把娶妻生子当做头等大事吗?真的,我……我做梦都没想到你会等我……」
「从你亲手给我戴上玉佛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的心是你的了。」左雁亭有些羞涩的低下头,默默从衣领中拽出那枚玉佛,轻轻摩挲着道:「知道吗?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多亏了它,我……我每次握着它,就觉得……就觉得你在我身边,你……还在等着我。」
「雁亭……」龙锡抱住他,那玉佛他只看了一眼,就能感觉到比之前润泽了许多,可见是被常常摩挲的缘故。
正觉qíng意绵绵时,忽然被左雁亭推开,听他急急道:「哎呀,这还是院子里呢,让下人们看到,像什么话?快,我们……我们去吃饭吧。五年了,我就没有正正经经的吃过东西,今天定要吃个饱。」
龙锡本来不舍,但想一想,现在都在自己府里了,还有什么不能忍耐的。雁亭都瘦成这个样子了,自然是要先喂饱他的胃,接着再喂饱别的地方嘛,想到这里,嘴角边不由泛起了邪佞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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