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我口中应着心下却甚是疑惑,中原与西凉相隔遥遥,更何况那时候中原正值鼎盛,有中原皇帝压制在前,邵氏一门能攒下多大的宝藏值得推敲,若只为了银子赫连黎此举未免太痴心妄想了。况且看赫连肆星,我不认为他的祖父会做出这种眼浅的事。
“就因为这份宝藏,那些仇人才不愿放过邵姑娘?”
“……”
“如果邵姑娘向往的不过是隐居山林,何妨将宝藏jiāo出来呢?至少能给自己换个平安。”
“……她固然有自己的苦衷,你也不必深究了,知道的太多怕是会害了你。”
“赫连黎扣住舅舅您,一方面是因为两国之战,另一方面是为了这份宝藏?”
“原本知道我与云霄往事的人就寥寥无几,去年不知怎的这消息却渐渐被传了开去,连陛下也私下里召见过我好几次,只不过我态度qiáng硬,怕终是激怒陛下了……云霄死后一切的线索都断了,想要那份宝藏的人自然只能寄期望于我。”
我想起小舅舅出使前后,魏光澈说过的那些话,心下顿感不安。
“既然陛下也对邵氏宝藏有兴趣,怎么还会派舅舅您出使西凉?”
“陛下怕是……故意而为,说不定陛下已预见两国兵戎在即,派我到西凉多半是没什么好果子。且不说我的妻儿还留在羌无,若真要jiāo出邵氏宝藏无异于卖国,这一点,陛下对我也是放心的,他不过恼我自己死守着罢了。”
魏光澈真要做些手段惩治小舅舅,怕是一个眼神就够下面人懂了,何须这般麻烦,倒像是有些顾忌似的。可他会顾忌谁?难不成是我?
自己也觉得这想法好笑,他到底需要顾忌我什么呢。
“那舅舅您到底知不知道?”
“我知与不知如今也无甚区别,他们已然认定我知道,他们认定云霄不会就此带着秘密离世。”
“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舅舅您真是知道这个秘密的,万一陛下咄咄bī人,万一邵姑娘的仇人像当年一样盯着您不放,您真不会告诉任何人吗?毕竟舅母和小萱,都是掣肘啊。”
舅舅深深看了我一眼。
“万一我是真知道的,那我只会在死前告诉一个我信任且能保护那份宝藏的人。”
“哪怕有人拿舅母和小u来威胁您?”
“真要有那么一天,我绝不独活就是了,其它的,我什么也不能保证。”
我内心震撼的无以复加。
“是不是对舅舅很失望,还是觉得舅舅是个无qíng无义的冷血之人?”小舅舅苦笑,“可我欠云霄良多,此生万不能再负她了。”
“……舅母和小u,对于舅舅来说都抵不上一个邵云霄吗?”
“……”
“既然舅舅心意早已下定,当初又何必娶舅母呢。”我自己都能听出话中流露的凉意。
“原本我是打算这一生都不娶亲,可没想到会在城门口遇到你舅母,幼萍她是随云霄自幼一起长大的心腹婢女,在她面前我无需隐瞒任何事,她于我就像亲人一样,我也就心生了照顾她一辈子的意思。云霄之事她比我更痛心,若是关于云霄所做的决定,她绝不会怪我。”
我想起huáng氏看着舅舅时那温婉的神qíng,心下恻然,也明白了舅舅不顾门第娶她的理由。没想到拨开那层浮于表面的夫妻恩qíng,却是如此生硬冷漠的真相,若是可能,我希望小u一辈子都不要得知这真相,我希望那孩子和我不一样,我希望她在假象中万事顺遂。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一对为了主线不得不写的CP(当年明明准备写简介概括的小短文啊!)
☆、万载流离
“舅舅,西凉怎么会愿意停战的?”我清了清嗓子再问他。
“中原那边消停了,西凉自然也不似之前有恃无恐。”小舅舅揉了揉太阳xué,“我人在西凉有些事知道的也不那么清楚,中原政权这些年本就有四分五裂之势,不知骆柏年用了什么法子牢牢抓住了三大藩王中势力最大的东袁王,多半是用羌无与其接壤的大片土地为利诱之吧。”
“这般任由东袁王坐大……”
“不过是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但东袁王眼下却已向羌无示好,更以联姻为证,少了东袁的地时人利,骆柏年怕是在支援西凉的计划上有心无力了。”
“联姻?”
“是了,你还不知道,楚仁渊已经成为东袁王的东chuáng快婿。”
“您说什么!”我震惊之下不由后退了一步。
“我也想不通楚仁渊是怎么做到的,总之东袁王爱女如今非他不嫁,连若不如愿就绞了头发做姑子这种话传了出来,东袁王戎马半生儿女qíng分上却只得这一个女儿,想必也是无可奈何。”
我虽不知具体qíng况,心下却隐约明白,仁渊的长相做派,真要下死劲的对一个女人好,又岂是袁氏这种往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能抵抗住的。想必东袁王一开始只想略略在名声上委屈一下女儿,这才闹出误闯宣阳之事,反正余世清为了不落下话柄怎么都要将袁氏好好供起来。谁知道被楚仁渊抓住空子,乘着那位袁氏滞留在宣阳的时候对其出手。
“周大人,与令甥叙旧可还愉快?”赫连肆星打断了我思路重又回了来。
“不过是些家长里短,无甚重要。”小舅舅脸色一正道。
“那就好,想必是因为周大人在西凉待得久了,自不如初时见外。”赫连肆星黝黑的眼珠微微一闪。
我却觉得,赫连肆星是故意留下时间让我与小舅舅独处,他到底想让小舅舅告诉我什么呢?若是关于邵氏宝藏,我和小舅舅均处险境,万万不会在眼下相告于我的。
“既然两国休战,周大人也是我国贵宾,还请去上厢房歇息。”
“你们要拿嘉远侯如何?”小舅舅反问他。
“周大人不必担心,卫公子与我也算有几日jiāoqíng,虽曾闯入我方军营,祖父与我却惜才,并不打算刁难。周大人,这边请了。”他说完就做了一个坚决的手势。
小舅舅看我一眼,我晓得他的担心,对他微微一笑,他终究只能站起来随着侍从离开。
“你到底意图如何?”我问赫连肆星。
“这话问的好笑,既然卫公子半点不信我,又怎会认为我将告之实qíng。”他戏谑一笑,“不急,大概还得让卫公子在此间委屈几日,眼下不妨也稍作休息如何?”
我头隐隐有些晕眩之感,看来此次三时虫的影响颇大,于是就同意了他的安排。
不知这邵府与邵云霄有没有联系,但此间的一应摆设都是可着中原的式样做出的,回廊小亭,曲曲折折倒绕得人头疼,往往一个转身就是嶙峋假山,是着人暗中监视的好地方。我心下有数,接下来的几日虽然并未见再到小舅舅却也不曾轻举妄动,更不敢练那破军十八式,每日不过放下chuáng间帘幔盘腿运功罢了。
第四日早上,赫连肆星又来了。
“羌无明日派来接周大人的臣子就到了,如何,有什么需要我转达给周大人的?”
“并没有什么需要转达的。”
“你倒淡然,如此一来可就留你一人在这里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既然两国是暂且休战了,如何还能见血呢?”赫连肆星耸耸肩,他明明智慧过人,也不缺沉着冷静,举止间却偶尔仍会流露出几许意外的孩子气,端的奇怪。
“那卫某就先谢过赫连将军的不杀之恩了。”
“虽无关xing命,我这回前来却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在下怕是无能无力。”
“我还没说此事为何。”
“在下的立场,怕是事无巨细都帮不上忙了。”
“倒是有原则,和那周世林口气一个样。”赫连肆星也不恼,“可这回呢,不过是想麻烦卫公子听我说一个故事罢了。”
我闻之抬头瞟了他一眼。
“说故事的人多了,赫连将军的故事在下怕是消受不起。”
“那就当我自言自语吧。”赫连肆星自顾自的在我身边坐下,还给自己斟了杯茶,缓缓喝了口后才再接着说道:
“从前呢,其实也没多久,不过是十几年前。那时候,有一个才高八斗的年轻人,当然比现在的我年轻,和你差不多,是个正有大好年华的少年。那位少年出生名门,据说竟是样样都好,见过的没有不夸的。也许是这一路太顺遂了,也许是少年的热血使然,那个少年偶然间犯下了一个微小的错误,其实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少年的父亲怕娇纵了他的xing子,一定要稍作惩罚。
这个惩罚就是派他去中原走一遭,一来千里迢迢的可以磨磨xing子,二来可以增长人qíng世故,毕竟家族对这个少年可是寄予厚望的。谁知道这一去,却令少年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虽装作不在意,却不由还是被赫连肆星这几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那少年在中原遇到了一位美貌少女,从此陷入qíng网不能自拔,是不是很俗套,可人间往往就是如此啊。本来若只是两人相互倾心,事qíng也没那么复杂,错就错在那少女并不是普通人,她的家族在中原是以学识渊博著称的,曾出过父子状元郎,五代同进士,祖父更为两代帝师,桃李满天下。
这样的底蕴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不说别的,你眼下所住的这宅子就曾是少女那一族远在西凉的分支所有。”
赫连肆星玩把着手上的茶杯,面露遗憾。
“可惜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一族的人样样都好,唯独吃亏在心太痴,其先祖中有一位了不起的人杰,据说那人可以上问鬼神下断龙脉,百年间传的都有些邪乎了。他活着的时候,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埋下了一份宝藏,并嘱咐子孙后代要好好保存,不能妄动。后代子孙果然也听话,不仅没动反而令其积累得更加多了。如此一来,直至十几年前,那份宝藏已经滚得如同雪球般大,一个不小心就露出了马脚。
这样一来,得之消息的人无不耸动,无数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想要从中得到好处。那个家族纵然势力庞大,可饶不住世人的群起相bī,没多久就土崩瓦解了,闹到最后,这个沉积了百年荣宠的大族在十几年前的时候竟然就只剩下了那少女一人。
这少女虽逃过一时却终还是逃不开自己的宿命,流落在外没到一年就为了救先前我们提到的那位少年而死。她因自己所爱之人而死,虽算死得其所,可如此问题就来了――那份宝藏到底藏在何处呢?”
赫连肆星重重放下茶杯,发出咔嚓一声。
“话说到这部田地,想必你也明白了,邵氏一族至死也没将宝藏所在告之世人,邵云霄曾在其父死之前设法见了最后一面,她一定知道这个秘密。邵氏不可能令这笔宝藏从此不明不白的流失于人世,邵云霄既然是欣然赴死,那她肯定做好了安排。从时间顺序及事发突然这两点考虑,邵云霄最后托付的人只能是周世林!”
52书库推荐浏览: 林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