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盯着她的眼:“比昨日多坐了片刻。”
的确是多坐了片刻,朝宁抱臂以对:“沈曼劝我和沈家结亲来着。”
顾修扬眉:“你觉得呢?”
宝儿低头,想了想就笑了。
紫玉刚才看徐娅给她揉骨吓得脸都白了,此时见她不疼不痒似地,赶紧来推她:“小姐,咱们回房吧,我给你打点水,烫烫脚。”
宝儿竖着耳朵听她娘说话,悄悄摇头。
只听李朝宁嗤笑一声:“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但是以后的事,让我们和沈家结亲,绝对没有可能。”
顾修只在她这个话里抓住了一个重点:“还在意常远山?嗯?”
朝宁无语:“跟他有什么关系,宝儿的亲事自然是要投缘有意的,就算过了我这关,宝儿不愿意也是不行,难道她能愿意和沈江沅定亲吗?真是笑话。”
说着她转过身来,看着宝儿:“我宝儿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定什么亲,是吧宝儿?”
分明就是一句逗孩子的玩笑话,可林宝铮一抬头,就想起了沈江沅温暖的背来,他那个人说话总是拿着哥哥妹妹的腔调,还起誓发愿的,总是笑眯眯的。
想起来心里就暖,这就笑了:“江沅哥哥挺好的啊,我挺喜欢他的。”
李朝宁:“……”
她将随身的玉给了他,说不定很快他就会再来提亲,到底还是个小姑娘,有点娇羞的。
宝儿赶紧起身,拽了紫玉就走:“走吧,咱们回屋。”
说着也不等李朝宁再有什么反应,先一步瘸着脚走出了房门。
她手里还拿着凤栖给她的好吃的,等紫玉一出来,却又是反悔了。
少女推着紫玉,让她先回去打水,自己则转身往东院来了。
晚风徐徐,又凉又冷。
东院里也是静怡。
镜子当中的少年,脸上红点几乎已经全部消散了。
只剩下额角上还有一点点的红,顾莲池伸手挑着自己额角的碎发,轻轻抿着将红点遮盖住了。喜童一脸愁容,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今天天气好,自家小主子看起来心qíng也很好,可喜童几次想要开口跟他说起宝儿的事qíng,都叫他目光吓得不敢开口。
院子里的糙丛当中,不知名的虫儿叫得正欢。
顾莲池的心qíng就像他快要痊愈的脸一样,很好。
回身坐下,看见喜童还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似地,拿起书来啪地敲在了他的头顶:“有话就说,扭扭捏捏的。”
喜童如释重负,两步跳了过来:“小主子诶,你有没有听说啊,宝儿到底因为什么退婚,都说是因为她为沈公子做了证人,两个人在楼里吃了一夜的酒,孤男寡女的,陆家就退婚了的。”
顾莲池凉凉目光扫过他的脸,又拿书来敲他的头:“蠢材。”
喜童揉着头,龇牙咧嘴地:“真的啊,都这么说!主子你不是也想……什么嘛,不如gān脆也把宝儿在这留宿的事qíng说了,不是一举两得吗?说不定王爷为着你,就不和李大夫来往了,还能给你和宝儿做主定下亲事呢!”
少年斜眼,拿着书作势要打,只吓得喜童后跳着躲了开去。
顾莲池目光渐冷:“你要是敢说出去一个字,我打折你的腿。”
喜童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少年别开脸去,打开了窗:“正是风口làng尖,再传出这样的事,你让世人怎么看待她?再说我并不是不喜欢李大夫,就算没有李大夫,也会有别的人,我只是……”
他的心思又能对谁去说,不过看着窗外明月,轻轻地叹息。
喜童不敢再说别的,一时间屋里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好半晌,窗外的明月慢慢躲进了云层里,顾莲池刚要回头,一根长长的树枝从窗下递了上来。
枝头挂着一个纸包。
他心中一动,林宝铮顺着窗外就爬上了窗台,一张笑脸眉眼弯弯。
第九十四章
林宝铮爬上来的时候,姿势有点怪异。
她扶着窗户,也不敢跳进去,就趴在窗上看着他笑。
顾莲池的心里,分明就开了一朵花似地,可他轻易都不会笑,伸手拿了纸包在手上掂量掂量,手一滑就放了桌子上面。喜童已经搬来了椅子,让宝儿借力进来。
宝儿踩着椅子,从窗户跳了进来。
她一脚有伤,单脚落地那么一跳,身形顿时晃了晃。
顾莲池神qíng虽然毫不在意一样,但是时刻注意着她的动向,一伸手就给人扶住了。
喜童松了口气,又把椅子搬走了。
才走两步,又觉得哪里不对,自言自语地拍着脑门:“有门不走,为什么要跳窗户……”
林宝铮扶着少年胳膊,转身坐了桌边。
顾莲池把纸包扔了她的面前:“这什么东西?”
宝儿笑,伸手打了开来:“专门能治各种病的好东西,保管有效。”
纸包里包着几样甜糕,顾莲池略嫌弃地看着她从里面拿出一块递到了他面前。
她扬着眉,眼底是他的影子,在烛火的跳跃下轻轻晃动:“一看这个就甜,你尝尝看喜欢不喜欢,心qíng不好的时候,多吃点甜的,人都会变成不一样的。”
喜童在一旁撇嘴:“我们公子不爱吃甜……”
宝儿听见他开口,转头去看他:“不爱什么?”
话未说完,少年就着她的手,已经咬了一口甜糕,他扶着她的手腕,连她的指尖都咬了一口。
第九十五章
林宝铮走出府衙的大门,贾明和赵秦就在外面等着她。
两个人的目光当中,都带着些许的怜悯,可这个姑娘一早来打卯,神采奕奕地是真有jīng神。
就和往常一样,她一身公服,gāngān净净,英姿飒慡。
长发都编结在一起,挽在帽子当中,露着张看起来就十分无害的脸,笑眯眯的。
当然了,如果那些地痞们要是也这么觉得故意闹事的话,后果很严重,宝儿虽然看起来无害,但并不是真的无害。因此这样看着她每天巡街的话,街边的摊贩们都最喜欢她了。
看着就是一道风景。
本来这个时候陆成风就心中有愧,特意给她放了假的,但是她早早来到府衙,面对他的时候也一脸坦然,倒叫个一把年纪的人有些烦躁了。贾明见她走路的时候腿有点坡,很是担忧:“扭脚了吗?我们想告假都不会给的,既然大人让你歇歇你就在家休息啊,gān什么来自讨苦吃呢!”
赵秦也附和着:“就是,这两天说什么的都有,你个姑娘家让人家嚼舌根都犯不上。”
宝儿笑,不以为意:“做人坦dàngdàng,心中无愧,嚼舌根是别人的事,我管不了。”
贾明哈哈大笑,上前来拍她的手,一时间竟是忘了这是个姑娘家。
林宝铮啪地与他击掌:“你们先去巡街,我去问个事qíng,去去就来。”
她掉头就走,脚步快了许多。
走到府衙不远处一个小宅院时候,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缸,一个妇人正背对着她,仔细刷着其中一个小不点的,口中还念念有词的。宝儿几步冲到她的面前,用那只走起路来还有点疼的脚踢了踢她背后的石子:“阿婆!”
被她叫阿婆的女人顿时转身,她头发已有花白,长得瘦瘦小小的,浑身地白。
宝儿亲亲热热地拉住她的胳膊,还轻轻晃了晃:“阿婆在gān什么?”
女人笑,一眼就道破:“说吧,来找我gān什么,想问什么?”
官府当中,若有死亡的男尸会有仵作来查验,如果是女尸的话也会有作婆来查,不明尸骨等确定身份之后,仵作们之间也会互相帮忙检验,林宝铮嘻嘻一笑,站直溜的了:“阿婆就是厉害!一看就知道我有事想问阿婆,现在不是能确认沈江沅不是杀人者了吗,我来看看有什么进展,那个姐姐还好吗?”
结案后,阿婆平日都会处理这些尸体,现在并未结案,宝儿特意过来看看。
女人继续刷缸:“有,她生前的房事,并不是自愿的,能让一个jì子反抗而且在毫无防备的qíng况下被杀,说明是她熟悉的人,又不是她的客人,破案是大老爷的事qíng,你不要想太多。”
她一边刷着缸,一边低下头去不再看宝儿了。
宝儿笑,是真心的开怀:“谢谢阿婆,我知道啦!”
女人并未回头,就只嗯了一声。
宝儿转身,有些事真的就是心里明白就好,沈江沅以为他不会杀人,就算他杀了人也能找到人给他做不在场证明,完全不用她出面。其实并不是那样的,阿婆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女尸姐姐的安置骨灰的小缸都准备好了,只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这个案件本来就是个极其容易破查的,并且已经破查了。
陆大人就是故意的。
她嗤笑一声,转身出了小院子,上了街。
街上人来人往,林宝铮很快就追上了贾明,三人如同往常一样,开始巡街。
她们走过的街角,一辆马车悄悄尾随,窗帘掀着一角,喜童趴着fèng隙偷偷地笑:“我们宝儿今天是真jīng神,真jīng神啊!公子你就真的不想看看?”
顾莲池坐在另外一侧,手里摆弄着一个全新的九连环:“脚好了?”
也幸亏是从小在一起的,喜童才明白他问的什么意思,赶紧探出头看了眼前面不远处的宝儿,然后回来报告:“没有完全好,但是我看她走路也虎虎生威的,应该没什么事了。”
少年头也不抬:“嗯。”
喜童啪地放下了窗帘,回来捧脸嘻嘻地笑:“嗯是什么意思呀?咱们不会就这么一直跟着她吧!”
顾莲池手中一顿,忽然举起了九连环敲了过来,可喜童早有准备,一下后仰躲开了去。
马车行得很慢,少年再扬起手来,喜童连忙又是把脸捂上了。
可顾莲池也只讲他推了一边坐着去,伸手掀起了窗帘。
林宝铮已经走远了,他看着她的背影,略有失神。
随后,他在腰间锦袋里拿出小小的圆铜镜,在颠簸当中举在了面前。
镜子当中,能看见少年的脸,又恢复了往日神采,他微微扬起下颚,很快又收起了小镜子。喜童在另外一侧探头看了半天,无聊地放下了帘子:“不看了不看了,宝儿又去多管闲事了。”
马车很快走过接中,和三个衙役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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