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韩三小姐,左雁亭心中更郁闷了,暗道自己真是得了失心疯,怎么会到这里来?因就想回身下山。谁知一转身,却见一个娉婷女儿就站在他的身后,不是韩三小姐还会有谁?
又在此处相遇,实在出乎左雁亭意料之外,一时间倒愣住了,待想到要打招呼时,却见韩三小姐已经是盈盈一礼,面容上带了几分哀愁,配着楚腰纤细,更加楚楚可怜。
左雁亭匆忙回礼,不知道为什么,见韩三小姐似乎并非对自己无qíng,他心里便没有怪对方的意思了。
「奴家听闻公子又遭退婚,不知传言可是真的?」
左雁亭还不等说话,韩三小姐已经忍不住了。古代男女大防是最厉害的,她是在庙中看到左雁亭,一时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所以意气之下方来见他,若让人知道了,是会被唾弃的。
左雁亭面色一僵,用最大的力量支撑着自己挺直腰杆,慢慢道:「小姐身处深闺,消息倒灵通。」
韩三小姐美目中一下泛出泪光,又是盈盈一礼,哽咽道:「公子之事,实非奴家之意,家父母也为此抱愧,此实乃万分无奈之举,还求公子见谅。奴家有一良言相告,公子切记切记。」
她说完,看看左右无人,便飞快的低声道:「公子若家有余财,趁早离开京城,奴家不知你和九王爷有何恩怨,然而你在京城一日,想必亲事都无法顺遂,不如离了这里,或还能求一个夫妻白首子孙满堂。」
话音刚落,韩三小姐便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庙中。只余下左雁亭傻愣愣的站在那里。
没错,左雁亭是傻了。韩三小姐的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砸得他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如果说那个韩府妈妈的话不值得相信,是为了他们的退婚找理由搪塞。今日韩三小姐冒险来私会自己,总不会只是为了来骗他吧?
何况看她美目泛泪面容哀戚,显然她对自己,的确是有一丝qíng意的,或许此时她也正处在被bī的无奈中。那九王爷身为亲王,韩家就算是公侯伯府,也的确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只是……只是自己实在不认得这号人物,倒去从哪里找这原因。
左雁亭脑子里乱哄哄的,几乎没了自己的魂魄,只是依靠着本能往回走。
走到前山的时候,忽见台阶下来了一小队官兵,看见他,为首的就嚷起来:「太子殿下在此,闲人回避。」
那人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方侍卫,我今日来寺庙不过是临时起意之举,莫要扰民。」
左雁亭虽然不爱八卦,但也是知道这位太子殿下的,据说当今圣上生了二十多个儿子,活下来十六个。除了十岁以下的那两三个,其他莫不是一身武功。
是因为大内高手不遗余力调教的关系吧,这些太子亲王什么的武功都是登峰造极,所以皇帝和太子王爷们出来的话,除非必要,否则是不微服的,也不用太多人保护,不会封锁街道什么的,因为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嘛。
因此左雁亭也不慌乱,只是规矩的向旁边一避,偷偷拿眼看去,就见当中一个身穿白色滚龙绣袍的英俊公子,他身边跟着两个俊秀的太监,以及一个管家模样的人。
左雁亭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他总觉得这个管家有些眼熟。只是不敢盯着看,眼见那太子走到面前了,就连忙将头低下来。
只听太子低声笑道:「说起来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老九了,他这几日做什么呢?上香这种事qíng,不说亲自来以示诚心,倒派你过来。」
「老九?」左雁亭的心脏忽然剧烈跳起来,一双白皙的手也紧紧握成了拳头。他竖起耳朵,听那管家模样的人怎么回答。
果然,就听那管家陪笑道:「我们王爷也时常说要去探望殿下和各位王爷,只是最近有些事qíng,就耽搁了。今日他在府里,只说要去那个什么书香斋,奴才出来的时候还没动身,这会子大概已经坐在那里喝茶了吧。」
太子皱眉道:「书香斋?是什么地方?若不得空,就下次来也是一样的,做什么又要你代他过来?」
「其实这倒不是让奴才来代替上香,奴才哪有这样脸面,主要是送香油银子过来的……」那管家恭敬回答。
一行人去得远了,而左雁亭的脑袋也在嗡嗡作响。他的手紧紧拽着山崖上一根青藤,瘦弱白皙的手背上,冒出两条青色的血管。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九王爷龙锡。席龙?好,果然瞒得他好苦。席龙席龙,可不就是龙锡倒过来的名字吗,他真是愚蠢啊,竟然到现在才会想到。
左雁亭一路飞快的下山,他的心脏如同要跳出了腔子一般,怒火已经完全的淹没了他,淹没了理智。
难怪他听到自己要成婚,似乎都没有什么替自己高兴的表现。难怪每一次他都向自己打听女家是谁?难怪那一次他听说自己和林家二小姐订了亲,脸色立刻就yīn沉下来,难怪韩家不得不退婚。难怪林家一个小小商户,竟然能攀上兵部侍郎……
一连串的难怪都快将左雁亭烧着了。他活到二十三岁,从来没有像这样大步流星的行走过,事实上,如果不是仅剩的一点可怜理智还能考虑到自己身子弱,考虑到身为读书人的那一点斯文形象,他相信自己会一路疾奔回书香斋的。
回到书香斋,看到自己锁的大门,才明白今日没开门,席龙,不,是龙锡,他必定来了,看见门关着就离开了。
小小的挫折并没有让左雁亭冷静下来。他一路打听着,终于来到洛王府。门口的侍卫们一见这个漂亮的公子哥儿红着眼睛要往府里闯,都连忙拦住。偏偏左雁亭倔qiáng的不肯解释,只是红着眼要冲开侍卫们的阻拦。
「都让开都让开。」恰巧一个小厮出来了。左雁亭认得他,有时候他就会跟着龙锡去自己的书香斋,只不过次数很少。
那小厮其实也有些发懵,不明白左雁亭怎么知道了自家主子的身份,若让他闯进来,到底妥不妥当。
但他是个极jīng明的,想着主子对这位公子的心思,也许对方自动送上门来,正合主子心意也未可知。这可是王府,只要关了大门,在里面杀人也是没人理会的,何况别的事。
因此心念电转间,这小厮迅速的就拿定了主意。反正看左雁亭的架势,他必然是都清楚了,否则的话,稍有一点儿疑惑犹豫,也不至于这么个模样打上门来。
既然如此,倒不如索xing放他进去,反正主子那人诡计多端,哦,不对,是英明神武,一旦他想糊弄这个书呆公子,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左雁亭却没有小厮那些弯弯绕绕,他此时已是怒发冲冠,跟着那小厮径直来到龙锡的书房,那小厮刚喊了一声:「王爷,左公子来了……」声音未落,他便直接闯了进去。
龙锡正在拿着一本书发呆,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便挑起了眉头,待到那小厮喊了话,然后左雁亭冲了进来,他眼中的讶色已经一闪而逝。
不先开口和左雁亭说话,反而先朝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早已会意,轻轻关上书房门,又对门外的两个侍卫招招手,那两人也便明白了,低头随小厮悄悄退了出去。
左雁亭盛怒之下,却没发现这些改变,他疾步冲到龙锡的书桌前,双手撑着桌子,恨恨的咬牙切齿道:「原来你就是九王爷,好朋友,你骗得我好苦。」
龙锡合上书,悠悠一笑,也站起身来,和左雁亭对视着,一边轻声道:「我还在想,你要多久才能发现这件事呢,唔,倒比我想像中快了一些,该是有什么契机吧?不然,以你这xing子,只怕到孤独终老那一天,也未必会醒悟过来。」
左雁亭原本以为龙锡最起码会有一点心虚的表现,却不料他竟是如此的悠然,甚至还语带讽刺,不由更是怒上加怒,颤着手指指着他,一字字道:「好,你是王爷,我不过升斗小民,你便骗了我,也是我自己活该,我……我只问你一句,为什么三番两次坏我的婚姻?」
左雁亭说到这里,顿了顿,忽然酸楚的一笑,沉声道:「九王爷,我自问和你无冤无仇,之前虽然不曾对你行过君民之礼,也是因你隐瞒身份之故,除此之外,你每次去店里,我可曾有半点怠慢之处?我还想着和你言语投机兴趣相同,要做一生一世的好友知己,没想到你……你却如此折rǔ于我。」
说到这里,左雁亭想起自己和父母祖父母受到的那些侮rǔ委屈,不由险些泪下,然而此时的他,已经稍稍恢复了些理智。他长叹一声,摇头道:「罢了罢了,我不过一介糙民,哪有资格向当朝亲王问罪,如今我只是想求一个缘由,还望王爷看在那些过往的qíng分上,赐教于我。」
龙锡慢慢从书桌后走出来,来到左雁亭身边站定,虽然他的年纪比对方小了几岁,但或许是常年练武的关系,身材却比左雁亭高大结实的多。
他掬起左雁亭垂在胸前的一缕发丝,轻笑道:「你想求一个缘由?其实这个,还用得着我说吗?一个当朝的亲王,竟卑鄙到去破坏一个小百姓的婚姻,而如你所说的,我们并没有仇恨,之前感qíng还很不错,你说,这会是为了什么?」
他说完,就抬起眼看向左雁亭,那眼中虽然带笑,目光却是深不可测,如同láng要捕食前的眼睛:深沉,安静,带着一丝嗜血的兴奋和饥渴。
左雁亭原本愤怒的发红的脸庞,一下子就变得全无血色,接着又忽然晕升双颊。他开始慢慢向后退去,一双眼中盛着不敢置信和极度的惊恐,如同是即将被láng捕猎的小羊。
龙锡满意的笑了,轻声道:「很好,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是吗?也对,我认识的雁亭,虽然有些时候很呆,但其实并不笨呢。想必今日若不是骤然得知真相之下被气昏了头,你也不会这样冒失的将自己送上门来。」
「我……席……席龙……」左雁亭拼命咽着口水,可是嘴里不知为什么却越来越苦越来越gān,他想说些什么,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是席龙,是龙锡。从今日开始,你便要知道我真正的身份,我是大宁王朝的洛亲王龙锡。」
龙锡唇边绽出一抹笑容,衬着他出色的面孔,显得耀眼无比。
然而左雁亭却是不寒而栗,恐惧已经完全笼罩了他,他拼命向后退着,一边结结巴巴道:「是……是……王爷……我……我知道了……」
「你知道亲王所代表的含义吗?」龙锡又bī上前一步,一把圈住左雁亭的纤腰,将他固定在自己怀中。
然后他居高临下的望着那双盛满了惊恐的眸子,一字字道:「亲王所代表的含义就是,今天即使我在府里对你做任何事qíng,都不会有人过问一下。我动动指头,就可以让你的父母和祖父祖母落魄街头,甚至是死无葬身之地。你可知道?我不过只说了一句话,就让韩家立刻退婚,我只是暗示了一下刘悦,他回去就让媒婆去林家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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