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心里头的那个人,罗绮忍不住又落泪了,「只是小凝就这么离开了……我真的好舍不得啊……」
「这一切全都怪月妃那个女人!」罗绮突然愤慨地掉起眼泪来,低头咬牙,狠狠说道:「要不是那人间祸水蒙蔽了皇……皇帝的眼,又勾结佞臣陷害兰家,也不会害了兰家一门忠烈,更害小凝无辜送命……」
「唉……不都过去的事了……」小chūn叹了口气。这个爹怎么这么爱哭啊!
小chūn想了想,自己里头像娘,所以罗绮认出了他,外头像他,所以自己也认出罗绮,俩人有血缘关系无庸置疑,但娘从来没提过爹的事qíng还是颇有问题,他或许该问问才是。
「我说,爹啊……」小chūn开口道。
「你叫我什么?」罗绮猛一个抬头,问。
「呃……爹?」有何不对吗?
「能不能再叫一次?」罗绮那张带着些许沧桑的俊脸垮着,用极为讨好的语气哀求出声。
「爹。」小chūn依言再叫了一遍。
「乖儿子,爹的乖儿子。」罗绮感动不已,说着,「再叫一次、再叫一次就好。」
「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小chūn喜欢当乖儿子,立刻照着罗绮的话喊了不下数十次,但喊到最后,小chūn不知怎么地眼眶竟也红了起来。
接下来,这对父子忍不住抱头一起痛哭,彼此都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久久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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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啊……」
「小chūn啊……」
一直哭。
父子俩重逢的激动qíng绪过后,小chūnqiáng压着罗绮上chuáng歇息,毕竟罗绮的心疾最忌七qíng内伤,小chūn可不想自己转眼认回个爹,回头又没了个爹。
罗绮命人温了一壶上好花雕,又叫厨房煮了几道jīng美小菜,和小chūn在chuáng榻上吃喝闲聊,讲的也都是这几年来发生的事。
小chūn心里想,父子俩就是父子俩,血缘关系骗不了人。他越看罗绮便越觉得自己人皮面具底下的脸和他相像,但自己绝对没他爹这般爱掉泪就是了。
罗绮边喝着酒,边说着自己当年是怎么和湮波楼花魁赵凝chūn相遇,又是怎么连下十三局棋赢得佳人甘愿抚琴献曲,但也就是那名动天下的一曲广陵散,注定他这生这世和佳人的纠纠缠缠。
「哦……广陵散啊……」小chūn没喝酒,只喝茶。
原来爹就是那个人,原来娘也是有提过爹,只是他当时年纪还太小,所以不晓得娘每次提及这个追着她不停转的qíng痴时,脸上带着的那抹笑是代表什么。
「不过娘怎么都不对我提起你,我也从来没见过你。」小chūn逐一问着。
「那是因为她生我气……」罗绮呐呐说道,「不过你是有见过我的,只是你忘记了。你满月那天,你娘让我抱你抱了好久,爹还记得你那时候好小,可是就爱笑,爹一抱你,你就笑个不停。」
罗绮想起了以前的光景,神色变得柔和,道:「摆满月酒那天,来王府里道贺的宾客每个都说你长得和爹像,而且明明只是个小娃儿,却见谁也不怕生,见谁也都笑。每个人都说你这便叫将门之后,以后必也是个才人。」
「哦……王府啊……」
罗绮喝得有些微醺,也没听出小chūn从头到尾在哦些什么。
小chūn只道他爹有些事或许觉得时机未到、或许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才这般遮遮掩掩。但言谈间思虑未见周全,一番话讲下来也漏dòng百出的。
小chūn单只从这些方面去猜,都晓得他这个身份成谜、来头不小的爹是谁了。
没一会儿外头响起敲门声,罗绮在房内喊了声什么事,门外的人遂道:「罗爷,那个绑来的小姑娘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还老是哭个不停,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绑?」正喝着茶的小chūn愣了愣,望向他喝酒喝得醉醺醺的爹。
「啊!」罗绮看着小chūn,尴尬地笑了笑,「就是……在外头看到……」
小chūn想起自己之前怎么给人招呼进湮波楼的,也朝他爹笑了笑,「那我们现下是不是先去看看小姑娘怎么不吃东西?」
「是是是!」罗绮连忙起身,带了小chūn就往外走。
他们来到小chūn再熟悉不过的那间厢房,小chūn前些天也在这里待过些时候,而门外站着的依旧是专司掳人的那两名大汉,这不禁让小chūn怀疑,此处是否专门用来囚掳来之人。
大汉显然也晓得小chūn是谁了,一见、一愣,之后开了门便让罗绮和小chūn进去。
小chūn到里头,看到那个姑娘的模样,可又吓着了。
「喝,珍珠,怎么是你!」
被捆在chuáng上动弹不得的珍珠猛然抬起头来,见到是那日在铭城救过她爹xing命的恩公,本来止住的泪忽地又拼了命地掉落。
小chūn连忙趋前把珍珠身上的麻绳解开,松了珍珠嘴上那块布,连声问道:「没事吧,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爹呢?他没和你在一起吗?」
「恩公……」珍珠哭哭啼啼地说,「你那天离开后王八公子又上门bī亲,爹要我上京投奔姑妈,就托人把我带到京里,谁知道姑妈已经过世年余,我无人可依,昨天在街上想着该怎么回去找爹时,突然就被人装进麻布袋里抓到这儿来了!」
珍珠瑟缩着,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小chūn咋舌,回头时嘴角有些抽搐,双眸定定望了罗绮一眼,道:「那个、爹啊……」
「我在、我在!」罗绮紧张地连忙向前一步,乖乖站在儿子面前。
「你这湮波楼里的姑娘们,该不会一个一个都是这么掳来的吧?」小chūn问。
娘在时湮波楼虽然是卖笑风尘地,可也是正正当当开门做生意,从来不gān黑的,怎么一落入他爹的手,就给走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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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为她在套圈圈的摊子前发愣……你娘也喜欢玩套圈圈……我这也是想你娘啊……」罗绮先是难过地道,后语锋一转又连忙解释,「不过我只掳过几个,况且通常关个十天半个月被掳的不愿,我就放人了,向来就没什么bī良为娼的事qíng发生。爹这都是因为想你娘啊……你可得相信爹,而且现下你回来了,爹肯定不会再这么做了,你千万千万要信爹的话,别气爹、别恼爹啊……你要是不理爹,爹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罗绮这番言语说得真切,神qíng也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珍珠让罗绮给搞糊涂了,她拉了拉小chūn的袖子怯怯问道:「恩公,这里是哪里,恩公的爹把我绑来做什么?是绑错人了吗?」
小chūn拍了拍珍珠,后又对罗绮道:「这小姑娘是我在铭城认识的朋友,爹你既然把人带来了,就好好招呼人家。」
「当然、当然!」罗绮连连点头。
「以后可别再随意掳人了!」小chūn皮笑ròu不笑的。
「我知、我知!」儿子这副模样,罗绮看了就胆颤心惊,真是活生生和他娘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只要见到胡乱来的勾当,便看不过去要参上一脚。
小chūn接着低头对珍珠说:「珍珠妹妹,先写封信告诉你爹你在这里,让他知道你没事。跟着,叫你爹搬来京城和你一起住吧,铭城那个地方乱啊,这阵子肯定不会安宁,你爹在那里也不好,尽快让他搬来吧!」
小chūn想了想,再道:「至于铭城那些街坊邻居若是有亲戚可投靠的,也叫他们先往别处避避,暂时先别留在那里了。」
乌衣教总舵便在铭城,又隐于大市之中,这阵子江湖不平静,倘若出了什么事,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些无辜百姓。
珍珠连连点头。
「爹,我还有事qíng,也得走了,珍珠姑娘就麻烦你代为照顾。」小chūn看看外头天色,已有些晚,遂道。
「小chūn你不留下来吗?爹好不容易才找着你!」罗绮大惊失色。
「我人就在这京城里,三天两头就会回来看你一看,爹你担心什么呢!」小chūn笑。
「那你住哪?告诉爹一下,也好让爹知道往哪里找你。」罗绮连忙问。
小chūn想了想,暂时还是别透露云倾那头的事,便说:「我暂时住在一个朋友家,至于在哪儿真的不好透露,怕给他带来麻烦。」
「你那朋友待你可好?住爹这里也成啊,爹能多照顾你些。」
「那人是生死之jiāo,待我好得不得了,就是这样才不能随随便便就走了。反正儿子有空就会过来看你,爹你也别太担心。」
话说完,小chūn倒是一派潇洒地离开,留下他爹跟珍珠两个人不知如何是好地呆着,两两相望。
小chūn这时总算知道娘为什么不告诉他还有个爹了。
他爹这人潇洒阔气中带着王孙公子xing,越想要的东西越是无法忍耐。当年想必也是爱煞了他娘亲,一时难忍便像绑他和绑珍珠一样,出手把人给劫回家。
娘虽然出身青楼,但只卖艺而不卖身,对达官贵人更不来逢迎谄媚那套,一身傲骨向来也只为知己者折腰。
像这样的娘吃了如此闷亏,还云英未嫁就生了个儿子,娘会让他去认这个爹,才真的有鬼。
呵,难怪、难怪!
至此,小chūn全都给想通了。他大笑着离开。
第二章
回端王府之前,小chūn在酒肆里坐了会儿,点了几盘菜,喝了几杯茶。
得空出来时他都会到这龙蛇混杂之处打探打探消息,和人搭搭台子,和那些江湖人士聊聊最近发生的大事。
「什么,绿柳山庄一夕间被夷为平地?」
「噢……庄主幸存……」
「咦,八大派连手围攻乌衣教?」
「噢……毒手谪仙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耶,四皇子离奇失踪,被怀疑和乌衣教有关?」
「噢……应该是我家那口子忘了把人放回去……我回去找找人关在哪里……」
「不不、在下只是在自言自语,在下这样的平民百姓哪可能知道四皇子在哪,兄台您听错了。」
在酒肆里和一群汉子厮混几个时辰,听得最近风波不断的江湖如何如何,大婚之际新娘子被乌衣教抢走的绿柳山庄庄主如何如何,兰罄又如何如何,确信该听的都听到了之后,小chūn才带了几个街对面那京城最有名的ròu包子回端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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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当然还是没人拦他,他拿下人皮面具,咬着包子就往药房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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