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小chūn诧异了声。
兰罄今日穿着一件玄黑穿金蜀锦,外罩淡墨绣小银花缭绫长衫,腰系暗色勾玉革带,满头乌发随风飞扬。
他低头望着及膝五彩绚烂的花花糙糙,在一片秋风飒飒中若有所思。
小chūn望着兰罄,心里打了个突,这家伙表qíng如斯深奥令人难以捉磨,莫不是又从走火入魔的境界中全身而退,恢复成那思虑清晰的绝世大魔头了?
心里又慌又乱的,这时候实在禁不起兰罄再来一乱,小chūn脚往后头轻轻一挪,打算偷偷地往外头跑去,先去找云倾再说。要不独自留在这里实在不妥,兰罄这模样实在可怖。
兰罄突然一动,小chūn吓得摒息。
兰罄跳了一下,往右扑去。张开双掌见着没东西,眼睛转了转,朝见斑烂彩翼翩翩飞过,又往左扑去。
“……”奶奶个熊,原来人家在扑蝶呢!
小chūn无言。真有闲qíng逸致啊……
“啊――小常――”兰罄见着小chūn,朝他冲过来。
“小常在这。”小chūn心里头担子一轻身子就软了,他连忙扶着长廊的柱子,省得自己丢脸地跌倒在地。
“你去哪儿了,怎么不见那么久?哥哥一直找不到你!”兰罄说。
“小常之前晕着呢,刚醒没多久,哥哥当然找不到我。”小chūn吐了口气。
兰罄才靠近而已,那同命蛊便开始躁动,他的小心肝又怦通怦通地跳个不停,像快从喉间呕出一样,叫他忐忐忑忑坐立难安。
“小常生病了?”兰罄问。
小chūn点头。
“我也是。”兰罄将双手举到小chūn面前,腕间那被生生折断的地方留下两处白布扎裹的痕迹。
他睁着有些无辜的眼睛望着小chūn,脸上带着憔悴病容,去了浑然天成的魔头气势,如今模样竟落得有些楚楚可怜。
小chūn被这么一看,心里头那个心动……
不、那个心痛啊……简直是难以覆加。
小chūn抓住兰罄手腕以下,轻轻一带切起脉来。脉象一听,却令他啧啧称奇。
小chūn望住兰罄道:“这法子亏你想得出来,在他废你功力前先以内力相抗,散功那刻qiáng激一半功力冲破筋脉散于肺腑,就算他破你气海,也可凭着后来一点一滴努力将半数功力救回。”
小chūn难得遇上这种qíng况,一脸的不可思议,一脸的诡异笑容。“啧啧,以这种生死相搏的方法保存功力,没去掉你半条命,真是算你捡到的。”
qiáng人,他家大师兄的确qiáng人。
可当小chūn听脉下去,忍不住又叹了口气。“G,筋脉逆转内腑全伤,我给你的药你都没吃,是不是真不想活过三年啊?你以为我替你治那些药是治好玩的是不?送到你家去让你吃了,你还耍xing子不吃,难怪一受刺激就再度走火入魔……”
“你们在做什么?”云倾yīn沉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小chūn吓了一跳,手一抖,放开兰罄的手腕。
兰罄皱眉,他听小chūn说话听得正高兴,拉着小chūn的手遂又搭回来。
云倾走了过来,抬起手便要打下。
“不要!”小chūn连忙喊。兰罄这手骨才刚接回来,若再断一次,那便真的终身得残无法举剑了。
云倾脸上颜色变了几变,拖着小chūn便走,兰罄的手无法使力自然拉不住小chūn,他正想追,小chūn着急了,却看见一只色彩鲜艳的大蝴蝶从眼前飘过。
兰罄眼睛一亮,双脚一跳,张开嘴便将那只蝴蝶给吞进嘴里,嚼了几下咕噜一声吞下肚,接着又开始寻找起身旁是否有飞来飞去的东西,没空理会小chūn。
云倾将小chūn拖进灵仙房里,灵仙正盘坐在chuáng上运气,听见动静后只是缓缓张开眼睛,对这二人的到来并不惊讶。
“现在,移蛊。”云倾对着灵仙说。
灵仙只是从chuáng榻上下来,说道:“你们两个都到chuáng上躺下。”
云倾嫌恶地看了灵仙睡过几晚的chuáng褥一眼,将上头的被子什么的都给掀了,而后拎着小chūn一起上去。
小chūn连忙挣扎,双腕翻了几翻解了云倾的擒拿手,迅速起身便要跃下chuáng去。
云倾拉住小chūn脚踝将他拖倒在chuáng,整个人迭在小chūn身上,让小chūn不能动弹。
“静下来,不许逃!”云倾低吼。
“你这是发什么疯!”小chūn猛槌着chuáng板,恶狠狠地说:“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逃,五五分的机会便是说有五五分的险,我怎么会让你冒这五五分的险,若是不好我们两个都死了,那还唱什么戏。”
“但至少有一半的机会,我不要你死。”云倾不容小chūn反抗。
小chūn气得七窍生烟,这云倾决定的事向来不跟他商量。“你以为我是怕什么?好,就算走运两个人都活了,可你身处朝堂险恶之地,移蛊以后一生一世不能动武无法自保,这样一来凶险万分!”
“我想过,倘若成功,我便抛下这一切,随你回神仙谷去,从此以后再也不出来。”云倾低声道。
“抛……抛下一切?”小chūn怀疑自己听错了。
“朝堂险恶、江湖多仇杀,你这人坐不住、爱往外头惹事,一日看不住你,一日有凶险。只有带你离开是非之地,才能保得你安全。”云倾将小chūn翻了过来,扳着小chūn瘦到双颊凹陷的脸,对着他说。
云倾的眼里写着痛楚,他不想小chūn这样继续瘦下去,直至入了huáng上,再也见不着他。他心疼,也怕失去他。
“可……可神仙谷很闷的……”小chūn有些不敢看云倾的眼睛。
“我心甘qíng愿。”
“可……可我……”小chūn心里是害怕的,自己死也就算了,但绝对不能拖云倾下水。他总是觉得这人值得更好的,而不是跟他这样一个混小子同下huáng泉。
“有个人对我说过,小chūn是个笨蛋,一辈子都不懂对自己好一些,只记得对人好。他说:‘若他不会顾自己,你便得学着顾好他。’”云倾哑声:“可越顾你,我便越不安。原来喜欢一个人,是很可怕的事qíng。要为他生、为他死、为他牵肠挂肚一辈子。”
他缓缓地道:“每当你对兰罄笑,我便痛苦,每当你和他说话,我的心便闷得慌。他对你好一点,你便向着他,可我对你好,他一有伤有痛,你还是向着他。”
“他这回真的伤得厉害。但我只是关心他的伤,全无其它。”小chūn扯嘴笑道,笑容里有着浓浓的苦涩。他怎么会不知道云倾的不安,“我当年这条命,一半是他救的,一半是师父给的。他和你一样,其实都对我好,但就是不明说,可我打心里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哥哥看待,我哥哥伤了,哪能不理会他。”
“云倾……”小chūn红着眼说道:“你别再伤他……如果我真有什么事,你千万别伤他……”小chūn哀求着。“他的日子没比我多多少……”
云倾静静地看了小chūn一会儿,才缓缓道:“好……你不要我伤他……我便不伤他……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会答应你……”
“云倾……”小chūn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着哽咽。
“但你也必须答应我,将同命蛊移到我身上。”云倾说。
“不行……不行……”听到移蛊这事小chūn又挣扎了起来,他眼里泛着水气,鼻子酸着。
“为什么不行!?”云倾不解。
“就你怕我死而已吗?”小chūn忍下住朝云倾吼了出来:“你怕我死,我也怕你死啊!如果我活了,可你却死了那怎么办!”
“那我便化作一缕魂魄,留在你身边。伴你直到百年。”云倾软着声音道。
“我不要――”小chūn放声大叫。
“小chūn,听话。”云倾说:“你不是希望我与兰罄不再仇杀吗?我答应你,不伤他。不伤你,也不伤他,将他看成与你一样,即便他举剑向我,我也不会还手。”
“不要――”
小chūn暗自运起功力推开云倾打算挣脱,当下却眼前一黑,同命蛊已到吞噬筋脉间残余功力的最后阶段,他早徒剩神形毫无气力。
云倾一记手刀劈上小chūn脖子,小chūn后颈一痛,身子缓缓软了下来,再也无法抵抗汹涌袭来的晕眩与黑暗,晕厥在云倾怀里。
他摸着小chūn的那缕白发,轻声说着:“小chūn,听话。我不能让你有事。”
灵仙走到两人身边,如同看了一场生死分离的好戏,唇角挂着的是讥讽的笑。“同命蛊无法可解。真有办法,赵小chūn今日也不会虚弱至此,徒剩形骸内腑空dàng了。”
“该做什么便快做,罗唆无用。”云倾冷淡地对灵仙说道。
但和他对上外人时冰霜满布的容颜相比,他缱蜷在小chūn那头纠结乱发上的白玉手指,却是那般温柔。
灵仙拿着一颗药丸,让昏迷过去的小chūn吞下。
云倾让小chūn靠在他肩上,低声对小chūn说着话,也不管小chūn是否有听见,只是不停地、不停地说着。
灵仙在小chūn左胸上方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刀口颇深,几乎要触及脏器。汨汨的鲜血冒了出来,几乎一下子便将小chūn那件白衣染红。
他接着在云倾胸口上也划下同样的口子。
“等着吧!”灵仙说:“看是这血流得快,还是赵小chūn的命比较长。方才那药丸可以bī得子蛊作动,若血流尽之前,子蛊钻了出来,移到你体内寄宿,那他便可活,若不,便是另外那五分的死路。”
跟着,云倾等了许久,等着等着,直到昏睡中的小chūn抽搐了一下,浑身紧绷起来。
云倾紧握着小chūn的手,凝视那血ròu模糊的口子里,探出了一只扁平丑陋,只有拇指大,染满鲜血如同癞虾蟆般的东西。
那东西浑身都是纤长的触须,触须在空中缓缓舞动着,偶尔有浑浊的血滴由其上滴落。
药人血中独特的香气弥漫室内,浓郁得令人几乎无法呼吸。
云倾摒息着,心里头不断喊:“过来、过来、过来……”
他早忘了那是他最厌恶的虫子,一心只想着只要这丑陋思心的东西进到他身体里,小chūn便能继续活下去。
“过来、过来啊!”云倾赤红着双眼,喃喃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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