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晋楚一大早就上朝去了,莫挽青头两日还能老实待在院子里,到了第三日便再也忍不住了。虽然他喜欢练刀,但天天练也不是个事儿啊,再待下去身上都要长毛。
还有邹晋楚说的会给他找的师傅,因这两日忙碌的公务也被搁浅了,让他更加百无聊赖。
他都想好了,待会儿邹晋楚回来一定要跟他好好说说,明天得放他出去透透气。
说来也是郁闷,邹晋楚以“养伤”为由直接给他禁足了,还反抗无效,真把自己当娃娃养啊?他才不管,今天他不答应,自己一样会翻出去的。
当然他才不是贪玩,而是为了找章老板。那次闯入章家带来的恐怖后果他领教过,消停了一阵还是想去探查一次。因为他听说章老板失踪了,这也就是说他不在章家!
假如他真的被感染过,那他一定可以找到章老板。反之他没感染过的话自己找不到也无碍。
说真的,他很纳闷章老板的qíng况,明明察觉到他身上的虫卵气息,等他追过去又半点没有了,难道那碗茶盏并不是章老板喝的?
尽管他早已远离末世,很多习惯和本能还是留在他骨子里,比如追寻罪蚁,杀了它。
其实莫挽青从未想过,这片土地已经不是他发誓要守护的了,但还是追寻本能地去消灭罪蚁,那是因为身为军人的使命感刻在骨髓中。
平地一声陡然拔高的笛音qiáng势打断他的思路,他不懂笛子,应该说他从未听过笛子声,只觉得这声音真是非常好听,勾起他久远的家乡记忆。
人还没多想,腿就先追着笛声来源走过去,不觉间穿过影壁来到一个清幽的院子,里面栽着时下花木,错落有致地填在其中将院里的屋子都遮地若隐若现。
笛声便是从深处传来,莫挽青只知道这里不该是后院,也不是那个花园,所以他是可以进去的。
一路分花拂柳,从假山中探出头的莫挽青率先看到的是一个小池塘,池塘中立着几个荷花骨朵儿,粉白的颜色看着漂亮极了。
最神奇的还是池塘中央石亭里的一白衣公子,远看还有些眼熟,那笛音就是他发出来的吧?
他是谁?为何会在这里?陡然间一双带笑的温润眼眸在他脑海闪现,会不会是他?
李老头曾说过打扰人奏乐是很不礼貌的,而且这么好听的曲子他也愿意站那儿听完。
凉风习习,不远处白衣公子chuī出动听的曲子,真是享受。莫挽青索xing靠在假山上微阖起双眼,让感官只剩下听觉。
许久未曾记起的回忆被翻出来,恍惚间他还是孤儿院里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孩儿。因为长得像女孩儿没少被人欺负,男孩嫌弃他丢人不够阳刚,女孩更不会接受他。那时候的他就像个异端,就算院长尽量帮衬着,他还是总带着伤。
年少的他不知事,被人欺负了就会用拳头说话,但往往双拳难敌四手。还记得有一次他又被几个小孩压着打,其中领头的一个huáng毛叫嚣着要扒他裤子。
“看看那怪物的弟弟!说不定是个妹妹呢,哈哈哈。”
于是几个孩子扑过去要扯他裤子,莫挽青顿时火了,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甩开一个男孩,谁知那个男孩直接磕在石子上,当时脸上就流出好多血。
这可把一群猴子给吓着了,纷纷一哄而散,而那个被他撞出血的孩子则趴在地上大哭,边哭边指着莫挽青控诉,“他杀人!杀人啦!”
谁也不知道小孩子哪里知道“杀人”之类的,事后莫挽青毫不怀疑地被关了禁闭,用院长的话说就是“不管你有没有伤人的心,结果已经造成,你就要承担后果!”
小黑屋并不好待,漆黑不说还要挨饿,倒霉催的是原本说只要关一天的,结果因为院长有事把他遗忘了,等到想起时已经过了三天……
最终莫挽青被放出来时已经是半昏迷的了,没有食物和水,谁也不知道那个小男孩是怎么活下来的。
后来院长为自己的失误道歉,对他的关照也比往常多了些,但莫挽青从那以后还是患上幽闭恐惧症了,密闭的黑暗的空间对他而言就是猛shòu的存在。
就算后来他变qiáng了,甚至可以不畏惧感染者,但恐惧依旧存在。只要他被关在黑暗的密闭空间整个人的jīng神就会濒临崩溃。
也因为这个后来军方没少用这招来对付他,既能不让他受伤又能很好地打击到他,最终还能冠以“训练”的借口。
那段长长的痛苦的“训练”曾是他不敢直面的记忆,多年后如果同样的选择还是摆在他面前,他想自己还会跟幼时一样做,他不后悔因为自己的冲动带来的后果,即使这个后果可以让他几十年都生活在痛苦中。
倔qiáng是天生的,无法更改的特质呢。
“如果曲子让你落泪可就是我的不是呢。”
清朗温和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莫挽青这才意识到曲子早就结束了,站在自己身边的恰是那个白衣公子。
“邹公子。”
这里打招呼的方式他早已学会,做抱拳的动作也无违和感。
邹晋源倒是有点诧异在这里见到莫挽青,少年的伤势他是知道一二的,怎么短的时间不该恢复的这么好吧?
“你的伤没事了?”
莫挽青一愣,他怎么知道……“差不多好了,平时活动没事的。”
邹晋源挑眉,好的倒是挺快啊,跟他柔柔弱弱的长相相比,少年的体质更像是个汉子该有的。是他先入为主地认为少年该是体弱的那种,却不想这是个健康无比的崽子呢。
不知为何眼前温和的男子弯了眼角,和气的模样跟他那个总是板着脸的兄长很不一样啊。他敛目主动问起一事,“你刚才chuī的是什么曲子?”
闻言,邹晋源轻笑指着笛子说:“你喜欢?既然喜欢又为何落泪呢?”
莫挽青诚实地点点头,又摇摇头,“你这话说的没道理,难道喜欢就不能落泪吗?这曲子听着让人想起许多往事,一时感慨而已。”
这下子邹晋源彻底愣住,他这曲子是临时起意胡乱chuī的,没想到还能引起少年这般感慨,这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复杂的心qíng。
看着少年微湿的眼睫毛突然灵机一动,“既然它能唤起回忆不如就叫‘往思’吧。”
就叫?“它……原来没有名字吗?”
得到肯定答复的莫挽青顿时一阵惋惜,又有种发现珍宝的欣喜感。
少年踌躇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跃跃yù试非常可乐,邹晋源饶有介是地等着他自己说,凭他的直觉,莫挽青该是有求于他的。
果然,“我……可以跟你学这个曲子吗?”
把喜欢的东西学会,那么它就永远可以为自己享受。虽是从未见过的乐器,完全不同以往的体验,但他还是想要学会,哪怕这个要求对于邹晋源来说可能会显得突兀些。
是的,他从不担心自己会学不会,他只担心对方会不会因为他的要求而为难。
没想到头顶传来他轻笑的声音,“这有何难,只要你愿学,我便愿教。”
邹晋源自认自己算城府比较深的,但遇到少年似乎很多事qíng都可以简单化来看,对他很难竖起防备,也许是他太过简单?
没错,莫挽青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眼望到底,说白了就是跟白纸没啥差。当然他bào力的一面还从未在邹晋源面前展现过,目前看起来他还是个乖宝宝的。
说学就学,正巧邹晋源现下也有空,找来一根以前用过的竹笛,一点点教他先怎么chuī出声音。
要知道看着容易的chuī笛子在初学时很可能连声音都chuī不出来,比如莫挽青就是……
脸憋地通红,放在笛身上的手指几次调整位置,手心里全是汗还是只能勉qiángchuī出一声难听的短促的……噪音。
“气向下,肩膀放松,手不要那么用力,快被你捏碎了。”
说着邹晋源手轻飘飘地一使劲,莫挽青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他龇着牙心想,看着很文弱,力气倒是不小,至少比他的大!
“噗,慢慢来,我当初学这个也学了许久呢。”
实在不忍心少年白生生的脸皱成包子样,苦大仇深的样子好玩是好玩,但也于心不忍啊。
其实从刚才卸他手的时候,邹晋源就发现少年的力气不小,而且该是常常使用大力气的,难免面对这些jīng巧的东西手足无措。
“挽青,chuī笛子是轻巧的活,你越是紧张越是会chuī不出来的。”
莫挽青闹了个大红脸,他能说自己就是因为chuī不出声音才用力chuī的吗。要知道他可是以为越用力chuī出来的声音越大的……
他尴尬地咳一声,答应地好好的,举起那根细弱的管子再次放到嘴边,还不等他酝酿好“气”,假山那头就突然发出一声熟悉的呼唤。
第45章:上学上学
“莫挽青,你去哪了?”
莫挽青僵在原地。邹晋楚这声呼唤不可谓不及时,直接把他那口气给憋回去了,那酸慡简直了。
邹晋源见状好笑地给他顺气,少年出乎意料地“笨拙”其实还是挺可爱的嘛。
邹晋楚下朝来习惯去找莫挽青,结果人没见到,只有空dàngdàng的院子,怕他又跑错地方惹人不快,连忙问了下人寻过来。
听到这里隐约传来的人声有点像莫挽青的,拨开茂盛的糙木见到他和另一个人的身影,心才放回肚子里。
“你们两个怎么想到跑这里来?”
邹晋楚问这话时不自觉皱着眉,这里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院子,只是人走了为了不触景伤qíng,他就没让奴仆清理这里,没想到今日被他们二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撞进来。
见此,邹晋源起身对兄长一礼,“我前些日子梦见母亲,想起以往种种便自作主张来到这里追忆一二,还望哥哥不要介怀。”
邹晋楚眉头皱的更深了,他压根没介怀的意思,不过是奇怪他们好地方不去偏偏来这么个荒废的院子,也不怕毒蛇虫蚁咬着人啊。
“你发什么疯,好好说话。”
笑话,他跟邹晋源说话从未用过太正式的语气,除非是在外面,在宴会上为了礼节客气一点,平常谁不是“你”来“我”去的啊。
果然邹晋源脸上的严肃瞬间收了去,“想给你树立威压你都要自己拆穿,啧啧,没话说。”
他似有所指的话让邹晋楚更加莫名,这哪跟哪啊,他和邹晋源只有在陌生人面前才会说话注意点,平常在熟人面前根本无所顾忌。
“以后在挽青面前没必要客套,你可以拿他当另一个弟弟来看。”
邹晋源目光一闪,深邃的眼神掠过少年身上,对方对此半点没有察觉,只笑看着邹晋楚,那眼神里有着难言的信任。
他心中一动,暂且将心思压下,口中应道:“好啊,这个弟弟我也挺喜欢的。听说你在给他找师傅?不如……这个师傅让我来当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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