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殿那边闹腾了一出,南书房也一样不安宁。下午时分邹将军便来觐见,不知说了什么话冲撞了皇上,至今还跪在南书房门外不起。
书房内皇上正就着烛火看奏折,烛火渐暗,那边便有内侍给他挑亮。
还是那个花白着头发的内侍,他名福保,是自小就伺候着皇上的,对他的喜好不可谓不了解。他对门外跪着的邹将军也是有几分想帮他求qíng的心思,但一开始对方触怒君王时他可不敢多说半句,眼看着夜深了,对当在外面跪的时间也不短刚才开了口。
“皇上,你看……邹将军?”
古玄邺却似才想起这么个人一样,他端起茶盏呷了一口。他都怀疑今日两人是不是约好都来折腾他的,不然怎会这么巧同一天发难?
“怎么,心疼?心疼就叫他进来吧。”
邹家毕竟是功臣之后,只要不是很触及底线的,他都愿意忍让一二。从前的邹家确实安分守己地为他保卫疆土,但到了这个邹晋楚却是个十足的牛脾气,好几次都顶地他拱火。
福保连忙出去叫人扶起邹将军,可怜见的,一个硬汉都跪憔悴了。
邹晋楚进地书房还是直挺挺的跪下,古玄邺知道他想求什么,就是故意让他吃点苦,装作没看见继续批着奏折。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沙哑着嗓子请求道:“臣请皇上让莫挽青回将军府养伤!”
良久,上面那位才轻飘飘地扔出一句“给朕一个理由。”
这位素来坚毅衷心的将军首次为了私心顶撞皇上,但却不后悔只为守护自己最珍爱的人。
“他……不是可以在深宫生存的人。”
“哦?那你的将军府就适合了?可笑,池塘和海相比还能论大小?”
“不,将军府也不适合他生存,他应该是活在天空,活在战场上的一把快刀。”
古玄邺jīng神一震,这种想法只在当初初见莫挽青英勇的站姿时有,后来私心想占有他时这种想法就被他压在心底了。
良久,他终于从喉咙间憋出一句“容朕想想。”
这已是他最大的让步,邹晋楚也不敢再bī……
第79章:大雪
年关将近,今年京城迎来第一场大雪,时间来的恰到好处,昭示着来年会有大丰收。因着大雪,采珠将手里的活忙完就带着几个小丫头在院子里玩儿开了,闹得整个院子都活了过来。
莫挽青肩头的伤已大好,动作不大的活动都可以动,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他也见猎心喜,跟着几个侍从们玩起来。采珠最会玩,她会冷不丁地绕到人身后,一大把雪团子就灌在人领子里,当然莫挽青也难免遭毒手。
这可把一旁看着的浣纱给急的,“采珠你给我住手!仔细着公子的身子。”
采珠这才嗫嗫收回魔爪,却不想莫挽青不是个怜香惜玉的,趁她不注意塞一把雪到她脖子里,把她冷一哆嗦。气怒地跺脚,“公子!”
“哈哈,玩乐而已,都不要计较太多。”
采珠明白过来,公子是叫他们放开手去玩,连忙蹦起来去团雪。浣纱见着颇为无奈,她是忘了这位主子过了年才14,虽然按着虚岁也该是15,但15岁那也是半大的少年啊,爱玩也正常。
也罢,这些日子他也够憋屈,且叫他尽qíng玩耍也好。
突然身后一阵龙涎香的味儿袭来,她转身刚要行礼就被来人制止。
古玄邺走近些来到檐下,看着不远处跟一群侍从闹成一团的莫挽青,一时入迷。
他脸本就白,这些日子又被压着不能出去,此时站在雪地里跟个雪人儿似的,偏眼珠子乌黑乌黑的,唇色似血,看着很是喜人。当然最为瞩目的还是他唇边的笑,简单纯粹的笑,耀眼的笑,他多久没见过了?似乎从他来到宫里就不曾笑过……
“他在这里,不快乐吗?”
身后许久没有答复,他转头,望着这个颇为倚重的手下,“但说无妨,朕只是……想多了解了解他。”
帝王柔qíng总能打动很多人,更何况他是自己的主子。浣纱突然伏跪在地上,青色的衣衫在地上绽开朵花儿。
“属下斗胆,请皇上放公子出宫。”
古玄邺叹息,他闭了闭眼睛说:“连你也认为是朕困住了他吗?”
“不,属下认为适当放手是为了握的更牢固。属下听说训鹰的人并不会完全关着它们,否则鹰xing烈,恐会得不偿失。只有将鹰完全驯服了才能无论跑多远都会回到主人身边。”
古玄邺眼神骤深,“说的有理,但怎么个训法呢?他可不是普通的鹰。”
浣纱头低的更低,她知道接下来说的话都将万分小心,否则很可能会触怒这个喜怒无常的君王。
“属下以为,皇上御人有方,不过是爱之深暂时没想起那些个法子。”
“哈哈,好一句爱之深。你下去叫人准备下,今日朕要在重华宫设宴,当然宴请的只有我和他两人。”
“是”浣纱领命离去,临走前颇为担忧地望了眼莫挽青。能说的她都说了,剩下来能不能出去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她的话确实对皇上触动挺大,从前他都认为对方是不一样的存在,不愿意用对待下属的方式对他,却忘记人本就是一样的,他想将莫挽青牢牢抓在手心就得用一样的策略。确实啊,把人困在这里有何用呢,像今日这种探望都得是躲着他的……
如何给人画大饼,如何笼络人心,他得要再好好思量。他可以放莫挽青走,但前提是对方会再次回到他手里。
晚些时候莫挽青发现皇帝来了,还站在檐下看了他们好一会儿,感觉一下午的好心qíng都没了。更何况听说晚间他还要留下来用膳,那饭还用不用吃啊。一尊大佛杵在那儿,怎么咽得下去?
然不管他如何吐槽,皇上还要赶着他去沐浴,直说怕他伤寒。
等莫挽青翻着白眼去沐浴了,古玄邺这才有时间好好看看这里,重华殿还是奢华至极,但似乎莫挽青很少在这里留下自己的生活痕迹。除了大chuáng和桌子,其余地方是动都没动,就连书架上的书本都未曾被人翻阅过。
书架上的书还是他让人照着莫挽青的喜好放的,结果看桌面上散落的几本都是从书房借的吧。突然书底下半压着的纸片引起了他的注意,掀开来一看心qíng顿时不好了。
那是一张小像,画的很潦糙,看的出来对方是用蹩脚的那只手画的,虽抽象的厉害,古玄邺还是从其中捕捉到几个特征,推测出此人的身份居然是邹晋楚!
难怪你非要去将军府,我看不是因为恋旧,而是因为他!
愤怒是有的,他开始翻看目所能及的地方,想看看他到底画了多少张邹晋楚。这一看之下怒意却消去不少,因为他发现少年画的人很多,甚至连浣纱和采珠都有,似乎只是纯粹的练画……
但其余画像都被他bào力揉成一团仍在一旁,唯有这张邹晋楚的被压在书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最终那张画像进了古玄邺的怀里,留着,以后说不定有作用。
那边糙糙泡完澡的莫挽青带着一身水汽回来了,这个宫殿虽被他嫌弃的厉害,却拥有一个温泉池,在大冬天泡温泉最舒服不过了。所以这勉qiáng算实是这破宫殿的一个优点吧。
甩着半gān的头发,发现一件颇为怪异的事,那个皇帝正站在他书桌前……发呆?
“你站那儿gān嘛?”他倒是没啥秘密,就算东西被人翻看了也而不会害怕,况且皇帝那么高冷,根本不可能做出翻别人东西的事儿吧。
古玄邺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看他也没有深究的意思,就随口一问,便将话题岔开来。
“今日第一场雪,围炉共盏应是人间没事儿。”
“那我想吃牛ròu火锅。”因为吃药的原因,他已经吃清淡的菜吃了很久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自然是毫不客气地要求道。
“不行,你的伤还未好。”
“谁说我的伤没好的,这不是好好的吗?”说着直接甩起右臂,虽没有左边的灵活,但确实是大好的。
“我都寡淡很久了,吃一次火锅不算大事儿吧。”
古玄邺却冲他招手,让他离自己近一些。莫挽青上前,识相地递出自己的大胳膊让对方检查。
“确实好了许多,你恢复挺快的。勉qiáng准了吧,不过牛ròu你被想碰,吃点素食火锅吧。”
真是……管天管地,管的真宽。
不过有一顿比没qiáng,顺便还能搞点酒吧。
晚间有侍从收拾好了来请他们去膳堂,果真有个小锅子正沸腾着,边上放着时下新鲜蔬菜。
莫挽青很满意,至少没有再堂而皇之地甩皇帝脸色,不管他那边试吃的步骤,自己夹起菜往锅子里放。
古玄邺却没他那么汹涌,谢绝内侍的伺候,只夹着自己跟前的两样,慢悠悠地吃着。他主要不是吃菜,而是为了看莫挽青。
美人确是美人却是很接地气的美人。
莫挽青反正跟高雅两个字不沾边,他率xing而为,喜欢大口喝酒,大块吃ròu,没ròu也得大把吃菜。真不愧是宫里的厨子,这火锅底烧的恰到好处,吃起来不算很辣,还唇齿留香。
“看着这几日果真是委屈你了。”
“你自己清楚,我说了八百遍我不待这里,你就是不肯,我能怎么办?”
古玄邺眼神骤然加深,他慢悠悠地转着中指上的戒指,不动声色地提醒道:“前些日子邹将军可是来了,央求的内容都和你一样。”
莫挽青拧眉,他是不太想邹晋楚也牵扯到其中的,这个皇帝他是拿不准,谁知道人家什么时候会发疯。
见他只轻轻“嗯”了一声就没有下文,古玄邺方开始略带感伤地说:“年后等你的封赏下来了再走吧。”
莫挽青陡然睁大眼睛看着他,封赏啥的他不管,他震惊的是古玄邺居然答应让他出去了!
“我可以不要那啥封赏吗?”怀着点希冀,他还想为自己争取更多的自由时间,却不想这话一出,古玄邺显得更加悲伤了。
“挽青,你是唯一一个愿意把我当成普通朋友的人,我……想多留你一会儿。”
连“朕”这个称谓他都舍弃了,毕竟皇帝的身份可以用来威慑人,却不方便来打感qíng牌。
莫挽青果真犹豫了,他不懂所谓皇帝怎么养成的,但看他总是孤身一人的样子也知道必然是极其孤独的。尤其是当他说自己是唯一一个愿意跟他以朋友相jiāo的人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纠结了……
“每年过年都是一样的宴会,除了除夕夜,其余时候依旧还是无尽的奏折,说来过年和不过年其实相差也不大。”
漫不经心地再抛出一处更为酸楚的话,其实他自小就习惯每天处理不完的奏折,处理不完的纠纷。若是遇上年成不好,他这个皇帝才是真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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