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到最后一个忍不住,压制的真气突然又窜了起来,他呕了一声。
可方才一路呕来,什么东西都没了,这般呕啊呕啊,最后“呕”地一声,竟呕出了一大口黑呼呼的血来。
对方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惨白惨白地说:“师兄晓得师兄这张脸恐怖,可你也别一见我就吐啊……”
那声音,委屈委屈地。
小chūn摆了摆手,没力气说话。
在确信此人真是自己的熟人之后,小chūn绷着的神经一松,眼前黑雾扑天盖地地袭来,让他晕了过去,昏了个全无知觉。
睡睡醒醒,意识蒙胧,如梦旧事一幕幕回到脑海里,曾经被遗忘的人与物也慢慢重新记起。
那年他刚出谷,救了个美人,谁知道美人是大师兄的死对头,三人间恩怨纠缠牵累了许多人。
从江湖到皇廷,死个皇帝后再回到江湖,大师兄走火入魔变成傻子,他为了救云倾挖了自己心头血,由万丈悬崖上坠下。不过幸好没死全。
而后,美人儿和大师兄以为他已魂归极乐,不但放下以往恩怨,还平稳安然地携手共度了两年半的时间。
直到他再度回来……
他没想到自己的归来,圆了一个人的qíng爱,却碎了另一个人的美梦。
原来,镜花水月总是空……
小chūn猛地睁开眼,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旁边正悠闲端着盏茶喝的人没料小chūn突如其来的动作,手一抖,茶盏杯盖磕磕地发了两声声响,让小chūn回过神来。
“啊,七师兄!”小chūn眨了眨眼。
“差点让你给吓死,诈尸啊你!”小七抚了抚胸口,喝茶定惊。
小chūn看了看小七脸上的那张人皮面具,是“林央”的。
再想起林央是浮华宫的什么副宫主,脑子里念头转了转,疑惑不放着,遂问:“师兄这几年没回神仙谷,外头事忙吗?”
“嗯,还好,我常给谷里头捎信,做啥事gān什么都写得清清楚楚。”小七说了说,又意有所指地道:“不像某人一出谷便失踪,好不容易得了消息,他却成了人人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要不是后来偷偷跑去看,还真不敢相信兰罄就是咱家石头大师兄。”
“师兄你跑去魔教偷看?没被抓?”小chūn可好奇了。
这魔教他也偷偷溜进去过,守卫挺严,要不是仗着手里有些药,靠他那只剩三成的三脚猫功夫还真无法全身而退。
“你师兄我易容术天下无双,哪会被抓。我可是光明正大走进去,再光明正大走出来的。”小七挑眉看着他家小师弟,再道:“还没说你呢,写意山庄那会儿做啥跑到我跟前让我打,要让二师兄知道了,不把我头给砍了不成!”
小chūn这会儿张嘴想说话,小七自顾自地又说:“也对,忘了你失忆!反正我那天也让你打到吐血,不计较你把七师兄给忘了,算扯平。”
“血我后来也吐了,扯平扯平。”小chūn大笑后道:“至于这失忆部分,我睡了一觉起来,自个儿给自个儿治好了,忘光的全都想起来,自然连你也想起来了。”
“你小子厉害,失忆了还能治自己的失忆。”小七可真是讶异。
“师弟我神医来着呗!”小chūn自chuī自擂,丝毫不害臊。
小七哼哼几声,与他相视而笑。
“对了师兄,你那天打擂台时凝水成针的招数是怎么使的,让师弟看看成不?”小chūn往小七猛眨眼,一脸好奇。
“得了得了,别再眨了,就不怕你眼抽筋!”小七语毕,手指伸入仍冒着热气的茶盏中,拉出一道水柱,而后手一翻截断水流,再发出时水已成冰,笔直she入chuáng柱当中,缓缓融化。
见他家小师弟眼睛睁得大,满脸笑地望着融冰,小七又哼了两声:“有人在师父授业时往药炉里钻,这招咱七个师兄弟都会,唯独就你不会。”
“易容术咧?”小chūn转回头来,再问。
小七想了想。“二师兄学奇门术数、大师兄使毒、你专jīng医术,这门易容术是师父传给我的。不过因为大师兄也学了点易容皮毛,他就不爱他那张脸,师父拗不过才教他。”
小七摸了摸小chūn的小脑袋,瞧着他的模样,笑道:“师兄晓得你想问什么,回chūn功的散功口诀我会写给你。你现下筋脉有损,此时此刻散功不得,否则回chūn功一散,筋脉一爆,就等着我抬你回神仙谷让五师兄六师兄使鞭法给你鞭尸去。”
小chūngān笑了两声。“知我者七师兄也。”
“七师兄什么也不知,就只知你这臭小子天生爱惹事!”小七啐了声。
师兄弟俩几年没见,秉烛夜谈直至东方露了鱼肚白。
小chūn在外头昏睡了一天又瞎混了一天,整整也有两天份了,这再不回去云倾肯定会把整个京城翻过来找人,这才辞了小七,说自己得回去。
小七送小chūn到门口,临行前顿了顿,想了好一下子才说:
“我底下人打听到大师兄被端王抓了,就关在皇宫里。大师兄不会喜欢那个地方,你离端王近,办法也多,想个法子把大师兄弄出来。”
“嗯,晓得了。”小chūn点头。
“我晚一点送地图给你。”小七双手负在身后,垂目说道:“自己小心点,作不来也别逞qiáng,我再想办法。”
“那……”小chūn本来还想开口问小七同不同他一起去救人,后来还是没问出口。
师父当年在外行走时,捡了他们几个师兄弟,有家有姓的像大师兄,名字自是不会改,无父无母的弃儿如三师兄、五师兄、六师兄,便随师父姓百里,名字以师门排行为号。但其中还是有例外的,像二师兄与七师兄是舍了原来的名字,随师父姓,叫师父重新起名的。
七师兄原来不叫小七,他有父有母,更有双亲给的姓名。他,是那年和大师兄一前一后被师父从宫里救出来的,脸上一道道深刻见骨的伤,也是从宫里带出。
伤成那样,面容全毁,几乎全盲,曾经遭受何等凌rǔ对待,不言而喻。那地方,若是能够,断不想进去第二次。小chūn明白。
七师兄说大师兄不会喜欢那个地方,多半和自己想的一样,都是那个意思。
旧地重游,往事历历。
不堪回首。
驾轻功向前奔了几步,越上屋顶跳了几跳,再回头时,七师兄还是待在送别时的小木门前。
见小chūn频频回首,小七露了笑,朝他摆摆手,要他快些回去。
阳光下,如今叫做百里七的人笑容闪耀,一对虎牙雪白生光。那些曾经困扰过他的往事虽无法烟消云散过了便忘,却也能够逐渐释怀,一一淡去。
小chūn望着这个笑容和煦的青年,突然好想让兰罄和如今的这人见面。
他很希望七师兄那种云淡风清的笑容,可以在大师兄脸上展现。
该千刀万剐的皇帝已经死了,多少年的恩怨也早巳过去。他家大师兄该抛却以往找回属于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怀着心里的伤,抱着心里的恨,一辈子陷在腥风血雨的江湖里,不至死不罢休。
“走了!”小chūn大喊一声,再不回头,往端王府奔去。
进府时大摇大摆地,没人阻拦他。小chūn左手糖缠右手ròu包子,一跳一跳地跨过门槛,朝里头走去,嘴里头还哼着:“今儿个天清气朗啊,小手拉着咱去踏青啊,你叹青山多妩媚啊,我见你比青山美啊……”
小chūn心qíng愉快地入了寝宫,正想开口喊人呢,哪知才推开门,忽闻破空之声,迎面袭来三根梅花针,其劲式凌厉凶狠万分,叫他心下大惊背脊发冷。
可后来屋内之人再度连发六枚银针,追上先前三枚,将其打偏斜飞she入小chūn身后门板。
小chūn咽了口口水,慢慢跨进门,心里头占摸着眼前qíng势。
云倾这回出手这么狠,肯定是气煞了!不过发出暗器之后肯定立即后悔,才补上六枚银针,挽救了他这又高又挺的俊俏鼻子成为小针包的悲惨命运。
想到又惹美人生气,小chūn的心揪了一下,疼了起来。
“云倾……”小chūn嗫嚅着。
然而当见着云倾那张黑得不能再黑的脸时,小chūn心更是痛了。
天杀的自己到底是gān了什么,方才离开七师兄那里时做什么不赶快回来,竟然还跑去逛大街买包子糖缠!
“云倾……”小chūn讨好地喊着他家美人儿的名字,脖子却也不由自主地缩了缩。云倾这回连句话也不肯说,恐怕真是气煞气疯了。
云倾不答,跨坐在chuáng沿,脸转了过去不看小chūn。
小chūn慢慢地爬上chuáng,上chuáng前怕那糖缠弄脏云倾的衣裳,七手八脚地吞了。可红糖李子吞太急哽住喉咙,他一口气堵住出下来,卯足劲猛捶胸口好几下,不容易才把东西咽下去。
云倾这时偷偷瞥了小chūn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担心。
这赵小chūn每回吃东西都这么不小心,这回吃太急,看,果真噎着了。
手指动了动,本来想拍拍他的背替他顺气,可一想自己找人找了两天,自己都还火着,哼了声,又不动了。
云倾只要眉毛一抬眼神一瞟,小chūn便知道这个人想做什么,云倾这回忧心的神qíng动作自然逃不过小chūn的眼。
想他赵小chūn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云倾美人儿不理他而已,美人现下既然还会担心,那一切自是不成问题,解决一半了。
“云倾呐……”小chūn陪笑道。
云倾冷哼了声,转过头不看他。
“美人啊……”小chūn再笑。
云倾还是冷哼。
“G,我知道是我错,不该迷晕你的近卫,不该偷溜到外头去,不该去湮波楼吃面,更不该在那里遇见混小子东方小四。最千不该万不该的还是就这么没声没息不见人影,让你找不到人。”小chūn歪着头,硬是将脸凑到云倾面前。脸上只有一个表qíng,那叫做万、分、诚、恳!
小chūn拿出所有的诚意凝视着云倾,轻声说着一切抱歉言语。可云倾不想听这人的废话,不断闪躲。
小chūn追着他,云倾脸往东他就往东、云倾脸往西他也往西。
到最后云倾烦闷的瞪着小chūn,那梅花针再度忍不住即将出手,小chūn见况急忙扔了包子,握住云倾的手放在自己心坎上,那针随手一摸扔到别处去,不让云倾拿着那危险的暗器。
“心肝呐……”小chūn万般柔qíng地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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