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辈子我最恨的就是被人胁迫,不由自主的事本就太多,别人再稍做恐吓总容易令我恼将起来。
见我语气森森,单叔也不客气了。
“哪个能不怕死,只是把人打伤了总不能一走了之,看你模样就知道是当公子哥的,又何必如此小气。”
“他自己惹事怪得了谁,你真想钱想疯了,就自己过来拿吧。”我只是袖手站着不动。
周围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正在剑拔弩张的时候,几个官吏走了过来。
“都让一让让一让,你们几个,光天化日之下这是在做什么!”
单叔正准备解释,一个官吏确道:
“都抓起来带回去,回头再留给大人慢慢审,好不容易边关消停了些,谁再敢街头生事别怪我不客气。”
虽然打跑几个叫花子算不得什么,但牵扯上官府还是老实些的好,虽然现在两国停战,但若一个不慎扯出我的身份怕是没什么好果子。
街上人一个挨一个的,犯不着如此惹人眼,晚上再从关押处逃走也是一样。想毕我也就没说什么。
“官老爷,小人们真不敢惹事,这不在街上讨了一天还两手空空,下次必不敢了,还请高抬贵手。”
“谁有空跟你们这些臭叫花多嗦,走走走。”一声令下,我们几个都被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掌握乾坤
一到衙门我们直接就被扔进牢里。
“县老爷得空了自然记得提审你们。”打着哈欠丢下这句话,狱卒就落锁走人了。
“单叔,咱们几个……”有叫花子担忧起来。
“怕什么,又不是犯了什么大罪,想起来了大不了一人几板子,告两声饶再没有过不去的事。”
“那我们要在这里关到猴年马月?”
“衙门还要管饭,你以为他们能贴几顿,安生等着,别自乱阵脚。”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我猛然反应了过来,不对,中套了!
就在我站起来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离开的时候,有人轻笑一声:
“现在才发现?也太晚了点。”
说着这话,赫连肆星大模大样的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毕恭毕敬的县太爷。
“我让他们在这一带留心还真做对了,一听人说我就猜着肯定是你。”他倒并没有显得很得意。
“你倒从没想过我可能已经死了。”
“真就那么死了你也不是,卫凌风了。”他话到中途故意顿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时隔一个多月我还能盯得这么紧吧。”
“能让你现在还这么上心,看来这次的停战果然只是权宜之计。”
“是不是呢,大概还要再看看。”他卖了个关子,随即脸色yīn沉下来,“但说不定你在魏光澈的心中已经是个死人了,我现在倒是该怎么用你呢?”
“到了这步田地,我说什么也没用了吧,反正你早就打好主意了。”用手一指那几个叫花子,“反正这些人也不过是被当作幌子才一块儿抓来的,既然我人已经束手就擒,你不妨把他们放了。”
“你心肠居然这么软,还真看不出来。”
“……”
赫连肆星歪头示意了一下,狱卒打开牢门让那善叔他们出去了,六猴儿走的时候还在一直回头看我。
“你也出来吧,关你这么重要的家伙,可不能在这么简陋的地方。”
我耸耸肩这才走出来,赫连肆星也没给我带铐链什么的,很放心的走在前面带路,倒是一旁的随从个个虎视眈眈的看着我,就怕我忽然出手。
“之前我就想问你,那时候为什么如此轻易的放过公主?”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之前西凉派到羌无的探子都说,嘉远侯是个心冷手硬之徒,还有些喜怒无常,你人和传闻不太符啊。”
“喜怒无常的人,最易做些心血来cháo之事,我也不过想到一出做一出罢了。”
“也有道理。”赫连肆星表示赞同。
“你将我当作犯人一样的看管起来,是打算不日再和羌无开战吗?”
“这不是大家都能猜到的吗,不然魏光澈身为九五至尊为何一直待在燮城,难不成是――为了你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忽然回过头来直视我的表qíng,带着微有恶意的笑容。
我并没有回避他的表qíng。
“皇上的想法岂是臣子可以猜测的,但我们皇上素来以江山社稷为第一重,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qíng,赫连大人何必如此狭隘。”
他见我这么回答,似乎有些失望,不再开口了。
出来上了马车,赫连肆星坐在我的对面,他似乎并不介意我掀开车窗帘幔往外看,只盯着我的脸。
“我的脸,就这般好看么。”放下帘幔我问他。
“你自己觉得呢?”他反问我。
“不知道,就算别人都说这张脸生的好,我自己却是真的不知道,我的好似乎都是因着这张脸,我犯下的错,却也是因为这张脸,打从生下来就顶着这张脸,日看夜看,只觉得熟悉罢了。”
赫连肆星听我这么说,眼神依旧无波无澜,仿佛我不过是个摆在这里的器皿罢了,他也不过是盯着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发呆而已。
“你,为什么会有忽兰血统?”
“我要是说,我也不太清楚,你信吗?”
“我信啊。”
没料到赫连肆星会这么说,我用手支起下巴,转过脸不再理会他,马车的磷磷声在我俩的沉默中异常清晰。
穿过几条街,人烟渐少,我猜着快到地方了,此时丹田处却忽然一阵刺痛,仿佛被人猛塞进了一把锋利的冰棱!
一个不设防,我捂住腹部从座位上滑跪下来,膝盖撞击在木板上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该死,那虫子又发作了,比以往至少提前了两天。而且这一次的感觉也不一样了,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后背更是被什么拉扯住一般拽的骨头生疼。
“怎么了?”赫连肆星惊讶之下忙俯下身查看。
我当然不能在此时运功让他看出武功路数,可身体却是仿佛一刻都熬不住了,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的手下意识在空中一抓,却正好抓住了赫连肆星的手腕。
他以为我是想借力站起来,一时倒没甩开。我心中一动,几乎凭着本能两指按上那被晒的浅褐色手腕的脉络处,一摸准两大主xué立刻死死拽住,他手腕一震,体内功力由xué位汹涌而出,依着两指处一个周转流向我的全身。
赫连肆星大惊之下忙想将我推开,我知此回不同寻常,拼了全力死死攥住他腕子不放。车厢内地方有限,他一时倒挣扎不开,qíng急之下用余下那手对着我一掌拍出。
正前面结结实实的挨了他一掌,我哇的吐了口鲜血,手终是松开了。
他毕竟有所顾忌,那一掌并未用全力,我吐出淤血后反觉得身上松快了些,三时虫是寄生类,在未完全成型时潜在破坏力受饲主状况影响。眼下我气力忽衰,发作倒缓了下来,赫连肆星所练功力与我完全不同,却出乎预料的管用,我并没有从他那夺取多少功力,却能勉qiáng压制住了。
“卫凌风,你……”他一时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如你所见,我体内大有变故,怕是活不了多久。”我半真半假的说。
赫连肆星沉默片刻。
“总之,下一次你胆敢再这么夺我功力,就别怪我下杀手。”
“你这么谨慎的人,也不可能再给我下一次的机会。”
“你们羌无的皇帝,魏光澈知道你现在的这幅鬼样子吗?”
“……当然,就是他授意我以如此自伤的方式加速内力修为的。”
赫连肆星冷笑一声。
“若真如此,那你于他还真的什么也不是,看来传闻果然不可信。”
明明是我故意误导他,眼下听了这话心里还是一阵难受。
“我若gān年前,曾经跟着父亲去过你们羌无,那时候魏光澈还是七皇子呢。”
我冷静下来,开始尽可能调匀体内的气息,并不接他的话。
“要说那个时候,我还真没预见到一个母族并不qiáng势自身也也不得宠的皇子能登上皇位,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怎么说呢,确实有能引起我在意的地方。”
赫连肆星长眉一挑,慢条斯理的说:
“我当年就觉得,那个看起来过份安静守礼的七皇子,骨子里总透着狠戾。现在想想,他为了生存下来,那时候也是将自身压抑的紧了。这种人,其实最是令人琢磨不透,上一刻还如珍似宝的东西,下一瞬也许就视如敝屣。”
说完他按照某种节奏敲了敲窗棂,马车停了下来。
赫连肆星带我来的地方是一处看似普通的乡绅大宅,匾额上大大的两个字――邵府,让我不由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这是哪里?”
“你一路上默不作声的,现在倒想要问了?”赫连肆星有些好笑似的,“这么想知道,不如进去问你舅舅周世林如何?”
赫连肆星这话宛如一记惊雷炸响在我耳边,双腿好像不听使唤一样跟着他快步往里间走去。
小舅舅,他应当是活着的,西凉不会那么就容他绝食而死,更何况两国现在也暂且休战了,可他还好吗?小舅舅他,到底知道些什么,又隐瞒了些什么?
靠近堂屋的时候,我遥看到那依稀熟识的背影,泪水忽然间就盈满眼眶。
“凌风,你来了。”小舅舅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对我伸出了一只手。
“小舅舅……”我一把握住那消瘦无力的手掌,千言万语都哽咽于喉。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这孩子,却是哭什么呢。”他一径微笑着,声音和记忆中的一样,真的是小舅舅,我终于见到他了,他也确实还活着,这就够了。
“谁哭了。”我努力隐去泪水,也对他灿然一笑,“凌风不是那般爱伤感的人。”
握着那温暖略有gān燥的掌心,我这几月一直悬着的心,一点点落回了实处。
小舅舅看起来并未遭受什么酷刑,但许是那些日子的绝食伤身,又亦是忧虑过重,他瘦了不少,原本就白皙的脸此刻带着凉意的通透,一阵堂风chuī过,青竹色的宽大袖幅掩不住仿佛一折即断的手腕。
“周世林,你的外甥老夫可是完好无损的寻了带来,也算是够诚意吧。”一把苍老的声音从旁传来。
我这才发现,那里还坐了个着灰色暗纹缎袍的银发老人,他说完这话轻咳一声,毕恭毕敬站在一旁的赫连肆星忙上前扶他站起来。
“赫连大人这话叫世林不懂,”小舅舅淡然道,“在下并未请大人这么做过,自然的也不必承qíng了。”
看赫连肆星的态度,再根据小舅舅的称呼,我自然明白站在面前的这位老人正是西凉三朝重臣赫连黎。只想不到,这位众人口中在西凉呼风唤雨的人物,此刻看起就如同一个普通的年迈乡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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