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她似松了口气,“这事与你无关,已经过去良久,问我便罢了,可别再对你舅舅提起,毕竟旧jiāo一场,旧事重提总令人不好受。”
“是,凌风知道轻重。”
她犹豫半响又道。
“往后这些事都别在你舅舅面前提,你想知道些什么只管来找我。”
“不,正如舅母所说,这些旧事本就与我无关,为了一己好奇心打听这些是凌风的不对,还忘舅母忘掉这些胡言乱语。”
她yù言又止,终还是点点头离开了。
待她走的远了,一直坐在侧房未出声的玉晴扶着腰走了出来。
“你都听见了?”我蹙眉。
“是,侯爷无故支开我,我有些担心所以才……”
“无妨,不过是舅舅年轻时的风流事。”我挥挥手,“一早发现你藏到那里了,本想叫你自去休息又怕你胡思乱想,索xing由得听去。”
“是我多虑了,白给侯爷添麻烦。”她羞惭惭的道歉。
玉晴不是那多嘴的人,涉及长辈的秘闻更是不会多言语,我倒不怕她乱传。更何况眼下的qíng况她听也不过当成舅舅年轻时候的艳遇一桩罢了,没什么大碍。”
“侯爷往后还是别再舅母面前提这些了,免得大家不自然。”她悄声劝我。
“嗯。”我无意识的用手指在桌上画着无意义的图案。
“反正你也是我们家的人,说给你听也不打紧。舅舅年轻的时候和那个叫邵云霄的有过一段qíng,舅母当时是邵云霄的贴身婢女,结果最后却是她和舅舅走在了一起,也算是难得的姻缘了。”
玉晴本就聪慧,听了之前的话再经过我一点拨,不由轻轻“啊”了一声。
“舅舅与我说,舅母与他一样痛心邵云霄之死,舅母自己刚才也说了一样意思的话,你听了这些可有想法?”
“……长辈的事,玉晴不敢妄下言断。”她有几分犹豫。
“哼,”我声音虽低话却清晰,“哪个真心敬爱主子的奴婢会当着外人面说自己和主子qíng逾姐妹的,这话主子自己说出来的确感人,当婢女的说出来却怎么看都像在故意拉低主子的身份。芸妈妈也是我娘的贴身婢女,一起长大的qíng分,我就从未听过她用全名称呼过母亲,舅母却直呼其名连个‘邵姑娘’都不用,怎么感觉都有点……”
玉晴低着头,却并未反驳我。
“舅舅到底是怎么想才会觉得舅母和他一样心心恋恋记挂着邵姑娘的?”我不解道。
“侯爷,这是舅舅家事,您就不要再想也别提了,免得令舅母尴尬。”
“我知道。”
这事可能和大局并没有直接的联系,我却无端端因为舅母的语气而感到不愉快。
“表哥表哥,你陪小u看金鱼去!”就在我还细细思索的时候小u忽然小鸟一样扑了进来。
摸摸她的头,看着她清澈无一丝yīn霾的眼睛,我叹口气暂且压下了自己的疑虑。
当天晚上玉晴却对我说,她要一个人休息。
“这两天总睡不好,没得影响了侯爷。”
“胡说什么呢,”我皱眉,“你怀着孕比我辛苦千万倍,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侯爷就让我一个人自在休息去吧,不然就算侯爷不说我自己心里也介意,晚上愈发睡不好了。”她笑道。
“是不是要生了。”我关切道。
“哪儿那么快,前几天大夫来过说还要有一个月呢。”
“那你睡chuáng上,我在旁边的榻上休息就好。”我坚持道,“不然那帮守夜的睡得跟死猪一样,你想要个什么还不方便。”
“那怎么使得,让chūn芽来陪我就好了,侯爷您哪里做得惯这些。”
“我说行就行,横竖不过一个月,都是为了孩子好。”
她见我这般执着也就不再反驳了,于是那晚我在她chuáng边的榻上安枕。也许是心知自己这一辈子都要欠她的,总想着能在眼下对她好一点是一点。
我素来没有择席之症,那晚却有些睡不稳。又怕总是翻身让玉晴听了愈发多心,只能qiáng迫自己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如此这般,总有些半睡半醒的漂浮感。到了后半夜,我做了一个模糊的梦,梦里有一个看不清脸孔的女人,她站在萧索秋日的船头上轻轻唱着那阕小舅舅哼过的歌:
“孤舟徐徐随风行,且慢且吟垠,两岸chūn波晃碧柳,佳人犹在桥头。泪湿衫透,步履缓缓终违由,应悔否,不过蝴蝶泉边,红叶随流。纵使人在喧嚣,心留洲头,可曾有那长相厮守,独落得年消华融两样愁。”
船行缓缓,长空上有孤雁挥动翅膀过,那女人看起来寂寞如斯,她旁边还坐着一个着青衫的清俊男人,是小舅舅。
“这孩子长得真的好看,要是我们的孩子该多好。”她忽然看着我对小舅舅说道。
“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模样。”小舅舅看也不看我一眼,只对那女人如此说,他眼光迷离,里面蕴有我从未见过的深qíng。
舅舅!我大声唤他。
他却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我欠云霄良多,此生万不能再负她了。”
似乎有人来到了我的身边。
“你要好好待玉晴,少往那些个下九流的地方跑,别去麝云坊了。”舅母认真对我道。
“舅母她,对舅舅用qíng很深啊。”玉晴也在一旁轻轻对我说。
我如遭雷轰,似乎在模模糊糊中抓住了真相的一角,身上不由冷汗涔涔。
“表哥,表哥带我去玩。”小u对我伸出双手,“表哥,我要举高高。”
“你带她去玩吧,我会好好照顾孩子的。”玉晴与笑嫣然,她虽然略有憔悴,抚摸腹部的时候眼中却有烟火般绚丽的虹光。
“不,玉晴,别这样,我不会让你死的,玉晴!”
我猛然坐起,顾不上去细想刚才的梦,忙起身去摸chuáng上。
chuáng上空空的。
我站在chuáng前背却僵住了,有人在我身后点燃了火光,我看到影子被长长的倒映在被子凌乱而无一人的chuáng上,枕头上还有一个凹形,我摸了摸那里,有微微的温度。
“吃惊吗?”有人在身后问我。
我的心重重跌入谷底,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候,我感觉如此无助而惶恐。想问不能问,想争而不敢争。
慢慢的转过身来看他,我语气出乎自己意料的刻板。
“皇上,您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T_T最近忙起来了,但好消息是也快完结了……终于啊终于……我这快一年的长征终于有看到曙光的时候了。
谢谢阿飞的长评!!有你这句话我开始构思下一个坑了~~嗯,这回我要气势磅礴不带拖欠的一鼓作气写完(多么美好的理想啊~~)……
☆、危悬一线
“不高兴看到我吗?”他语气轻软的对我说,这与气氛不协的温柔令我如定住一般站在原地,再不敢上前一步。
他没有对我伸出手,脸上也再无笑意,何止笑意,他脸上分明没有一丝表qíng。我忽然想起初遇他的时候,那时候的他看起来高贵得不容触碰,尽管姐姐勉qiáng也算是他的妻子,我却只能跪着仰望,连与他直视的勇气都没有。
此时此刻,曾经那种因为无法揣测而产生的恐惧再度在我血液里开始游走,我知道自己是不了解他的,但他并不该如此陌生,那个曾给过我一夕温柔的人,那个改变了我的人,他就这么坐在我面前。我为了他,曾一度将自己低入尘埃,我为了他,几乎已经放弃了所有。可为什么,明明懂得他的误解我却无法张口辩白,更无从后悔呢。
“你在怕我吗,是怕我伤害你,还是怕我害了你的妻儿。”他穿着正红色的龙袍,金线绣出的龙在烛光下眸中有一点一暗的光,那修长双手安静伏于红色袖口,如随时会惊乍而起的美丽野shòu。
我忽然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右手,那手微微一动,随即被我稳稳的握住,并不若女子般柔软,却有着自己的力度,食指第一节关节处略有粗糙,掌心有着细密的纹路。
握住他的手,我在他身边半跪下来,他还是那副琢磨不透的神色,一动不动。
滴漏的声音忽然被放大无数倍一般,我听见自己说的话也被震得颤抖了。
“陛下,您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都没再用‘朕’自称了,你对我又何必用尊称。”
“……”
“对了,我想起来了,你对我从来就没有别的称呼,总是恭恭敬敬,一点差错不犯。”
他像往常一样用另一只手缠起我滑散至肩的长发。
“我以前对你说过吧,生有你这种眼睛的人最是láng心狗肺,你当时看着还不很信对不对?”他忽然笑了,嘴角那小小的笑纹似有悲哀浸出。“可是你看,我总是对的,这一次也是,你可不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láng么。”
我浑身一哆嗦,不由放开了那手。
他似乎无知无觉一般。
“我冒着天下的骂名把你留在身边,对你不可谓不好,可你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之后又给了我什么?啊,对了,你想要那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有了名声、地位你就开始想要孩子了,凌风,我说过好几次吧,人不能贪心不足。”
“等顾氏生下孩子后会找人将他们远远送走,再不相见。”我勉励挣扎道。
“顾氏?不是刚刚还在梦中称呼她为‘玉晴’么,”魏光澈反握住我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我的皮ròu中。“难道送走之后那就不是你的孩子了?真让人不放心啊,我给了你这么长的时间,你就想出如此蹩脚的方法企图两全齐美,自己不觉得可笑么。”
泪水忽然就涌上了眼眶,我qiáng忍着不让其落下。
“陛下,那毕竟是臣的孩子,被父母放弃的孩子能活成什么样,没有人比臣更清楚。凌风能遇到陛下,可这孩子以后会遇上谁呢,不被人期待,不应该出生的孩子出生了,他又该为什么而活,是臣和顾氏有了他,既然事qíng已经发生,那么至少承担这份责任的人不该是臣的孩子。”
我的眼泪终于滚滚而落。
“臣曾一度想将他扼杀于未出世之前,却终于下不了手,不是因为旁的人,是实在不忍心,这孩子是第一个可以完全属于臣自己的血脉之亲,臣于这世间的挂念本就极少,但他却给了臣一个新的未来,他带来了以往从未有过的期望。”
我直直的跪在魏光澈面前。
“在未见到陛下之前,臣也以为自己是真的冷血无qíng,可与陛下相识的时间越长,臣就变得越多,因为您是臣的景仰之人并且还实现了臣的愿望,是您让臣变得不忍了。陛下,若非您让卫凌风重新拥有了自己的心,他也不会对这个孩子如此执着,能不能请陛下看在这一点的份上至少饶过这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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